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七章 深入分析,引蛇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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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旖景話才出口,就明白自己表現得太過急切了,誠然,她已經讓虞灝西相信了與肖蔓十分投契的表像,但因為橫生變故,虞灝西已經對肖蔓生疑,難保不會懷疑她太過維護的態度,於是為了穩妥起見,旖景緊跟著又柳眉倒豎地追加一句:「殿下的意思是,肖掌柜接近我是別有居心?」

  這便又成了因為被人算計而惱,因此才要追根究底的情態。

  只旖景正緊張地關注大君的神色,不想又有個「不甘寂寞」的人插話,陰差陽錯地給了旖景合情合理發表見解為肖蔓「申冤」的機會。

  這人是孔奚臨。

  他陰陽怪氣地哼笑一聲:「蘇五娘,你一手棋藝的確讓人不敢小覷,本還以為當年京都雙華明慧過人之說也不是虛傳,就算眼下不記前事,也總該明白人情事故,哪知卻讓人大失所望,一個商婦,花言巧語的奉承討好,便能欺哄得你引為知己,你難道不知商人圖利,攀附貴族本就有所目的,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你還以為肖氏是以誠相待?殿下,這事是明擺著的,定是蘇五被肖氏蒙蔽,言談間泄露了身份,這才被沿氏知情,打算用這把柄威脅,達到他們不可告人的目的。」

  好呀,既然孔奚臨嘴皮子一動,就把責任扣在了旖景頭頂,那旖景當然是得辯上一辯的,順便把肖蔓擇清。

  但旖景首先表現出來的卻是驚訝:「原來孔郎不是結巴呀?」

  「卟哧」一聲,薛東昌十分捧場。

  孔奚臨顯然就不是那麼愉快了,「陰陽怪氣」僵在唇角,那著意慵懶輕斜的目光也瞬息銳利起來。

  大君殿下頓時來了精神,笑靨如花地問道:「五妹妹怎麼會以為奚臨是結巴?」

  「殿下有所不知,您遠征期間,孔郎雖隔三岔五就找我對弈,數月以來統共說的話也不比今日字多,這讓我十分疑惑,若非親耳聽他開過尊口,我甚至都要懷疑孔郎患了啞疾。」旖景原本並不在意孔奚臨那善惡難辨的態度,但也不想忍耐他存心找碴。

  「我那是不屑與你多話。」孔奚臨輕哼一聲。

  「我可沒求著孔郎與我對弈閒談。」旖景還了他一句,衡量著火候剛好,兩人間已經達到了彼此厭惡的情境,這才開始反擊:「不知孔郎怎麼就以為我引肖掌柜為知己,而對她毫無防備,甚至會把原本身份泄露出去,授柄於人?肖掌柜是商婦,她通過潼陽女君與我攀結,無非是為了接下大君府的繡活,以圖財利罷了,她自是要奉承討好,但霓衣繡坊的手藝也的確不凡,兼著肖掌柜諸多殷勤,又曉得許多坊間趣聞,與她來往我倒是身心愉悅,這也是人之常情,誰也不喜歡與橫眉冷對者多話不是?」

  旖景看向大君:「殿下,我雖不記前事,但前些時候也受了薛夫人與皎玉不少提點,知道怎麼與人應酬,我也並非不曉得分寸,又怎會把身份輕易泄露出去?」

  「我相信五妹妹沒有泄露。」大君立即說道,頗帶著些警告的盯了孔奚臨一眼。

  旖景與肖氏來往,都在盤兒的監視下,倘若真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盤兒早就稟報給了大君,大君這句信任的話也不是無根無據的空談。

