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六章:死無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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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來迎接張嚴之的不是別人,正是吏部尚書張養浩。

  張養浩這些日子,都沒有見張嚴之。

  實際上,現在京城裡已經流言四起了。

  這令張養浩心裡生出了懷疑。

  而股票也已開始隱有大跌的徵兆,張家已開始在暗中售出。

  當然,股票下跌的行情之下,這麼多的股票要售出,是十分不容易的。

  他雖然急的如熱鍋螞蟻,卻敏銳的感覺到,這張嚴之有問題。

  越有問題,張養浩越是不敢去問,不敢去知道。

  因為……若是繼續追根問底,倘若當真發現了問題呢?

  是的,自己啥都不知道,尚且還可以裝糊塗。

  一旦知道了點啥,後頭怎麼辦,如何收場?

  因此,張養浩對張嚴之甚是怨恨。

  如今,這許久不曾露面的張嚴之出現,他第一個反應就是不見客。

  只是這時候張嚴之不依不饒,張養浩便知道,今日是躲不過去了。

  於是乎,他換上了如沐春風的樣子,就仿佛二人之間並沒有發生過什麼不愉快的事。

  張嚴之出了轎子,便朝張養浩作揖行禮。

  張養浩背著手點點頭,將張嚴之迎入花廳。

  二人落座。

  僕人上了茶水來。

  二人先低頭各自呷了口茶水。

  從前都是以賢弟相稱,今日卻是叫張東家了。

  張嚴之抿嘴一笑:「出了一些事,所以特來請張兄賜教。」

  張養浩道:「生意的事,老夫也不是很懂,賜教二字,嚴重了。」

  張嚴之道:「只是此事事關重大,已到了十萬火急的地步。」

  他說的越嚴重,張養浩端坐著,卻越顯得一副淡漠的樣子:「噢……老夫近來忙碌的很,京察要開始了,吏部這裡……」

  張嚴之打斷道:「是關於股票的事。」

  張養浩心裡已勃然大怒,這些話你還好說,怎麼,還想牽扯老夫不成?

  張養浩卻依舊心平氣和的樣子,話說到了這個份上,他不得不笑著道:「股票漲漲跌跌,乃是人之常情,又何至於到十萬火急的地步呢?」

  「張兄是否聽到外頭的許多傳聞,都說其實廣平礦業根本沒有礦,只是一個空架子?」

  張養浩低頭呷了口茶,似乎對此一點也不關心:「是嗎?」

  張嚴之凝視著張養浩:「愚弟想告訴張兄的是,這些傳言,千真萬確。」

  張養浩端著茶盞的手禁不住顫了顫,微微呼吸了一口氣,道:「有這樣的事?」

  「現如今,這股票……只怕要一瀉千里了,當然,這不算什麼。」張嚴之繼續凝視著張養浩:「愚弟來此,其實是來投案的,愚弟不但欺瞞了天下人,還有一樁罪,已到了不能饒恕的地步。」

