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七章:仁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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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靜一對朱徽娖也不隱瞞,大抵地將自己遇到的難題說了。

  隨後又道:「這天下人人將我當做逆賊一般,喊打喊殺,新政推行在即,阻力重重,若是再不想辦法,即便強推下去,也只會讓這天下徒增變數。歷來變法難,可更難的,你知道是什麼嗎?」

  朱徽娖凝眸看著張靜一,卻沒有開口打斷張靜一的話。

  張靜一隨即道:「更難的是如何守住變法的果實,你要知道,人總會生老病死的,東林軍的這些健兒,遲早會一個個凋零,陛下現在龍體康健,卻也未必真能萬歲……」

  朱徽娖聽到此,非但沒有因為張靜一斗膽說自己的皇兄未必長壽而生氣,反而托腮,恬然一笑。

  倒不是她這個做妹子的沒有良心,其實她只是知道張靜一說的這番話,是不能對外人說的,說了就是大逆不道,畢竟誰敢對外人說皇帝有早死的可能。

  只有自己家裡人,方才可以暢所欲言。

  要知道在一個多月之前,二人還只是形同陌路的陌生人,彼此並無絲毫的牽連,甚至連面都不曾見過。

  可現在……眼前自己的這個夫君,便可以將身家性命託付給自己了。

  張靜一繼續道:「可是如此巨大的阻力,誰能確保,將來不會有人歪曲新政,甚至推翻新政呢?想要守住果實,就需要有人保衛它,這些人不只是靠東林軍校的武人,也不能只靠張家,不能只依靠陛下,而是應該依靠千千萬萬的人,只有許多人從新政中得到了好處,嘗到了甜頭,這天下絕大多數人,再也回不去新政前的日子,那麼……這新政才算是真正的成功。」

  說到這裡,他略顯感觸,又接著道:「靠殺戮可以讓人屈服一時,可只有讓人心甘情願的保衛新政,甚至寧願繼之以死,這新政才可如滔滔江河一般,無可阻擋了。可現在的問題是,如何讓人跟著我們一條路走到黑,不,我的意思是,如何讓人心悅誠服。」

  朱徽娖細細聽著,不自覺地道:「那麼夫君有辦法了嗎?」

  「說不好。」張靜一道:「所以還是要試一試。」

  朱徽娖頷首:「外頭的事,我也不懂,只是夫君既有了主意,那麼盡心去做便是,我在家裡能做的也是有限,只是盡力不教這家裡的事煩惱到夫君。若是宮裡有什麼人需要斡旋,我也可以的。」

  張靜一笑了笑,眼中泛著一絲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溫柔,此時,有著說不出口的溫馨和暖意在張靜一心中滋生!

  於是夫妻二人又敘話了一會,便安寢!

