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 四大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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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親……」

  聶仙桑臉上淚如雨下,跪倒在青蓮夫人的屍體旁,那種痛苦,比一年前,看到父親身中長劍倒在血泊之中,更加絞心刺骨。

  那時,至少還有母親,與她相依為命。

  可是現在……

  她失去了所有的一切,只剩孤零零的一個人,心中絕望而又無助,猶如被整個世界遺棄。

  ……

  林刻感覺自己什麼都聽不見,什麼都看不見,如同失去了知覺,眼神空洞,茫然失措,如同一具木偶一般,向黑樹叢林中走去,離開了這裡。

  這個地方,一刻都不想待。

  「二小姐。」

  羅謙沖向封小芊,調動真元之氣,打入進她的背心。

  封小芊的臉色蒼白,盯向林刻那個無邊落寞的身影,虛弱的道:「別管我,我沒事。跟上林刻,一定要看住他。」

  她太清楚,此事對林刻內心的衝擊,是何等巨大。

  哀莫大於心死,悲莫過於無聲。

  林刻越是沉默,也就說明,內心的痛苦越是強烈。

  「我去吧。」許大愚道。

  追上林刻後,許大愚跟著他一起向前走,心中也痛苦萬分,眼眶發紅,道:「刻兒哥,此事錯不在你,青蓮夫人是罪有應得。」

  林刻一言不發。

  「啪!」

  許大愚狠狠的,在自己的臉上,扇了一巴掌,道:「都怪我,我應該猜到,抓走二小姐的人是她。如果我攔住了聶姑娘,或許……或許……」

  許大愚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他突然明白,即便攔住了聶仙桑,也無法改變,現在這樣的結果。

  「為什麼不將真相告訴聶姑娘?」

  剛剛問出這個問題,許大愚又想扇自己一巴掌。

  已經發展到現在這一步,告不告訴,又有什麼區別?

  青蓮夫人就算再可惡,再惡毒,始終是聶仙桑的娘親。聶仙桑再怎麼愛林刻,再怎麼恨青蓮夫人,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這是聶仙桑和林刻心中,永遠解不開的結,鑿不穿的壁。

  林刻停下腳步,終於開口,道:「回去,好好看住仙桑,將她安全的送到聖門據點……算了,她想去哪裡,你就送她去哪裡,一定要保護好她的安全。」

  「你呢?」許大愚道。

  「我想一個人走一走,放心,再大的事,我都經歷過,不會有事的。」

  林刻目光木然,徑直一個人離開。

  從始至終,他都很平靜。

  平靜得異常。

  許大愚站在原地,盯著他漸漸模糊的身影,只感覺內心無比壓抑和沉悶,很想不顧一切的大吼一聲,將所有一切都宣洩出去。

  可是,終究沒有吼出,他也選擇了沉默,向大河之畔行去。

  許大愚知道,刻兒哥並不是不敢面對聶姑娘,而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還能不能面對?

  走在漆黑的林中,林刻只能聽到,腳下樹葉被踩碎的聲音。

  終於,在這個沒人的地方,他的眼中,流淌出淚水。

  根本控制不住,哭得就像一個孩子一樣。

  易一吸走他的元功,挖走他的丹田,在玄境宗的地牢中,遭受非人的折磨,也沒有讓林刻落下一滴淚。

  知道自己只有三個月的壽元,更被常師駝拒絕醫治,只能等死。那時,林刻依舊沒有放棄希望,沒有哭。

  被樓聽雨的拋棄,被天下人辱罵。林刻坦然視之,不曾哭泣,也不曾抱怨。

  許大愚被廢掉丹田,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悽慘無比。林刻心痛無比,卻克制自己的淚水,讓自己表現得足夠堅強,希望大愚能夠被感染,也堅強起來。

  ……

  曾經的種種痛苦和悲傷,經歷的絕境和失望,從來沒有將林刻打倒過,從來都只流血,絕不落淚。

  可是今天,他卻再也承受不住。

  或許是因為,真正的不忍失去,所以,才能認真的哭。

  天下間的淚水,都是為情而流。


  承載得越深,心中的傷痛也就越深。

  林刻的心中空空蕩蕩,只覺得世間所有的一切,都變得毫無意義。你看那刀,除了殺人,還能幹什麼?

  你看手上的那拳套,它只是讓手,變得更加冰冷,讓手臂變得更加沉重,除此之外,一無是處。

  林刻脫下了青銅拳套,丟棄在落葉之中,誰要誰拿去。

  ……

  林刻將儲物囊,將四星元器鎧甲,將發冠,將腰帶,全部都扔掉。

  到最後,他看自己的頭髮都覺得累贅,像是稻草一般,越看越厭惡,若是全部都剃掉該多好,或許就沒有了煩惱。

  還有地上的腳印,一個一個又一個,為什麼要跟著他?

