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三章 聖令抵楚,不能饒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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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渢沒想到預料之中的天子詔令出乎預料來得這麼快速。

  這日,他正在書房提筆寫信。

  旖景早被人拘在案前紅袖添香,睨得那洋洋灑灑一封寒喧問候的內容,實在忍不住問道:「王爺真是要與大君敘舊不成?」

  那封書信里非但沒有提及曉曉,甚至對旖景被擄一事也決口不提,除了問候客套,居然還表達了對西梁欲仿大隆之政實行科舉的肯定,並有若干建議。

  虞渢微微一笑,沒有回答,將那封書信一氣呵成。

  旖景難免有些焦灼,指尖就不小心沾了墨跡。

  關於曉曉的營救計劃虞渢早提出一力承擔,堅決不讓旖景操心,說這是他應當承擔的責任,否則將來難以面對曉曉,旖景也不好追問,但心裡始終記掛著這麼一件事,以她看來,大不了採取簡單粗暴的手段,直接要脅進退兩難的孔奚臨將曉曉救出,交給安瑾,讓杜宇娘這支暗線以商事的名義護送曉曉歸楚,虞灝西這時再無藉口封城嚴察,而一個嬰孩出城也好藏身也罷總比成人更加容易,只要曉曉到了杜宇娘手中,虞灝西不可能再有藉口生生將人擄走。

  不過旖景也明白,她都能想出的計策,虞渢哪能不知,他之所以沒有輕斷,應當是有別的顧慮。

  虞渢寫完那封字裡行間全是「聯絡感情」的書信,直接讓婢女轉交灰渡遣人送去西梁,見旖景指尖沾墨而毫無察覺,輕嘆一聲,捉了她的手指清洗,一邊解釋道:「你答應了金元寬限時日,這時用強便是食言,救你脫身一事多虧金元相助,我們得考慮她的立場。」

  「旖景,你要相信,我與你一樣,恨不得立即救得曉曉歸來,但這時並不是著急的時候。」

  虞渢拿起絹巾拭乾指尖的水漬,將人拉著坐在膝頭,手臂圈上纖腰,下頷輕輕擱在肩膀上:「一來,宮裡會有什麼態度還不能確定,我們都有揣摩,多半聖上不會輕易放過這機會,就算能說服太皇太后力保,這中間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奪權一事,誰也不能保證十成把握,曉曉這時回來,也得與我們同歷艱險。」

  「再者,當初戚氏發散傳言並未提及曉曉,這事雖我已擬定計劃,將來倒能圓轉,但曉曉沒能與你同歸多少是個紕漏,容易被人利用唆事,更穩妥的辦法,便是將曉曉的下落直接引向西梁,等擺平了天家,不再追責,才是將曉曉迎回的最佳時機。」虞渢當然將他盤算好的說辭仔細告訴給旖景,然後又再解釋。

  「我不僅僅是寫這一封書信問候,接下來還會頻頻問候大君。」他笑道:「你已歸來,大君當然不會以為我們會置曉曉不顧,我頻頻去信,卻決口不提曉曉,其實也是試探之意,他若執迷不放,會被我這番作為搞得雲裡霧裡,不知我接下來有什麼動作,勢必會對曉曉嚴加看防,決不會再像眼下我們察知這番,甚至允許安瑾看望。」

  虞渢說到這裡微微一頓,手臂稍稍用力,面頰更是貼緊了懷中人的髮鬢:「可我以為,大君也許會心甘情願交還曉曉,親手了斷糾葛,但他也需要時間來放下。」

  「旖景,雖然我不想提及,但不得不承認,大君對你早狠不下心,否則你一脫身,他首先想到的就會是用曉曉威逼,我聽你說了曉曉出生的事,也才反應過來他曾經有過試探,有回與我對弈時,薛東昌突然入內稟報,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曉曉只是染了風寒,我當時毫無反應,大君也再沒任何意會,那時他應當料得你沒將曉曉的事告訴我,我並不知女兒在他手中,倘若他當時立即用曉曉為脅,勢必能打我個措手不及。」

