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章:最後的宗室之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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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方徹底亂了起來。

  這裡的北方說的並非是大明的北方,也不是瓦剌,而是二者的結合。

  其實無論是哪個朝代,都會不可避免地經歷一個由盛轉衰的過程,或許有些朝代會出現中興的情況,比如說西漢的昭宣中興,但大致的方向都是一致的。

  這裡面的原因有很多,但基本上都可以歸類到兩個原因上。

  第一個原因就是人心。

  在經歷過從立國到興盛的這段時間,人們的生活也會逐漸的從戰亂轉為安逸,這個時候人們的想法就會從最簡單的求生變得複雜起來。

  底層百姓的想法會從最簡單的活下去慢慢變為吃飽穿暖、歲有餘糧,甚至是更多。

  商人的想法也會從簡單的在亂世之中保全家人和家產,慢慢的拓展成擁有更多的家財。

  而影響最大的,無疑是官員。

  對於官員來說,王朝才是他們紮根並且茁壯成長的土壤,所以立國時的那一批官員在想法上會相對簡單一些。

  總結起來就兩點,第一是穩定住自己的位置,也就是變相的穩定王朝,第二就是儘可能地向上爬,爭取蔭及子孫。

  但等到王朝初定、生活變得安逸之後,官員們就慢慢地將爭權奪利擺在了第一位。

  當然了,無論是尋常百姓、商人還是官員,心境和行為發生變化的只是部分,雖然可能是絕大部分。

  而在百姓、商人和官員這些群體中,無疑是官員這個群體的變化危害性最大。

  同時,這種變化也會從權力的中心,也就是王朝的都城,以輻射狀開始擴散。

  在吳王一脈離開順天的這段時間內,北方的改變最為明顯,而南方則相對好一些,尤其是受香州府影響較大的雲南和兩廣一帶,變化可以說是最小的。

  而順天府作為大明的京師,也是權力的中心,變化無疑是最明顯的。

  錦衣衛詔獄。

  正統十幾年時間裡都可以說是比較空的詔獄,在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內變得人滿為患。

