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樂坊里的秀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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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欽矜持地微微一笑,謙遜地拱手道:

  「微臣這是拋磚引玉,還得聽一聽文淵閣學士們的建議和良策才是。」

  「接下來到了陛下那裡,將會召集臣工庭議,而戶部尚書夏大人的意見,都很重要。」

  「這個無妨,孤的老師定會參加這次庭議,我們倆可以先跟他溝通。」

  朱高熾似乎很有信心。

  「嗯。」

  徐欽點頭稱是。

  對於朱高熾的這一表情,說明他還真是個實幹型,強國愛民的好君主。

  至少,他能體恤民情,了解到當前制度上的不足,力爭改革。

  ……

  轉眼就是十一月底。

  寒冬臘月,大雪紛飛。

  秀瑛調轉到宮廷樂坊,已經一個多月了。

  樂坊、舞坊和戲坊,統稱樂舞戲三方,原屬於禮部教坊司。

  朱棣登基之後,樂舞戲三坊歸劃入大內管轄,而教坊司則歸入刑部。

  這一划,更加確立教坊司的囚禁色彩。

  而樂舞戲三坊,因為脫離了教坊司轄制,宮人們也有了沐浴日和出宮的自由。

  大內三坊的位置在皇宮西邊最偏角,離東宮剛好一個對角,最遠。

  鐵瑛心裡很想再見到『他』,可就是沒有這個機會。

  她終於打聽到他的一點信息:

  如此強大的背景,怪不見宮裡所有人見到他,都是低頭哈腰。

  把她調到樂坊之後,徐欽則一次都沒去找過她。

  大概是把她從浣衣局這苦海里撈出來之後,他就算完成了朋友託付之事。

  秀瑛當然能理解這些。

  她在他的心裡,仿佛就是一陣過眼煙雲,根本不會留下一絲塵埃。

  可在她的內心裡,卻深深烙下了他的影子,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思念。

  樂坊戲三坊彼此集中在一塊,整日不是吊嗓子,就是各種彈奏鳴曲。

  鬧哄哄各種聲音混雜一起,讓人不得安寧。

  雖說吵鬧了一些,可比浣衣局不知好出多少倍。

  秀瑛不用整天洗衣服了,粗糙的手又恢復原樣。

  重要的是不再受人欺凌,竹鞭抽打等。

  琴棋書畫,賦詩作詞等本就是她的強項。

  第一天來樂坊,掌事嬤嬤問她最擅長什麼。

  她隨口說了個琵琶。

  「芸娘,你明日去廣儲司領套樂師的禮服吧,不然下個月皇后娘娘壽誕,你穿著下等宮女的衣裳,不合適啊。」

  吃飯時,與秀瑛同屋的舞姫月桂,好心提醒。

  「嗯,謝謝桂姐。」

  進樂坊有一個月了,身上還穿著浣衣局那套單薄秋衣。

  不提醒,秀瑛差些忘記這茬子事了。

  她是鐵鉉之女,頂了丫鬟芸娘的名,處處得小心翼翼,防止說漏嘴露了餡。

  隔壁屋裡的另一位戲子玉香,也湊了過來,一臉欣喜地小聲嘀咕道:

  「明個該領月錢了,桂月,你又能買桂花香糕吃啦,嘻嘻…」

  「去…吃你的飯吧。」

  嘴饞這件事,桂月從小就是,一直改不掉這毛病,也就積攢不了錢。

  可一想到那香甜可口的桂花香糕,她就止不住地流口水。

  樂舞戲三坊里宮人月錢,相比其它宮人要多些,每月一兩五錢銀子。

  桂月的大半月錢,都買了桂花香糕之類的吃食。

  秀瑛望著兩個好姐妹鬥嘴,臉上露出一對小酒窩,淺笑著嘆氣道:

  聞言,兩人愕然地看向她。

  「別這麼看我,我…我是被罰扣光的。」

  秀瑛顯得沮喪又難為情。

  在浣衣局,她洗衣最慢,雙手因搓衣腫脹得沒了知覺,經常性飯碗端不住。

  打破了好幾隻碗不說,還糟蹋了不少糧食。


  掌事嚴嬤嬤理所當然,把她的月錢給罰沒了。

  到如今,她仍舊穿著浣衣局標誌的秋衣,每日冷得瑟瑟發抖。

  「芸娘,我沒有錢幫你,我娘送來的棉衣你隨便穿,這大冬天的,你穿成這樣哪能行,會凍出病來的。」

  桂月嘴裡含著大口米飯,說話時嘟嘟囔囔,不時地噴出不少飯粒和白菜葉。

  惹得一旁吃飯的玉香,是一臉的嫌棄。

  話雖是這麼說,可秀瑛是千金小姐出身,哪裡好意思去討丫鬟姐妹的便宜。

  月桂和玉香兩人,都是建文朝禮部尚書陳迪家裡的內侍丫鬟。

  陳迪被朱棣誅滅九族,男丁全被斬殺,府里女眷被抓入教坊司和大內。

  月桂原是府中舞姫,而玉香會唱戲,她們運氣不錯,一開始就進舞坊和戲坊。

  不然,哪個父母願意讓孩子為婢為奴。

  前幾天看到桂月休沐,從家裡帶回來的棉衣,倒是雙層棉,一針一線拽得結實。

  可見當娘的多怕自己的孩子凍著。

  她怎麼好意思穿呢。

  「明天就要領月錢了,我到休沐日出宮去買就是了,不差這兩天。」

  「你總是這麼說。」桂月嗔懟道。

  秀瑛苦澀一笑。

  ……

  次日清晨,秀瑛先去了一趟廣儲司,領了一套樂師演出服出來,就忙不迭地往會計司趕,準備去領月錢。

  剛到路口,就被眼前的陣仗嚇呆了。

  會計司門口那條道,各宮太監宮女,都很規矩地排著隊,分成若干隊列站滿了整條道。

  隊伍一眼望不到盡頭,足有千餘人。

  隔著老遠,依稀能聽到太監高聲叫喊:

  誰誰,幾兩幾錢。

  昨夜,北風呼嘯了一休,快天亮時地上積了一層冰霜,又硬又滑。

  此時,氣溫也低,正是凍人的時候。

  貼著地面吹過來的冷氣,透過薄薄的鞋底,順著雙腳一路往身上竄,透進骨縫裡去了。

  秀瑛只站了一會,身上一點熱乎氣都沒了。

  起初搓個手還能暖和些,結果寒風一吹,就輕易帶走她的全部體溫。

  身子凍得麻木,骨頭和肌肉開始隱隱生疼。

  不著風的地方還好,脖子手腕和臉上,簡直就是像刀刮般的疼,手一摸就是僵硬一塊。

  又排了好一會,腳下也就挪了一小步距離。

  她凍得實在受不了,準備不再排下去啦。

  可回首一望,後面也是排起了長隊。

  退出去也費勁。

  秀瑛猶豫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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