  「但他沒有那麼做,決不會是因為這計策不夠光明磊落,而是他已經開始顧忌你的心情,不願意讓你徹底怨恨了他。」

  「所以我認為,大君不會再執迷不放,我們故然可以用強,比如當太皇太后決意力保,因為早有說法,大可光明正大地囑託安瑾迎回被戚氏收藏在西梁的曉曉,到時甚至不需利用孔奚臨,只消讓戚家堂的人聲稱已將曉曉交給大君,藉口不怕找不到,比如戚家堂擔心直接與安瑾接觸會被扣押追責,為穩妥故,才將曉曉交給毫不知情的大君府,安瑾便能在知悉西梁王的情況下強行將曉曉從大君府帶走,而讓大君有苦說不出,畢竟當初『倩盼』產女一事瞞得密不透風,大君解釋不清他手中的嬰孩是怎麼個由來,西梁王更不可能勘破其中,但這麼一來,大君只怕會惱羞成怒,今後還得糾纏不休,我們難得清靜,我與你一樣,是真不希望再與他有任何糾葛。」

  旖景不得不承認,虞渢的計劃更加穩妥,這時就算能將曉曉接回,也不可能將女兒帶回京都,也只好先留在楚州,倘若被虞灝西的耳目發現,再把人擄走,要救回來就更加艱難。

  但她對虞灝西心甘情願交還曉曉的看法始終抱著否定態度,認為最終還是會用強行之策,她已脫身,虞灝西不可能再舊事重提,公開曾經將她擄走一事對他本人也是有害無益,就更不可能強留曉曉,引起西梁王無端猜疑。


  「還有一事,我打聽得『倩盼』尚在病中,這應當是大君為了不被他人質疑你為戚氏所救施的障眼法,也算暗暗協助了我們一回,畢竟你這頭才一回來,『倩盼』不管失蹤抑或立即病逝,都可能被有心之人利用,將兩件事情聯繫起來,他這麼做,也算為你安危考慮,我想他應當接受了你的抉擇,而不會再行強求之事。」虞渢又說:「不過我也不會給大君太多躊躇的時間,一旦太皇太后有了決斷,他依然沒有主動送回曉曉的意會,那麼我便著手施行計劃。」

  竟是這麼的快,旖景歸楚不過半月,算來虞渢的奏書也才剛剛抵達錦陽而已,就有天使持了聖旨來詔人回京。

  小李公公當然有套說法:「聖上篤信那戚氏所言不虛,就算有十個腦袋也不敢用王妃的安危訛詐,赦免的旨意才下不久,就讓奴婢趕往楚州,實因太皇太后與大長公主兩位對王妃甚是掛念,聽說王妃有了音訊,越發牽掛,還請王爺與王妃速速啟程回京。」

  虞渢自然是要奉詔,妥善安置了天使,與旖景回到關睢苑時才冷冷一笑:「沒有任何饒幸了,聖上定是得了我的上奏,立即就安排了親信赴楚,想從中坐實你清白有失,不過戚家堂的人我早安排妥當,他們不可能有任何接觸,這時應是束手無策,才來王府宣詔,那李公公還不夠火候,剛才沮喪不甘之意一目了然,想必是潛伏期間,見到咱們那番高調的示眾,王妃毫髮無損風采依舊,已是咬牙切齒。」

  戚氏與她夫君自然當旖景公然回楚之後,就被虞渢「嚴加看防」起來,其餘部眾卻被妥善隱藏,包括戚氏的子女也不曾露面——這也是當然,於戚氏而言,也害怕天家言而無信事後追究,自己甘赴險境對部眾而言已是義舉,防範未然更是情理之中。

  至於虞渢未待朝廷赦罪的批覆抵楚就不知所蹤,就連天子也不能質疑,大可聲稱是迫不及待追察戚家堂隱身之處,先行趕去西南,是以,當府中親衛將天子復章送達,虞渢才能立即與戚家堂的人取得聯絡,公示復章,迎回旖景。