  半個月的時間,陳循聯合內閣、六部以及朱瞻壑出征前留在順天府的守軍,將肅清正統朝貪官污吏一事給搞得差不多了。

  不過,很多事情其實並不需要做到十全十美,因為往往在這之前你就能夠得到你想要的。

  「膽子挺大的。」陳循坐在錦衣衛搬過來的椅子上,隔著牢門看著裡面的人。

  然而,裡面的人卻沒有回應他,迎接他的是無盡的沉默。

  「曹吉祥。」沒有得到想像中的回應,陳循再次開口。

  「沉默是沒有用的,你應該知道,本官既然是讓人拿了你,那就是有充足的證據了。」

  「而且,就算是退一步說,沒有充足的證據本官也可以讓人拿了你,至於為什麼……你這個司禮監設監太監應該明白的。」

  「如果你連這都不明白,那你能爬到這個高度也只能說你運氣好了。」

  「我都知道……」聽到陳循這麼說,曹吉祥才緩緩開口。

  「只能說時也,命也……」

  「若是……」

  「別若是了!」陳循很是不耐煩地打斷了曹吉祥的話。

  他今天過來可不是來聽曹吉祥扯皮的,也不是和曹吉祥講大道理的,他是帶著很明確的目的來的。

  「呵呵……」似乎是感受到了陳循的不耐煩,曹吉祥突然笑了起來。

  此前在審訊上經受的折磨,配上詔獄這陰暗的環境,再加上太監那特有的詭異聲線,讓曹吉祥的笑聲突然變得陰森恐怖了起來。

  「我知道,無論是說與不說,我的結局都是一樣的,那我為什麼要說呢?」

  陳循聞言一愣,但旋即失笑。

  曹吉祥的話出乎他的預料,其實這也不怪陳循輕視曹吉祥,而是明初,或者說在絕大部分的朝代中,官員對太監這個群體都是抱以輕視的。

  陳循也是一樣。

  原本他認為曹吉祥不過是個太監,雖然是走到了司禮監設監太監的高度,但那不過是因為皇太后不擅朝政但卻硬要逞能,再加上正統皇帝年幼,被王振給惑了思想。

  而曹吉祥的發家史,和王振緊密相關。


  但現在看來,曹吉祥雖然是個殘缺之人,骨氣……嗯,不太對,應該說是拉人下水的決心還是有的。

  不像陳鏜這種人,還沒等上刑就什麼都撂了。

  「唉……」陳循微微搖頭,不打算和曹吉祥死磕了。

  「葉尚書……」

  招了招手,陳循就轉身朝著詔獄出口的方向走去。

  他一個內閣首輔加吏部尚書,如果不是曹吉祥牽扯到了別的事情,他是不會親自過來的,只需要在吏部等待葉恩這個刑部尚書的結果就可以了。

  但是,在半個多月之前,有十餘人離開了順天府,當時因為大明戰敗且皇帝被俘,所以有很多人出逃,想要去相對來說更加穩定的南方。

  所以,那些趁亂離開順天府的人也就沒有被注意。

  陳循當時就覺得有些不太對,立刻派人開始追查,最後發現這曹欽是在見過一次曹吉祥後才離開的,而且並沒有走直線,而是先向南,然後繞了個大圈去了宣府鎮。

  然後……就查不到了,因為大明這些年一直沒能掌控草原,不然的話也不至於讓瓦剌越過斡難河,甚至是一路殺到大明來,俘虜了大明的皇帝。

  出了宣府鎮,對於大明來說就屬於是到了關外了,相比自己費勁巴拉地去查,陳循選擇將消息告知朱瞻壑。

  提審曹吉祥,不過是想要儘早清楚某些人的打算,儘快做出反應罷了。

  再說了,真就以為陳循猜不到背後的人想要做什麼嗎?

  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那個人還能做什麼?有的選嗎?

  其實,陳循不知道的是,這次,他還真猜岔了。

  他猜中了結局,但卻沒猜中過程。

  ……

  順天府,烏蠻驛。

  烏蠻驛是大明招待他國使臣的地方,而對於如今的大名來說,這烏蠻驛的作用已經不大了,因為這些年來朝拜大明的國家是越來越少了。

  不是大明的實力和威名大不如前了,而是因為除了大明之外的國家越來越少了。

  在這個時代,先進的文明基本上都集中在亞歐大陸,而在亞歐大陸之外,可能也就只有一個瑪雅文明比較先進了。

  但是,先進不等於發達,更不等於強大。

  所以,這些年來大明參拜的也就越來越少的,每年基本上都是東察合台汗國、瓦剌、渤泥國和琉球王國這些沒有被朱瞻壑踏足過的國家。

  不過,許久沒有人入住的烏蠻驛,今年卻不太一樣。

  「王世子殿下,您真的考慮好了嗎?」

  楊善面色陰沉,看著面前的李𧪚,語氣很是不善。

  「楊侍郎此言差矣。」李𧪚對於楊善臉上的表情從善意到陰沉的轉圜毫不意外,很是鎮定地開口。

  「朝鮮一直是大明的從屬國,眼下大明皇帝陛下駕崩,吾等亦是深感悲痛,但正因為如此,勤王一說就更是無稽之談。」

  「若是大明不儘快另立新君,朝鮮怕是不能隨意聽從他人的命令,甚至是踏入宗主國的領土。」

  「此乃大不敬之罪。」

  「你……哼!」見並沒說動李𧪚,楊善冷哼一聲,拂袖離開。

  朝鮮的野心,不說是世人皆知,但該知道的也基本都知道了,不然的話朱瞻壑北上的時候也不會特意去朝鮮一趟。

  但是現在,李𧪚這個王世子反倒是裝起了唯唯諾諾的臣子來了,這特麼誰信?

  不就是看著素有殺神之名的朱瞻壑掌控局勢了,甚至極有可能成為大明下一任的皇帝,提早把尾巴夾起來嗎?