  「那麼殿下能否告之為何懷疑肖掌柜?」旖景理所當然地問道。

  「今日送禮的沿氏,正是霓衣局的東家,而霓衣繡坊本屬沿氏旗下之商鋪。」

  原來如此,旖景微微蹙眉:「這麼說肖掌柜確有可疑之處,但我實在想不通她怎麼能察知我的身份,再有,昨日肖掌柜還來赴宴,並沒有表現出任何蹊蹺。」

  「她當然不會表現出蹊蹺,否則豈不是此地無銀,將來還怎麼與蘇五娘你來往結交?」孔奚臨雖收到了大君殿下的警告,但今日尤其心浮氣躁,沒忍住又奚落一句。

  「對呀!」薛東昌重重一拍膝蓋:「殿下,這事有些蹊蹺,倘若當真有人要做威脅的事,又怎會堂而皇之以真面示人,既然決定真面示人,肖氏昨日有的是機會直言,何必隔上一日再送密信,豈非多此一舉?」

  「肖氏也許是沒有避眾直言的機會罷了,沿氏雖是富商,在西梁有些根底,卻還沒膽量直接與大君叫板,但他們卻敢威脅蘇五你,所以才要避開大君府諸人,與你私見。」孔奚臨道。

  「這話不通,沿氏哪能不知殿下對五娘的看重,五娘出行,哪能沒有侍衛護從。」薛東昌說道。

  「殿下,我懷疑送信人根本不是要繞開殿下,而是因為沒有與我見面的機會,並且不願以真面示人,才會假借沿氏的名義送信,這事應當與沿氏、肖掌柜無關,否則實在解釋不通。」旖景分析道:「我並沒什麼值得旁人要脅,他們的目的勢必要殿下才能達成,沿氏既是富商,難道僅為圖財,就敢明目張胆要脅大君?」


  旖景眼看著虞灝西蹙眉頷首,這才微微吁一口氣,經過這一番辯辭,總算暫時把肖蔓擇清了,這條聯絡可是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倘若就此中斷,虞渢再要讓暗人滲入就大不容易了,衛冉不得不冒險與她聯絡,那麼就有大有可能暴露。

  可是要徹底洗清肖蔓的嫌疑,必須察明送信人的身份。

  「西梁人見過蘇五樣貌者本就不多,若非蘇五娘言辭不慎被人察知,這事又怎會被人洞悉?」孔奚臨尚有不服,強辭奪辯:「倘若真與沿氏無關,也就只有一個可能……送信人勢必是得了楚王虞渢的囑託,意在私下聯絡蘇五娘,好救她脫身。」

  孔奚臨說這話時,又不無諷刺地斜了旖景一眼,暗暗冷笑,真不知虞渢得知他處心積慮好容易找到機會送信進來,卻是被蘇五自己個兒交給大君會是什麼心情。

  但他話音才落,這回甚至不需要旖景反駁,大君就劈手奪過孔奚臨手裡搖搖晃晃的摺扇,「啪」地敲在他的腦門上:「小五,我看你是沒了狠爹惡母在上頭欺壓,日子過得太悠閒,腦子生鏽了不成?這麼可笑的話也說得出口,簡直比東昌還不如。」

  薛東昌分明是躺槍了,可卻並不在意,甚至頗為安慰地嘆了口氣:「殿下明智,小五一直就不如我,您總算明白過來。」

  大君壓根就不信虞渢會用這麼可笑的方式「解救」旖景,明晃晃地送信進來約人在外頭碰面,當他虞灝西是死人不成?倘若虞渢真認為這辦法可行,何不趁他遠征時就著手施行,怎麼想也是那時成算更大,但是大君當然不願在旖景面前誇讚虞渢的聰明才智,萬萬不會行此下策,硬生生地就將話題扭轉了:「我認為五妹妹的分析才合情理,送信人勢必不是為了圖財,而是有更大的目的,卻不想以真面示人,說明必懷忌憚,既然他曉得借沿氏之名才能把信送到五妹妹手中,應是知道五妹妹與肖氏有所來往,五妹妹可有懷疑之人?」

  「眼下還不好說。」旖景搖頭:「但這信不早不晚今日遞入,應該此人也是剛剛獲悉我的身份,那麼昨日赴宴者都有嫌疑,因為肖掌柜是我邀請之賓,那十餘女眷都看在眼裡,我更想不通的是,對方究竟是怎麼獲悉我的身份?決不是我泄露出去,那麼唯一可能就是有人認出了我,但僅憑樣貌,還不足以讓對方篤定。」

