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六章:真正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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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張管事道出了人心之中最黑暗的一面。

  一般人不會知道,知道的人也絕不會說。

  這事最恐怖之處就在於此。

  天啟皇帝萬萬沒想到,一個如此巨大的騙局,倘若自己不親眼來看看,是斷然不可能知道內情的。

  甚至,他們能永遠瞞住。

  而這才是最讓人不寒而慄的地方。

  因為牽涉到的絕大多數人,都不是罪大惡極。

  比如眼前這個張管事,他大可以說,自己只是奴僕,只是奉命行事。而本地的那個知府,他不管不問,你說他該死嗎?

  還有那些此前就曾來參觀的,他們是知道內情的,那麼這些人……又是什麼罪?

  而朝中那些人呢?

  每一個人,看上去似乎都是無辜的,可羅織的,卻是一個教人無法想像的惡果。

  天啟皇帝勃然大怒,道:「可笑,真是可笑,可笑至極。」

  頓了一下,天啟皇帝道:「將這些人,統統給朕拿下。」

  張靜一道:「陛下,已經統統拿下了。」

  天啟皇帝隨即在這『村落』里轉了一圈,卻發現這裡污水橫流,環境糟糕到了極點。

  又將那牛二召來,罵道:「你為虎作倀,那張家給了你們什麼好處?」

  「沒有好處,沒有好處的。」牛二早已嚇得臉色慘然,道:「俺每月薪俸是紋銀一兩二錢……哪裡有什麼好處……從前俺是張家的長工,管事的看俺有幾分氣力,就拉來挖礦了,挖了一個多月,突然又說,挖了也是白挖,不挖了,要俺在此守著礦場。」

  一兩二錢,這若是在其他地方,同樣的苦力錢,至少三兩銀子一個月以上。

  比如張靜一,甚至四兩銀子一個月招募人去遼東。

  倒不是因為張靜一捨得,而是因為挖礦是極辛苦的事,一般人沒有這樣的氣力。

  而那個張家……黑,真他娘的黑。

  相較於那動輒億萬的市值,連張靜一都忍不住想發一張名剌給這牛二,讓他到自己那兒上工,包吃包住,薪俸翻倍。

  天啟皇帝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好,心煩意亂得很,直接一揮手:「滾。」

  牛二一看,終於鬆了口氣,便千恩萬謝,可憐巴巴地走了。

  天啟皇帝此時便又看向張靜一道:「將所有人控制住,尤其是那個張管事,其他的人,現在也不准他們走,免得走漏了消息。」

  「是,陛下。」張靜一點頭道:「臣知道怎麼處置。」

  天啟皇帝眯著眼,冷冷地道:「這些該死的傢伙,該如何處置?」

  張靜一卻道:「臣想的不是這個。」

  「不是這個?」天啟皇帝詫異地看著張靜一。

  張靜一道:「陛下還記得梁成進一案嗎?」

  天啟皇帝輕挑眉頭,道:「你是說那個姓梁的股東?」

  張靜一點頭:「陛下不會真以為,臣當真是要打擊報復這廣平礦業吧?其實……臣早就察覺到不對了。這事,雖然朝野內外都在誇讚廣平礦業,可臣一直覺得有幾點不太對。一方面……是在京城,察覺到了不少自廣平投奔來京城的務工者。」

  天啟皇帝:「……」

  「其實,萬物都是有聯繫的,陛下想想看,廣平府人口並不多,勞力是有數的,若是廣平礦業這邊當真如此大的市值,勢必會大肆的招募勞力,那麼為何這些日子,來京務工的人並沒有減少?那個時候,臣就覺得有蹊蹺了。」

  天啟皇帝聽罷,便道:「這樣說來,張卿早就知道此事?」

  張靜一如實道:「臣當然知道,只是這朝中與廣平礦業捆綁的人太多,許多人為了保廣平礦業,竟還妄圖用新政將礦業捆綁一起,製造出一種牽一髮而動全身的局面,何況此事又與陛下招徠人承包礦場有關,臣若是不帶陛下眼見為實,委實不敢隨便下定論啊。」

