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三章:臥龍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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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靜一話音落下。

  一旁早有人一刀下去。

  那柯恩的腦袋,便已直接斬落,在地上打了個滾。

  柯恩顯然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對方見面便殺,毫無斡旋的空間。

  這在他看來,是完全不可想像的。

  在他看來,自己畢竟是總督,哪怕是戰敗,也有彼此斡旋的空間,大不了,自己承認結束這裡的統治,灰溜溜的帶人走便是,退一萬步,或可支付一些贖金。

  可張靜一不這樣看。

  或許歐羅巴人,此時來了這裡,還秉持著不殺貴族的道德觀。

  甚至張靜一相信,若是自己不幸落在他們的手裡,想來這些尼德蘭人,也未必會將自己一殺了之。

  可是……人與人的觀念是不同的。

  這與文明和野蠻無關。

  尼德蘭人是侵略者,是來殖民的,因而他們可以冷靜地處理一切敵對的行為,他們交戰,殺人,同時俘虜,甚至偶爾,對於敵人可以表現出寬容的一面。

  可對大明而言,卻是另一回事,因為大明是被侵略的一方,戰爭是在大明的土地上進行的,因而,戰事一起,軍民百姓顛沛流離的是大明,大量人慘死的也是大明,這個時候,若是還以所謂寬容而洋洋自得,這樣的人不過是慷他人之慨的偽君子而已。

  一時之間,整個熱蘭遮更是肅殺之氣十足。

  劉文秀卻是追上來道:「恩師,顧家這些當地的人怎麼處置?」

  張靜一略略一想,便道:「當初我對他說過,他殺盡他全家,不過當時不過是嚇唬他而已,先告訴他殺他全家,現在不殺,他反而會為之歡喜了。只不過,似顧楷這樣給尼德蘭人做過通事的,統統斬了,他們的族人,則發配遼東,遼東還缺人力。」

  劉文秀一時苦笑。

  張靜一道:「你笑什麼。」

  「學生不知道,那顧家的人,不知接下來是要對恩師感激涕零呢,還是恨之入骨。」

  「我不在乎。」張靜一淡然道:「他們怎麼想,與我沒有任何關係,他們喜也好,怒也罷,也只是案板上的魚肉,我為刀俎,刀俎為何要在乎案板上魚肉的想法。」

  劉文秀面容一正,連忙道:「是。」

  …………

  鎮江。

  一個又一個可怕的消息,已讓王文君徹底的笑不出來了。

  此時的他,幾乎毫無還手之力。

  甚至坐在這督師行轅,雖然此地顯然並沒有風險,可是看著從各地雪片一般飛來的奏報,王文君卻是茫然無措。

  是的。

  他慌了。

  他從來沒有想過,為何事情會到如此糟糕的地步。

  更可怕的是,情勢還在一步步的惡化。

  王文君在抵達這裡時,原本還以為,自己胸中有滿腹韜略,他看過許多的兵書,最推崇的就是紀效新書。

  他曾為紀效新書而拍案叫好。

  只是……等他真正到了鎮江,開始布局的時候,卻發現事情根本不是這麼個樣子。

  以至於王文君甚至懷疑戚繼光的水平,或者說,這兵書在撰寫時,戚繼光是否藏拙了。

  其實他已向朝廷隱瞞了許多的情況。

  可許多事,畢竟是遮不住的。

  以至於他現在每日都處於心驚肉跳之中。

  因為他很清楚,如今……各處遭受兵災,死傷的百姓無數,更不知多少人流離失所。

  這筆帳,遲早朝廷要給他算的!

  就算是非戰之罪,可這個鍋,除了你這個督師,誰還背得動。

  此時,他深刻的意識到,要完了。

  當然……還不只是如此。

  現在的王文君真正感到害怕的,可不只是這個。

  因為在此時……

  隨著急切的腳步聲,有人氣喘吁吁地走過來,手裡正拿著一份奏報,焦急地口裡大呼著:「王公……王公……」

  此時的王文君,皺著眉頭,正在想著怎麼撰寫奏疏。

  這幾日,又被襲了兩處,令他滿心的惶恐不安,只是這奏報,終究還是有文章可作的,同樣的事,通過筆墨潤色之後,可能效果就不同了。


  說到底,就是怎麼把喪事喜辦的問題。

  又或者說,珠江衛距離廣州一步之遙,賊子似有襲珠江衛之後,進犯廣州之意,海賊擅海戰,艦船千艘,我大明奈何船少,無法暫時克制,可若賊自珠江口岸登陸,敢犯廣州,則臣定當布下天羅地網,教賊有去無回。

