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薄涼自嘲二皇子,肝腸寸斷花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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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完藥,謝承澤便被帶回縣衙,強制性休息。

  老大夫配的草藥喝完了總是容易犯困,暖炕又燒得人昏昏欲睡,所以謝承澤很快便陷入了淺睡之中。

  但他睡得卻不安穩。

  自從上次一直緊繃的弦兒突地鬆開,導致暈倒後,他就總是會夢到一些記憶,除了幼時二皇子天真爛漫的記憶,還有九歲之後二皇子的記憶。

  他重新繼承了二皇子的記憶,但這一次的記憶更為清晰和全面。剛來時,他腦海里大部分都是有關二皇子在朝堂上的記憶,可現在,很多不為人知的日常記憶在一點點展開,將他心中諸多疑點也解了開來。

  這一次也不例外,他再度陷入了這片由記憶編織的夢境之中。

  「王太醫,他到底得了什麼病?」

  謝承澤感知到夢境裡的自己正閉著眼,而耳邊,響起一道女子焦急的聲音,明明從未聽過,卻覺得耳熟。

  「貴妃娘娘,二殿下真的沒病。」這應是王太醫的聲音,對方緩緩說道,「殿下的身體很健康,脈象也與以前一致,您就算問下官一百遍,也是如此啊。」

  謝承澤睜開眼,看到自己床前站著一位容貌絕世的女子,即便只是側臉,他也一下子就認出了對方。

  花貴妃,花寧,他這具身體的生母。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花寧雙手緊攥在一起,她咬著唇,語氣愈發焦急,「一定是有問題的,你再看看,再仔細看看,本宮懷疑他根本不是本宮的兒子!而是被人調換了!」

  王太醫嘆了口氣,「娘娘,下官沒有騙您,再者,您不是問過二殿下的記憶嗎?他明明都答對了啊。」

  「所以他們才覺得他是真的!可本宮不信,我的兒子我怎麼會感覺不出來呢?就算他知道澤兒的記憶,可感覺是不會騙人的!澤兒的年幼天真,是偽裝不出來的!他的身體裡,分明是個弱冠之人!」

  王太醫無奈地搖搖頭,「唉,娘娘,下官已言盡於此,另外,蒙汗藥不宜多用,下次莫要再讓二殿下喝了。」

  「他不願意看太醫,本宮也是沒辦法……」花寧無助地捂住臉頰,儘是黯然神傷之色,「本宮只是想要回澤兒,又有什麼錯,那是本宮唯一的孩子啊……」

  謝承澤張了張嘴,想說話,卻不知為何,嘴巴依舊動彈不得。

  他感覺到自己的雙手在隱忍地緊抓著身上的絲綢被,嘴巴也不受控制地,對著花貴妃顫顫巍巍道,「母妃……」

  花寧身體驟然一僵,謝承澤能夠清晰地感知到,花寧對那一聲「母妃」的強烈排斥感。

  她轉身,目光複雜地望向那床上之人,「你,到底是誰。」

  謝承澤心一驚,暗道難道她發現自己不是二皇子了?不對,花貴妃不是已經死了麼……

  想法剛落,他的意識便再度墮沉,下一刻,他的面前又換了場景。

  他看到年少的二皇子,正亦步亦趨地跟在花寧身後,幾次伸手想要追逐那個身影,最後卻只是試探開口,「母妃……」

  「別喊本宮母妃!」花寧的狀態看起來十分暴躁不安,昔日那美艷大方的女子,此刻整個人都散發出如刺蝟受驚般的尖銳排斥感,「你不是本宮的兒子!就算裝得再怎麼像,你也不是!」

  謝承澤想說實話,他想,或許花寧那般善良的人,會同自己一起去找回家的辦法,找到讓二皇子回來的辦法。

  可他的嘴,卻說出了完全相反的辦法,那聲音聽起來極為冷漠,卻也藏著一絲悲哀與輕嘲,「那你想要我怎樣?去死嗎?」

  他看到,花寧驟然僵硬的後背,和轉回頭那近乎悲戚絕望的臉。

  「我就知道,你不是澤兒……」

  「是啊。」少年的語氣薄涼又譏諷,「可他們都不信你。所以呢?你敢賭嗎?賭我敢向眾人承認自己是個孤魂野鬼,賭這天下真的有換魂之法,賭這世上還有另一個世界的存在,賭那具已經死透了的屍體裡,藏著真正二皇子的魂魄。」

  她不敢賭。

  這超乎她身為古人的想像。

  花寧哭得肝腸寸斷,幾欲昏死,然而少年依舊沒有放過她,一步步朝她踏近,「你以為我稀罕這具軀體嗎?紅顏禍水之軀,只會惹得天下大亂,這個世界和那個世界沒什麼區別,一樣骯髒得令人作嘔。」

  少年自嘲一笑,「你既不護我,那也沒有活著的必要了。」


  那一日,他看到二皇子去了工部,逼迫古老製作乾坤陰陽壺,一種能夠同時放置兩份酒液的酒壺,只要撥動機關,就能將其中一份摻了毒藥的酒不動聲色地倒給敵人,令其中毒暴斃。

  「他」想殺人。

  但謝承澤不知道,他想殺的是花寧,還是他自己。

  他只能感知到少年的眼神,是那麼的悲傷又怨恨,蓄滿了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

  謝承澤如同旁觀者,又如同親歷者,看著二皇子從初來乍到的小心偽裝到逐漸過渡回真實的自己,也看著花寧一步步從瘋癲走向抑鬱,她無數次指證二皇子不是「謝承澤」,可大家都覺得是她瘋了。

  建帝不相信鬼魂之論,「你是不是太敏感了?澤兒的記憶與胎記都未變過,他只是逐漸長大了而已。」

  太醫一次次搖搖頭,「二殿下無病,是娘娘您思慮過重,需要喝藥調理。」

  后妃們皆來安慰勸解,「即便如你所言,那又能如何呢?你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可對於花寧來說,謝承澤才是最重要的。

  她愛澤兒,超過愛她自己,所以她無法放過自己,一想到澤兒可能在另一個世界,被囚困在一副腐爛的死軀之中,她就痛不欲生。

  這些人的一字一句,皆成為了壓在花寧身上的稻草,逐年累月,壓得她喘不過氣兒來。

  她最終不甘地瞪著眼睛死在了病榻上,到死之前還在念道,「那孩子最怕孤獨了……一個人該有多害怕啊,我之前就該多陪陪他的……」

  花寧死的那一日,大雪紛飛,二皇子孤身一人踏上天階,將監天司砸得稀巴爛,怒罵他們是一群騙子。

  他看到後來的二皇子被人挑唆,害怕自己在宮中毫無自保之力,於是找到古老想要打造護身的袖箭;他看到二皇子得知自己的真實身份後,懼怕自己在權勢之爭成為犧牲品,於是想要奪走太子的權勢;他看到二皇子在見到無痕與無跡,發現他們已經知曉自己不是原身時,在擔心受怕之中,一次次用體罰試探他們的忠誠,越是恐懼越是嚴罰。

  他還看到……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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