  張養浩只抿了抿嘴,依舊冷漠的樣子。

  張嚴之道:「此罪,乃是通武昌流寇,這些日子來,愚弟為了捂住蓋子,所以一直與李自成有書信往來,此番李自成進兵,便是因為我的緣故……」

  啪嗒……

  張養浩手中的茶盞摔了下去。

  而後,這茶盞摔了個粉碎。

  與此同時,張養浩最後一點耐心也已失去,冷聲大喝道:「夠了,不要再說了。」

  張嚴之則是繼續道:「我們相約一道……我在這京城裡製造動亂,他則引兵來攻,如此一來,陛下便腹背受敵。到了那時,便沒有人有心思去管顧著……」

  「夠了!」張養浩瞪大了眼睛看著張嚴之,繼續咆哮:「住嘴!」

  而這時,張養浩的家人們聽到動靜,已是在外探頭探腦。

  張養浩面色扭曲,衣袖一揮:「你們……滾遠一些!」

  那些家人們驚得便個個抱頭而去。

  張嚴之則是接著道:「事到如今,我已是萬死之罪了,張兄若是此時拿了愚弟,送去朝廷,便可為張兄報功。」

  「住口!」張養浩怒氣沖沖地道:「你住口!」

  張嚴之終於住口了,抬著頭,只默默地凝視著張養浩。

  緩了好半天,張養浩顫抖著聲音道:「你想做什麼?」

  「自首可以去刑部,可以去大理寺,可以去錦衣衛!」

  張嚴之便站起來,朝張養浩深深作揖:「與其便宜了別人,不如將這一樁功勞給張兄!」

  張養浩只覺得眩暈,獰笑道:「我看你自首是假,想教我惹禍上身才是真。」

  張嚴之道:「我素來敬仰張兄,張兄何出此言?」

  張養浩終於稍稍恢復了一些理智,卻冷笑道:「你要如何?」

  「不。」張嚴之異常的鎮定:「不是愚弟要如何,而是張兄可有什麼賜教的嗎?」

  張養浩冷笑道:「你料定了我當初得了你的好處,還有那些股票……那些股票老夫肯定也脫不了干係,此事牽涉到了通賊謀反,就是潑天大案,如此一來,涉及到了你這股票的人,便一個也跑不掉是不是?你不怕死,你還想拉著老夫一道下地獄?」

  「不敢!」張嚴之道:「若是愚弟被拿住,愚弟一定不會將張兄牽扯進來。」

  張養浩怒道:「好了,不要再說這些了,你不要威脅我!」

  「張兄……」

  張養浩氣憤不已地道:「你這是想讓老夫死啊,老夫堂堂吏部尚書,怎麼會瞎了眼,和你這樣的人牽扯一起!」

  「張兄……或許陛下仁慈,不會追究張兄呢?」

  不會追究……

  看著張嚴之一副事事都為自己想的樣子,張養浩卻覺得此人就是一條毒蛇,只恨不得立即將此人當即杖斃在自己的腳下。

  自己從礦業拿了這麼多的好處,當初也在朝中為礦業的人搖旗吶喊。

  這礦業若只是出了事也就罷了,就算追究下來,大不了革職,也大不了罷官。

  可若是礦業還涉及到了謀反,那麼……他脫得了關係嗎?

  至於所謂的陛下仁慈,那更是可笑,一次次的大案裡頭,哪一次不是大加株連?他張嚴之一家老小跑不掉,而他……怕也跟著去陪葬。

  張養浩閉上眼睛,想到自己數十年宦海浮沉,結果竟被張嚴之這群喪心病狂的人牽連。

  他猛地坐下。

  到了這個時候,憤怒已經無法解決問題了。

  於是抬眸看了張嚴之一眼:「你何時勾結了李自成?」

  「一個月前。」

  張養浩臉抽了抽:「李自成那裡,如何說的?」

  「說是願即刻傾巢而出,與昏君會獵,一決雌雄。」

  張養浩道:「他信你?」

  「他不信我,但是卻知道,我已無路可走了。」

  張養浩道:「這些流寇,有把握嗎?」

  張養浩低頭,踟躇不語。

  張嚴之則是接著道:「這還是其次,若是在京城,也能鬧出一點動靜,裡應外合,則必能成功。那流寇縱橫十年,朝廷一直沒有辦法制服他們,便可見他們的厲害。至於這李自成……更是流寇之中的佼佼者,他的兵馬一到,便形成了摧枯拉朽之勢。」

  張養浩深深的凝望了張嚴之一眼,眼中有著深究,口裡道:「京城鬧出什麼動靜?」

  張嚴之道:「京營的一些指揮,還有五城兵馬司的一些人,愚弟都認識。」

  張養浩便冷笑道:「認識歸認識,可誰肯為你做這樣殺頭的事?」

  「當初,他們都從股票中得到巨大的好處。」張嚴之平靜地道:「就如張兄一樣。」

  顯然,張嚴之此來已早有準備。

  張養浩聽罷,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

  只見張嚴之接著道:「他們不動手,那麼等陛下平安回京,那就是死。可若是動手,迎了李自成入京,或許就有從龍之功。生死兩難啊,張兄,人若是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張養浩閉上眼,似乎在轉瞬之間,進行了猶豫和掙扎,最後,他猛地張開眼眸來,道:「只憑京營和五城兵馬司的人,只怕還不夠吧?」

  張嚴之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道:「親軍之中,也有愚弟的朋友。」

  「親軍?」

  「羽林衛。」

  張養浩此時已沒有了憤怒,現在只剩下了極理性的權衡了:「京城之中,還留著一支東林的軍馬,一旦京城有事……不好說……」

  「張靜一不在京城,群龍無首,不得旨意,他們敢如何?」

  張嚴之隨即又道:「何況,只要動亂一起,流寇便可趁機入城,到了那時……大羅金仙也沒有用了。」

  張養浩眉一揚:「流寇在城外?」

  「至少抵達北直隸了。」

  「有何憑證?」

  張嚴之便道:「現在北直隸風聲鶴唳,我不好派人聯絡李自成,不過……就在七日之前,我收到過李自成的書信,說是……他們已過境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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