  這筆下的乾坤,實在有太多可細細琢磨和推敲之處。

  自然……

  對於王文君而言,他依舊還是痛苦的,他最擅長的就是舞文弄墨,只是可惜,當初在都察院的時候,他是靠舞文弄墨來指摘別人,彈劾和抨擊別人,是站在道德制高點的那個人。

  可如今,他這滿腹經綸,卻只能給自己辯護了。

  一見來人,乃是自己的幕友鄧演之,鄧演之一臉焦急的樣子,先是向王文君行了一個禮。

  王文君心裡已隱隱有種不妙的感覺,率先道:「怎麼,又出了什麼事?」

  「海賊進犯淮安府。」

  王文君一聽,頓時大驚失色。

  這才是真正的噩耗啊!

  淮安府不比其他處,它和南通州一樣,既是運河的中轉中心,一旦被襲,運河等於又被切斷了。

  要知道,此前南通州被襲,運河就曾中斷了一些日子,若不是東林軍出動,抵達了南通州,等抵達的時候,海賊已不見蹤影,總算是重新恢復了航運。

  可是……而今,淮安府又被襲了,運河的安危,又提到了日程。

  淮安府之所以重要,是因為整個運河的漕運衙署都在那裡,而且它距離鳳陽府、南京城都很近,距離鎮江,也不算遠,此地被襲,不但造成南北經濟的惡化,更可怕的是……這會大大震動朝廷,畢竟這地方太重要了。

  「還不知多少。」

  王文君便急切地道:「各處水寨,要讓他們立即去營救。」

  鄧演之便一臉為難地道:「這些日子,諸軍四處馳援,已是人困馬乏,將士們……已經……」

  「管不了這麼多了。」王文君道:「事到如今,哪裡還管得了這麼多,十日之內,若是不能收復,老夫烏紗不保,誰也別想有好日子過。」

  說完這話,王文君卻是悄然地打了個寒顫。

  他越發覺得,自己好像是在死路上走。

  這個督師,就是一個坑哪。

  是了,難怪當初那張靜一,不肯爭取督師之位,想來此人油滑的很,知道這個位置是如此,所以自己早就腳底抹油了。

  什麼遼東總兵官,那遼東和海賊有什麼關係?

  這般一想,他越發覺得恐怖,敢情自己這是被人給戲耍了?

  於是,他越想越是不忿。

  可又想到,這份戰報再送到朝廷,只怕陛下一定龍顏震怒,而朝野之內,也必然是罵聲一片了吧。

  再這樣下去,自己哪裡還有活路?

  他越想越是感到無力,最後直接跌坐在了椅上,微微張大了眼眸,一臉後怕的深深看了鄧演之一眼,卻是下意識道:「事到如今,如之奈何?」

  「海賊防不勝防,而且現在看來,他們兵多將廣,且都是精兵,這絕不是說著玩的,他們藉助著艦船,神出鬼沒。我大明六省,千裏海岸線,如何能制勝呢?王公……這不是您的罪責啊,只是您運氣不好,恰恰在此位上,最終成了替罪羊而已。」

  鄧演之的話,可謂是十分對王文君的胃口,他就是這樣想的。

  自己成替罪羊了。

  王文君便甚是愁苦地道:「先生就不要賣關子了。」

  鄧演之苦笑道:「如今……制勝海賊,已成天方夜譚,非學生人等不肯用命,實在……實在是……」

  王文君凝視著他,道:「老夫自然知道,難道老夫是聾子和瞎子嗎?怎麼,除了克敵之外,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也不是沒有……」鄧演之想了想。

  王文君眉頭一挑,頓時來了幾分精神。

  他知道鄧演之是個穩重的人,若是沒有什麼主意,絕不敢在他的面前胡言亂語的。

  既然說了,那麼肯定就有一定的把握了。

  在王文君期許的目光下,只見鄧演之緩緩地道:「這些日子,學生思來想去,倒是想到了一個辦法,或許……可以讓王公度過眼下的危機,只要這道坎度過去,則立即金蟬脫殼,想辦法回到京師里去,再不趟這一趟渾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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