第8章 你對不起的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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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新開始?這是個多麼誘人的詞,因為它代表著無論過去是怎樣的都可以不計前嫌推翻重來的決心。

  如果是以前的霧禾禾,她一定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他,因為她一直以來都想著和他好好過日子,有什麼不能重新開始的呢。

  是啊,連她自己都想不明白,為什麼她委曲求全了這麼多年,才在這個時候得到了他一句似是而非的重新開始。

  她才不要重新開始,她只想要結束這一切。

  霧禾禾的眼神逐漸由迷茫轉向堅定,一字一句堅定地道:「不可能。」

  男人不動聲色地問:「為什麼不可能。」

  她用盡渾身力氣地將他推開。

  這一次,終於拉開距離。

  站定之後,她從他身邊迅速走過,打開了房門,外面走廊的光照映在她的身軀上,背光落下陰影。

  地上並不交合的影子,好像就是他們之間永遠不會重合的平行線。

  她和他從來都不是可以勉強的一對,她應該迷途知返。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如果我們裝作沒事人一樣地過下去,不還是一對貌合神離的夫妻……你永遠不會明白一個人連強顏歡笑都做不到是經歷了什麼,你永遠高高在上,永遠體會不了我這種自尊被踩在腳底的感覺。」

  他從來沒有帶她出去跟他的朋友吃過飯,也沒有在外面流言蜚語的時候給她過什麼解釋,他只會把她送的禮物隨手塞到某個地方,就連結婚戒指,也一天都沒有戴過。

  她明明是他明媒正娶娶進來的,卻成了一個可以隨時承受發泄,冷暴力的花瓶擺設。

  他說,她拿了他的錢,所以活該受著。那也這麼多年了,早就還清了。

  此刻男人沉沉地盯著她,在昏暗的光線里,低聲開口,聲線一向冷沉微啞。

  「離婚後你想過自己的生活嗎,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離異後帶著孩子討生活,你是真的異想天開到你帶著孩子離了我會過得更好?」

  「你不用再三番兩次地貶低我……」霧禾禾艱澀地道,「我離婚也不是為了證明自己能過得有多好讓你刮目相看……我不信我真的養活不了自己和一個孩子,至於過得怎麼樣,也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可你能給孩子什麼?」他步步緊逼,「我的孩子就註定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我會給他們最好的一切,這些都是你給不了的。」