  「倩盼」與楚王妃肖似已是街知巷聞,縱然有從前見過旖景者,也只以為「果然肖似」,並不能斷定兩者原為一人。

  旖景自打上回與大君出了一趟門,一載以來並沒出去拋頭露面,接觸的外人也十分有限,除了與潼陽曾有數面之緣,那些小貴族的女眷都不曾見過楚王妃,她們不可能洞悉真相,那麼,唯一可能的是昨日赴宴的賓客中,有人認出了旖景,並且篤定她並非倩盼而是楚王妃。

  旖景確信,西梁貴族除了安瑾,應當不可能有人將她一眼認出,那麼,究竟是憑藉什麼以致對方斷定她的身份?絕非樣貌的話……

  旖景突然想到一個可能。

  「是夏柯!」卻被大君搶了話:「應是有人認出了五妹妹身邊的婢女。」

  那麼這個範圍就十分狹窄了,無非是那幾位曾隨金元出使大隆的女君,才有可能注意到當初楚王府的婢女出現在與王妃肖似的「倩盼」身邊,醍醐灌頂般明白過來真相。

  但這話旖景不能出口,她正在失憶當中,哪還記得從前與多少西梁貴女有過來往。

  不過此事還有想不通透的地方。

  果然,就聽大君追問:「五妹妹昨日可與胡、慶二氏女君碰面?」

  旖景說道:「我昨日並沒有出過東華苑,除了邀請的那些女眷,並不曾見過旁人,夏柯一直也在我身邊,幾乎寸步不離。」

  也就是說,見過的女君唯有潼陽。

  「潼陽?」大君蹙眉,實在懷疑:「她若是有那記性,一早就認出了夏柯,卻等到這時才發作……難道說是打算以此為脅讓我解救竣江公?」

  「倘若真是潼陽,大可不必遮遮掩掩,因為一旦提出目的,她的身份就昭然若揭。」旖景也很疑惑:「我想,除了潼陽,是否有可能是旁人……或許是昨日隨同女眷的婢女,可能是從前識得我與夏柯之人。」

  旖景不敢肯定,她從前在大隆也算交遊廣闊,常常拋頭露面,夏柯又是專門跟著她出門赴宴的丫鬟,很有可能被人記認,那些大隆貴婦、貴女身邊的侍婢,也有可能因為各種各樣的緣故流落至西梁,湊巧昨日隨同主家赴宴,認出了她與夏柯,但旖景沒有過目不忘的天賦異稟,自是不可能記得那些有過一面抑或數面之緣的侍婢,只怕夏柯也沒有發現蹊蹺,否則也不會全無示意。

  相比大君,旖景更是忌憚這個躲在暗處知曉她真實身份之人,一定不能放過。

  所以,她表現得很主動:「殿下,若要察出此人,三日之約我便當親赴。」

  大君猶豫了一番,微微頷首。

  而孔奚臨見這兩人三言兩語就分析出可能的真相,總算摁捺了不服與小瞧之心,那鄙夷的目光才沒再時不時地刺向旖景,轉面盯著窗外的一枝花梢發呆。

  於是三日之後,旖景在薛東昌所率浩浩一隊親兵的護侍下,身邊還跟著十餘白衣侍女,氣勢洶洶去了雲山茶坊,及到未正稍過一刻,推門而入的卻是一個毫不起眼的灰衣老嫗,滿臉歲痕,十指粗糙,竟似一個操勞農事粗活者,看上去與貴族沒有分毫聯繫。

  但此嫗言辭甚是犀利。

  她也不在意雅室里虎視眈眈的薛大統領,脫口就是一句:「真沒想到,堂堂楚王妃竟然紅杏出牆,背棄大隆宗室夫家,竟自甘來我西梁為個見不得光的侍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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