  但是,楊善也沒有絲毫辦法。

  眼下,三大營都被當初執意要御駕親征的朱祁鎮帶走了,在涼州衛那邊折損個差不多了,京中已經沒有什麼能夠被他們這些舊黨調用的力量了。

  「楊侍郎慢走。」李𧪚看著離開的楊善,輕輕地鬆了一口氣。

  其實楊善不知道的是,朝鮮的確有野心,但不是李𧪚,而是在任的國王,也就是當初靠著被朱瞻壑拉的那一把才上位的李褆。

  而作為李褆的兒子,也是嫡長子,更是朝鮮王世子的李𧪚,他和他父親的想法卻截然不同。

  李𧪚和他那個狂妄自大的父親不同,他很清楚朝鮮這個彈丸之地的小國,就算是國力再怎麼強盛,也絕對不會是大明的對手。


  所以,隨著楊善的離開,兩撥人先後朝著皇宮的方向而去。

  不同的是,一撥人是真的要去皇宮,而另一波人則只是去靠近皇宮的六部。

  ……

  與此同時,北山衛。

  這是大明朝廷截止目前所能掌控的最北邊的衛所,其地理位置之偏遠甚至遠勝於奴兒干都司。

  要知道,通俗的來說,大明的奴兒干都司既是一個省,又有這麼一個市,就好像後世的吉林省和吉林市一樣。

  後世的東北地區是如今大明的奴兒干都司地區,而在黑龍江的入海口處,還設有一個名為奴兒干都司的衛所。

  位於黑龍江入海口處、地理位置和庫頁島最北端平行的奴兒干都司已經夠偏遠的了,而北山衛比它還偏遠,那能會是哪裡呢?

  北山衛這個名字的來源是一片山脈,而這片山脈在後世不算是特別有名,但也有很多人知道。

  外興安嶺。

  「哼!」朱瞻墉狠狠地喝了一大口酒,然後冷哼一聲。

  「自母親薨逝之後,他們這些人可以說一個接一個的原形畢露!」

  「那個朱瞻壑登臨皇位之心不死,還裝模作樣地想要一個好名聲!」

  「還有咱們那個好大嫂也是,純純就是屬狗的,用得著的時候笑臉迎人,用不著的時候翻臉不認人不說,還把屁股朝著你。」

  「現在她的好兒子死了,她沒有了掌控朝政的工具了,才想起來咱們兄弟倆來,還美其名曰作為洪熙皇帝嫡子、先帝宣德皇帝的至親手足,是有資格回去繼承皇位的。」

  「啊呸!」

  「行了三哥!」看著自己三哥這一副憤世嫉俗的樣子,朱瞻墡不由得嘆了口氣。

  這些年,他這個三哥沒少找他抱怨,從最開始的抱怨朱瞻壑到抱怨他們二人的嫂子和侄子,再到現在一起抱怨。

  事實上,朱瞻墉不過是個眼高手低、有力無腦的莽夫罷了,朝政的局勢他朱瞻墡比這個三哥更加清楚。

  這個時候,如果聽了他們大嫂的話開始著手準備返回順天府,那很難說他們兄弟二人會不會成為下一個正統皇帝。

  人心這種東西的黑暗程度遠遠超出你的想像,只要利益足夠大,別說是兩個早些年被流放在外的藩王了,就算是天王老子,如果你擋了別人的路,那也得弄死你。

  況且,朱瞻墡雖然明事理,也重親情,但對於自家大嫂早些年的所作所為,他還是有些怨言。

  當年吳王一脈掌管順天府乃至整個大明的時候,他們的大嫂就曾經派人聯繫過他們,試圖讓他們進京勤王,穩定正統皇帝的帝位。

  但是,後來吳王一脈毫無徵兆地撤出順天,讓他們的那個大嫂和侄子順利的掌控了最高權利,他們二人就又成了阻礙。

  雖然自始至終就從未答應過,但自那之後,進京勤王一事也就無疾而終了,他們兄弟二人也難免對自家大嫂心有怨懟。

  而現在,吳王一脈捲土重來,自家大嫂手中最大的籌碼沒了,就又想到了他們。

  這世間哪有那麼便宜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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