  「我能給女兒的,也是你給不了的。」

  他淡淡冷笑:「禾禾,我不想離婚,我不會讓你有逼我做不想做的事情的第二次機會。」

  男人抬手看了一眼手錶,恢復了淡然的冷色。

  「好了,現在已經很晚了,有什麼事明天起來再說吧。」

  「東西已經收拾好了,我……」

  「今天很晚了,去哪兒都不安全,要搬走明天也不遲。」

  的確也不急於這一時,況且女兒也已經睡下了,霧禾禾思索片刻便點頭,「你留在主臥吧,我去陪念念了,」

  次日悠悠轉醒,霧禾禾摸了摸床邊,念念已經不在床上了。

  她連忙穿上鞋子走下樓,目光四處搜尋著,一路穿過大廳來到飯桌,才看到坐在這裡吃著早飯的父女倆。

  保姆拿了三明治放到桌面上,回頭看到女主人站在不遠處,便下意識地問:「太太,今天還是和以前一樣的餐嗎?」

  聽到保姆的發問,父女倆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往這邊看來。

  霧禾禾隨便點了點頭,便來到了女兒的面前。

  看著女兒一早上就幸福洋溢的表情,她心裡百感交織。

  「念念,你什麼時候醒的,媽媽還以為自己睡晚了。」

  小孩一口吞下牛奶,才笑嘻嘻地道:「六點鐘就醒啦,爸爸把我帶出來吃早餐!還說今天送我去上學!」

  霧禾禾頗感無奈,以前基本不參與女兒生活的人,現在又何必這樣做。但是女兒開心,她也不好多說什麼。

  「那你乖乖聽話,放學時媽媽再去接你。」

  「好!」

  霧禾禾在位置上坐下,對面剛好是陸演,趁著女兒不注意的功夫,她才對他小聲說:「你只是送她去上學,她就能高興成這樣,因為她從小就很想親近你,卻又沒有機會親近你。」


  男人聞聲並沒有太大的反應,手中慢條斯理地使用著刀叉。

  「機會以後有的是。」

  況且他也不是故意冷落女兒的,他在外忙事業,就註定要犧牲很多的時間。不過以後他會斟酌著辦,不然霧禾禾對他的意見越來越深,事情沒法收場。

  霧禾禾說:「以後不需要了。」

  他動作一頓,這才抬頭看她一眼。

  霧禾禾和他對視,笑著說,「不過還是慶幸你今天不是因為我們的事情遷怒孩子,而是終於有了一絲做父親的覺悟……」

  只不過這點覺悟也來得太晚了些。

  男人沉思片刻,把手中的餐具放下,同時拿了紙巾幫女兒擦拭著嘴角的牛奶沫痕跡,不經意地問,「你想好了,真的要搬走。」

  「……是。」

  「你覺得搬走就能離了麼。」

  霧禾禾眉頭一皺:「我不想在孩子面前討論這些事情。」

  也不想在孩子面前起爭執。

  看著念念那雙清澈的眼睛,她很害怕因為這些事情對女兒造成無可彌補的傷害。

  男人也不再說什麼,把女兒從餐椅上抱起來往外走,身後的傭人拿著書包跟了上去。

  「跟媽媽說再見。」他停住腳步,對念念說。

  小孩很聽話地揮了揮手,軟軟的嗓音:「媽媽再見,要早點來接我。」

  霧禾禾走上去捏了捏她的臉。

  「知道了。在學校不能調皮,也不能發脾氣。」

  「嗯!」念念鄭重點頭。

  等他們都走後,霧禾禾才開始收拾東西,把東西全部搬上車。等到女兒放學回家,就可以直接搬過去新小區那邊了。

  與此同時,陸演那邊也接到電話,助理清楚地匯報著家裡的一舉一動。

  「陸總,太太她已經把行李箱帶上車了,您看……?」

  「不用管。」

  「什麼?」助理一時間有些詫異。因為,他知道總裁是不願意離婚的。

  「不用管。」陸演平時不會重複自己的命令,但此刻卻頗有耐心地解釋,「就讓她鬧這一次,鬧完了,才會心甘情願地回來。」

  ……

  搬到了新家,一切都是如此忙碌而充實。

  住在第八層,霧禾禾帶著女兒每天都需要坐電梯,這天像往常一樣出門摁了電梯,門一打開裡面站著一個身姿纖細的女人,背著包包看起來正準備去上班。

  她應該也是這裡的住戶——住在她們的上面樓層。

  「媽媽。」念念晃了晃霧禾禾的手,疑惑為什麼電梯門打開了仍然站著不動。

  回過神來的霧禾禾帶著她走進電梯,摁下一樓鍵——她感到左邊有視線正緊緊往這邊注視著,身邊的女人好像見鬼了一般盯著她看。

  霧禾禾低頭斂眉思索了陣,不知道該開口先說什麼——舒悅曾是她最好的朋友。

  後來卻因為種種原因,兩人再無交集。

  那時候,她和陸演的婚訊傳來,離開的不僅是姓秦那位,還有舒悅也連同著一起和她生疏,直至大鬧一場後再也沒有見過了。

  她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她。

  舒悅是什麼時候回國的?現在在哪裡上班?過得怎麼樣?

  在電梯短短下行的過程中,霧禾禾腦子裡閃過無數的事情,在即將抵達一層的時候她才終於看向這個短髮女人,輕聲開口:「舒悅,好久不見。」

  「你……」舒悅看著她,又看看她手中牽著的小孩,心裡百感交集,「時間過得真快,連念念都上幼兒園了。」

  霧禾禾說:「是啊。」

  舒悅有些淡諷地道:「可是你不是已經成了你夢寐以求的陸太太嗎,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念念在自己身邊,霧禾禾不好在多說什麼,便只是說:「和你想的一樣。」

  舒悅有一瞬間的訝異,電梯門打開的一瞬,霧禾禾帶著女兒先出去,她盯著她們的背影,脫口而出地問:「為什麼。」

  霧禾禾回頭看了她一眼,嘆息著,「說來話長,你就當做是我自食惡果吧。」

  當初是她非要纏著陸演。現在把日子過成這樣,也是她自己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如果能重來就好了,如果可以重來,她不會再這麼傻,愛情有什麼用,一廂情願根本沒有好下場。