  天啟皇帝越加惱怒,握緊拳頭,怒道:「這些人可恨!」

  張靜一則又道:「臣發覺到數據不對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監視礦業的各大股東。」

  天啟皇帝道:「是想查出他們弄虛作假的證據?」

  「不。」張靜一很認真地道:「弄虛作假,已是必然了,臣當時就可以確保,這廣平礦業很不簡單,之所以讓人暗中徹查,一方面是怕打草驚蛇,另一方面,是有另外一個更大的打算。」


  天啟皇帝看著張靜一,露出幾分好奇的樣子,道:「更大的打算?」

  張靜一便道:「既然是弄虛作假,那麼敢問陛下,人可以撒謊一時,但是可以撒一輩子的謊言嗎?」

  這話沒毛病,天啟皇帝不禁道:「對啊,他們怎麼敢……」

  張靜一很是耐心地分析道:「起初人撒謊的時候,只是因為單純的貪婪,可是當他們撒下謊言,就知道,這個謊言註定是要被戳破的。」

  「臣當初和陛下說過吧,回購股票,是有邊際效應,第一次能暴漲,第二次能大漲,第三次能小漲,再到後來,隨著市值規模越來越大,回購就越來越吃力,把股價推高來,本質就是想盡一切辦法,將手中本不值錢的股票,想辦法用最高的價格售賣出去,因而到了高位再慢慢拋售,獲得數不清的金銀,最後……無數尋常百姓,還有那些股票的人,承擔這些風險。」

  天啟皇帝冷冷地道:「真敢如此,他們一個都別想跑。」

  這也是實話,坑害了無數人,無數人傾家蕩產,可他們卻是賺的盆滿缽滿,他們還想跑嗎?

  「問題就在這裡。」張靜一道:「這些人就算最後將股票推至最高,並且將手中的一文不值的股票,換來了無數的金銀,可是然後呢?」

  張靜一篤定地道:「所以……臣斷定……他們有後路!」

  一下子,天啟皇帝醐醍灌頂。

  對,這些人太精明了。

  如此精明的人,也一定知道,這泡沫破滅只是時間問題,而一旦破滅,就算他們得來了無數的金銀,而無數人傾家蕩產,可又有什麼用?到時只要朝廷來這廣平府一查,一切便可真相大白,他們註定死無葬身之地。

  這樣的人,怎麼會沒有想到這個後果呢?

  天啟皇帝看著張靜一,不禁有幾分欽佩。

  他道:「這也是為何,你動手的原因?」

  「不是臣動手,是臣想明白了這個關節,立即開始了排查,在暗中先盯上了這個梁成進。梁成進這個人,也是股東之一。陛下,臣在想,他們這一伙人,一定已經開始在謀劃自己的後路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首先要做的,就是轉移財產,其二……便是遠走高飛,只是這普天之下,誰可以接納他們呢?「

  天啟皇帝的腦子立即就冒出了一個名字道:「李自成?」

  「臣所考慮的,是兩種可能,一種是海外,也即是海外的倭人和佛郎機人,不過……這對於他們而言,不是一個最好的選項。畢竟,風險太大,在海外也沒有什麼關係。那麼……還有一條路,就是這個李自成了。」

  「李自成在武昌,開了科舉,又有不少的士紳投靠,這對這些人而言……以他們的能量,想要找個門路,談好條件,並不是難事。因而……臣很快打探到,那梁成進……與李自成帳下的孫之獬有舊,他們最有可能的,就是走這一條渠道。」

  天啟皇帝恍然大悟。

  細細想來,這確實有極大的可能。

  天啟皇帝眼眸微張道:「這般說來,這些人還當真通了賊?而負責聯絡的,就是那個梁成進?」

  「是。」

  天啟皇帝道:「只是,當初為何要拿梁成進,不是完全可以暗中順藤摸瓜嗎?」

  張靜一便笑了笑道:「若是慢慢順藤摸瓜,他們遲早可能警覺,反而不妥當,臣拿住這個梁成進,其實就是徹底打亂他們的部署,讓這些人慌亂起來。先拿梁成進,可是又不順勢拿住其他人,讓他們認為,只是梁成進那邊出了差錯。」

  「與此同時,再請陛下來這廣平府,也一定會使他們更加的慌亂,有一句話說的好,狗急才能跳牆!」

  說到這裡,張靜一的唇邊依舊帶笑,眼裡的光卻越發銳利,道:「現在,他們是時候要跳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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