  以致於專程趕來楚州盯梢,準備從中作梗的天子親信毫無寸功,白折騰了一場。

  「但在回京途中,說不定這位李公公會有動作,雖戚氏不會被他要脅說服,保不定會遭滅口,這麼一來,我是被擄還是被救就說不清楚了。」旖景說道。

  戚氏夫婦自然是隨他們一同回京,楚王也不能拒絕天使途中盤問戚氏。

  「我早有準備。」虞渢輕笑:「事先已求得太皇太后密詔一封,是將戚氏夫婦直接送抵慈安宮,拒絕途中被人騷擾。」

  旖景:……

  好吧,她承認自己是在白操心,她家王爺是什麼人,實當得算無遺策四字。

  「恐怕我們短期之內,是不能回來楚州逍遙了。」王爺大為不滿,將那捲神聖的天子詔令隨手一拋:「有勞王妃,準備回京吧,王妃可得準備好應對那位母儀天下的秦皇后各種刁難,算我多話一句,不需忍著她的滔天妒火,能虛以委蛇就罷,倘若別人不講儀範,王妃也莫要太過賢良,對了,有一事忘了知會你,當今皇后沒有璽印,不掌後宮事務,諸貴皆知,她就是個擺設而已。」

  皇后手無璽印……好吧,旖景表示知道應該怎麼應對了。

  楚王赴藩不及一載,又要準備返京,僕婦們免不得一番忙亂,雖王爺暗度這一去歸來甚難,但表面上還是不會表現出「一去不回」的作態,這就代表著部分僕婦會暫時滯留楚州。

  關睢苑眾仆當然是要跟著楚王回京的,其餘諸人因不察後事,並沒有擔心忐忑。

  鄭氏母女卻被洞察隱情的秦子若提醒,留在楚州勢必會成為「邊緣人士」,無望受重。

  秦子若也不甘心好容易籠絡的兩個黨羽成為廢棋,自然是要為鄭氏母女出謀劃策,爭取回京的機會,但她不能出面,於是只讓鄭氏去找楊嬤嬤遊說,找了個思念留在錦陽王府的兒子兒媳做為藉口,又兼爭取讓嬋娟與晴空多有接觸的暗示。

  旖景原本就沒打算「拋棄」鄭氏母女,故而楊嬤嬤滿口應諾。

  但王妃見她家王爺自打接旨以後心情十分鬱卒,遂對子若姑娘也「莫名」遷怒上了,打算折磨一番。

  所以這日,王妃突然光顧了子若姑娘的小院,很賢良淑德的一番著想:「這回應詔入京,不欲叨勞姑娘隨同奔波,莫若便留在楚州。」王妃故作不察險惡:「我與王爺這時返京,大約會耽擱至新歲後,不過姑娘也不需擔憂,就算我與王爺不在,府中奴婢也不至慢怠姑娘。」

  這簡直就是晴天霹靂,秦子若哪願被拋棄在楚州,這些時日,她不能與外界溝通,壓根不知京中動向,心裡本就忐忑不安,再者蘇氏完好歸來,對她而言更是不利,勢必是要隨回錦陽,才有望暗中搗亂,為天子及家族出謀劃策,剷除衛國公府,搬開蘇氏這個巨大的絆腳石。

  王妃這神來一筆簡直摧毀了秦姑娘的生命支柱。

  嬋娟知情後,出了一個極其低劣的主意:「要我看來,姑娘早該占據主動,只要先爭取了王爺的恩寵,王妃也莫可奈何,我娘與不少下人交好,有的是辦法替姑娘從外頭弄來些摧情藥……」

  子若姑娘對這般下作手段嗤之以鼻,當她是什麼人?她看重的是王爺的真心,哪能用這種下流手段,但秦姑娘自然不會多廢唇舌與嬋娟溝通何為高尚,只是一句「此計不妥」的話敷衍,然後自己苦思對策去了。

  蟬娟轉頭就與親媽鄭氏表達了對秦姑娘「爛泥糊不上牆」的鄙夷:「畏頭畏尾,能成什麼事,難怪王爺對她連個正眼都不屑,感情人家還自命清高,當自己還是相府千金,我說阿娘,咱們也別再這一棵樹上吊死,王妃眼下回來了,還是找機會在正主面前討好才是正道。」

  鄭氏深以為然。

  於是接下來的數日,秦子若輾轉難眠茶飯不思苦思對策,卻還不敢當真病倒,讓王妃更有藉口將她棄之不顧,那叫一個苦不堪言,女諸葛被這難題險些逼至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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