  突然,林刻驚覺。

  他露出苦笑,自言自語的道:「難道這就是那些看破紅塵之人的心情?一夢風寒一夢深,從此紅塵了無痕。可是,我還這麼年輕,真的已經看破了嗎?哈哈……」

  披散一頭白髮,林刻放聲高歌,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也不知是在笑,還是哭。

  不知走向何方,也不用去知道。

  他完全沒有意識到的是,體內功法自動運轉,大日扶桑氣和皓月玉桂氣在血脈中,周天循環,生生不息。

  充斥在天地間的妖冥氣,源源不斷向他匯聚過去,瘋狂湧入進心海。

  「嘭。」

  一萬八千丈的氣海壁壘,瞬間衝破,以一種難以言語的速度,向上攀升。

  二萬丈。

  二萬一千丈。

  ……

  心海中,火焰小鳥已是震驚得無以復加,道:「這個小子,真的才十八歲?怎麼突然之間,達到了四大皆空的境界?難道是馬上就要立地成佛了嗎?」

  火焰小鳥看不見的是,林刻背心那道「九葉蓮」胎記,正釋放出金色光華。

  在九葉蓮的上方,出現了一尊佛。

  佛坐蓮花上,背心萬丈光。

  在佛凝聚出形態的那一瞬間,遠在千里之外的菩提樹,輕輕的搖晃起來,樹上的每一顆菩提子,似乎都在誦經。有的隱隱約約,有的聲如洪鐘。

  葉片上,飛落下無數金光佛液。

  那些金光佛液,飛向黑樹叢林,化為了一片金色的雨。

  進入阿拉冥山界域的人類武者,沐浴在金雨中,全部都歡騰起來,以為佛祖顯靈,菩提濟世。

  ……

  許大愚最終還是忍不住,將所有的一切,都講給了聶仙桑。

  聶仙桑走在前方,抱著青蓮夫人的屍體,一言不發。

  「他是為了封小芊,才殺了我娘?」聶仙桑道。

  許大愚道:「這不是為了誰,換做中了噬魂蠱蟲的人是我,刻兒哥也肯定會這麼做,他沒有做錯。」

  「他沒有做錯,錯的都是我娘,她本就罪該萬死。可是,她是我娘啊,就算要殺她,要定她的罪,為什麼不是你們聖門別的人,為什麼偏偏是他?為什麼?他完全可以先制住我娘,至少讓我見她最後一面。可是,為了封小芊,他卻毫無猶豫的殺了她。這說明什麼?說明在他心中,我根本沒有封小芊重要,卑微得就像地上的泥,被所有人忽視,被所有人踐踏。」

  聶仙桑身上的白衣,被青蓮夫人體內流淌出來的鮮血染紅,笑中含淚,眼神凌厲:「回去告訴林刻,我會牢牢記住,他今天賜給我的痛苦和仇恨。終究有一天,我會加倍的還回去。」

  「這……這完全就是不可理喻……」

  許大愚只感覺,整個人都懵掉了,明明那個溫柔可愛的聶仙桑,怎麼突然變得如此極端?完全無法與她溝通。

  一個人受刺激之後,真的會瘋掉嗎?

  「自己的娘親,殺死了自己的父親。自己的娘親,又被自己最愛的男子殺死。的確是夠慘的,這種刺激……這哪裡是刺激,簡直就是地獄一般的煎熬。」

  許大愚又是狠狠一巴掌扇在自己臉上,知道自己犯了大錯。

  刻兒哥是對的,真的不該將真相告訴她。

  沒有人可以承受得住這樣的打擊。

  聶仙桑沒有去聖門據點,而是回到了武殿據點。


  將所有人都拒之門外,聶仙桑坐在地上,雙手抱膝,捲縮成一團,眼神如幽靈一般,盯向青蓮夫人冰冷的屍體,自言自語的道:「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為什麼要將我生下來?你說話啊,你回答我。」

  聶仙桑的手掌心,凝聚出一團元氣,很想一掌,將眼前的屍體打得粉碎。

  可是,最終她克制住了自己,散去元氣,嗚咽的哭了出來。

  或許是淚已經流干,哭不出來淚了。

  忽的,她的眼角,看見青蓮夫人衣袍中,出現了一角信紙。

  聶仙桑爬了過去,將信,從血水中取出,輕輕的展開,放置在地上。

  信上的內容,吸引了她。

  「仙桑,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娘親肯定是輸給了林刻,死在了他的手中。對不起,娘親讓你失望了,讓你承受了不該承受的痛苦。但,娘親是愛你的,絕不會害你。」

  「天下人都以為,我是吃了仙女桑果,修為才會突飛猛進,達到真元境第四層。實際上,仙女桑從來沒有結過果。娘親的機緣,在白帝靈山之底,那裡是白帝的陵墓,入口位於七彩湖的湖底。」

  「仙女桑的根須,和白帝的陵墓連為一體,天下間,只有你才能進入陵墓內部。若是得到了白帝的傳承,你可以持著我的令牌,去天擇院,找三院主柳尼。她曾經在白劫星顯聖,收了我為弟子。可惜,我的資質太差,沒能完整她老人家吩咐的事。」

  「仙桑,人心險惡,你不能再像以前那麼單純,今後,最好任何人都不要信,得學會保護自己,隱藏自己。」

  「娘親對不起你,來世願化作你頭上的一片雲,永遠為你遮風擋雨。」

  ……

  這章,很難寫,是人物情感的極端表現,每個人又有不同的情感宣洩,所以花的時間多了一些,更新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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