  下午,咖啡廳。

  舒悅從公司下班回來,霧禾禾已經在這裡等著了。

  她問霧禾禾:「你什麼時候搬來這裡的,該不會真的是被掃地出門了吧?」

  霧禾禾說:「剛搬不久,因為我們準備要離婚了。」

  舒悅冷笑著道,「他說離就離啊,霧禾禾,你當年死皮賴臉嫁過去的那股勁兒呢?而且就算要離,那該分的東西都不能少,不然憑什麼離!」

  當年,提起這兩個字,霧禾禾倒也想起了過去一些事。那時候霧家作為還算有頭有臉的家族,卻經營不善逐漸沒落,家裡人極力勸導她和陸家聯姻,而她自己也愛上了陸演,這一來二去的不知道怎麼緋聞就滿天都是了。

  這下本就已經和陸演分手的顧悠然,便愈發清高地不願回國……

  霧禾禾看著激動的舒悅,連忙說:「是我要離的,所以只要他願意簽字,我什麼都可以不要。」

  除了女兒。

  「霧禾禾!」舒悅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你別犯傻了,那些財產對於陸演來說就是九牛一毛,對你來說卻重要到影響你的生活質量——等等,是你要離?我沒聽錯吧?」

  她點頭,「你沒聽錯。」

  「你為什麼要離?他在外面有別的女人了?」

  霧禾禾不想面對這個話題。

  「這個我沒證據,反正我受夠了,忍不下去了。」

  舒悅說:「你處心積慮得來的一切就這麼甘心拱手讓人?」

  霧禾禾說:「我早就後悔了。」

  她這麼直白,反而讓舒悅有一瞬間的不知所措。

  霧禾禾看著她說:「對不起。」

  很抱歉當年明明舒悅是為了自己好,自己還不理解,與她爭執鬧掰。

  舒悅搖頭,「你對不起的不是我。」

  霧禾禾手指一僵,舒悅接著道:「你不應該和陸演結婚的,我當年對你意見這麼大,是因為你們這樣傷害了很多無辜的人。顧悠然就是其中一個,她和陸演分手了,卻一直等著複合的機會,沒想到半年不到他就已經和你結婚了。秦宴更不用說了,他和陸演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兄弟,這件事情之後他們徹底決裂,他也再沒有回來過。」

  舒悅沉默一會兒,又問了一個問題:「你當時到底為什麼一定要嫁給他?」

  霧禾禾說:「因為錢。」

  所有人都是這麼覺得的不是嗎。

  舒悅說:「有錢的不是只要他一個啊。」

  霧禾禾笑著說:「他是陸家唯一的繼承人,而秦家還在處於權利的紛爭之中,水深火熱,這樣一對比,我的選擇就不稀奇了吧?」

  「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他的確是你權衡利弊的一個選擇,可我比任何人都明白,更重要的原因是你喜歡他——只是我想不通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這個問題霧禾禾自己也不清楚。

  只記得霧家逐漸沒落,她在勢力的圈子裡遭受了不小的排擠,只有舒悅和秦宴和一直站在她身邊。

  後來,秦宴出國了。

  陸演也出現在了她的身邊,時時刻刻。

  她遇到危險的時候,無聊煩悶的時候,傷心失意的時候,他都在她的身邊,他對她很好。

  好到她以為他也有一點兒喜歡她時,他卻忽然有了女朋友,這個女朋友便是顧悠然。

  她便也只能把這種初生的悸動掐滅在了心間。

  再後來,發生了很多的事情,一切就都超乎意料的發展了。

  思及此,霧禾禾看向對面的舒悅,「我對不起他,也是真的對不起你,我不知道你現在還怪不怪我,之前是我太任性了,你說了那些我不愛聽的話我當時很生氣,但是現在回想起來,那些自己不愛聽的話,到頭來,其實都是對的。」

  舒悅被她這一番話說得有些心酸,「當年不就吵了一架,你就這麼多年不理我,我還真以為你這陸太太有多了不起。」

  「不是……我就是不敢找你……」

  舒悅當年這麼生氣,一副不相往來的樣子,霧禾禾哪裡還敢再厚著臉皮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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