  這些日子,業績又開始公布了,這一日,最新的日純利,已經達到了一萬二千兩。

  隨即,又開始增加了幾個投資的方向,兩條鐵路已經確定動工,初步進入了勘探的時候,再有郵件業務開始推廣,鐵路公司將下設郵政局,布置更多的站點,並且發行郵票。

  再有客運的業務,也開始提上日程。

  譬如天津衛、北通州至京城一線,則每日先試行一趟客車。

  再有就是蒸汽機車作坊那邊,也傳出好消息,因為成本降低了,隨之大量熟練匠人的培養,許多機械構件的合格率,已經大大的增加。

  張靜一還放出一個大利好,即各處站點,開始試行商業運營,為此,張靜一還專門張榜,提供了思路,即在車站附近,布置商業區域。

  畢竟,有了車站就有大量的人口出入,有了人,就可能形成集市,不只如此,車站的貨棧,也開始運營。

  這一個個的好消息,一個接一個,沒停歇似的。

  大家起初以為鐵路公司只是單純的運貨這樣簡單,現在一看,細細一琢磨,立即意識到,這確實是絕好的商機,幾個新的項目,未來都很可期。

  這個時代的人,也不是傻子,這些買賣能不能掙錢,也不需張靜一說的太明白,這公告一點撥,立即會意,賺錢,肯定能賺錢,現在是賺多還是賺少的問題。

  很有可能……會大賺,單單貨運的收益,已經可以達到幾年時間收回鐵路成本的地步,那十一個月之後的分紅,將會有多可觀。

  那些此前在一級市場或者二級市場買了股票的人,現在都大喜。

  哪怕是高價買了的人,此時也是歡喜無限。

  現在大家只恨自己當初沒有那個魄力多買了。

  於是乎……這收購股票,幾乎成了京城裡最熱鬧的事。

  子孫吃三代,不,吃十八代……


  這是所有人的想法,若是不買,總覺得對不起自己的子孫似的。

  以至於這股票的想像力,開始慢慢朝著土地的想像靠攏,這玩意,都是傳宗接代的。

  這等於是當初別人都購地,你不去購地一樣,結果人家的兒孫成了士紳,你家兒子成了餓殍。

  更不必提,購地的收益,遠遠不及買這股票的分毫。

  一時之間,但凡有人要售出股票,幾乎都是瘋搶。

  價格直線暴漲。

  原先一兩銀子買來的股票,從變成二兩銀子,到三兩,再到五兩,以至於大半個月之後,抵達了七兩。

  可即便是這樣的價格,依舊還是有人瘋狂的追高。

  畢竟現在市面上流通的股票太少了。

  皇家和張家的股票根本不售出,還有許多大股東,現在都捂著口袋,一張股票都不賣,甚至還四處收購,好不容易買到的,自然是死也不賣。

  甚至現在有賣這股票的,已成了敗家子的行為了,若是不瘋狂的溢價,根本別想求購。

  這一下子……熱情開始起來了。

  而張靜一依舊按部就班,冷眼看著漲跌,無動於衷。

  張家買了三千萬股,若是按照眼下的市值,理論上,至少能售出兩億兩紋銀。

  這當然是天文數字,不過張靜一也不傻,像他這樣的大股東若是拼命拋售,是會引起市場恐慌,股價也會隨之暴跌的,所以市值永遠只是市值。

  何況他其實也不在乎漲跌,因為他和陛下本身就是最大的莊家,當初一兩銀子一份的股票買了就已經大賺,現在也沒有想過變現的可能。

  只是這個時候,一個可怕的消息,送到了京城。

  長沙府知府,與一些士紳,還有當地的武官,突然發難,殺死了駐在長沙府的湖南巡撫李文藝等官,而後……襲了長沙郡王朱常淠,將長沙郡王朱常淠全家殺死,並且劫了錢糧,隨即投了李自成。

  於是這一下子,京城又震動了。

  此前倒的確有一些縣令,在李自成的威脅之下,不得不歸降。

  可現在情況顯然不一樣,主動投降不說,而且還是長沙這樣的重鎮,這已是非常惡劣的事件了。

  而之所以這知府選擇歸降,是因為這個知府乃是南直隸人,他的一個堂兄牽涉進了謀反案,抄沒了家產,甚至可能會株連到他的身上。

  在巨大的危機感壓力下,於是他乾脆的一不做二不休,又想到江南已經『民』不聊生,索性會同早已不滿的士紳,主動歸降了。

  這在朝中諸公們看來,士紳離心離德的後果,終於開始顯現了。

  於是京城一時間瀰漫著惶恐。

  當日,天啟皇帝便召了百官覲見。

  看過奏報之後的天啟皇帝,直接是氣的七竅生煙,甚至預備御駕親征。

  不過對於百官而言,這不是御駕親征的問題。

  此時,最先開口的,乃是禮部右侍郎楊文讓。

  楊文讓苦笑著道:「這知府臣略知一二,論起來,臣還是他的鄉試座師,此人平日倒是一個穩重的人,在長沙府為官也還算是清正,原本有大好的前程,只是今日出此下策,臣以為……逆賊當然該死,可若是不清楚他為何反叛,臣恐今日之事,還會發生。」

  「長沙府乃是重鎮,又是湖南布政使司治地所在,如今長沙淪陷,則湖南一省,盡沒賊手,實在令人扼腕痛惜。朝廷一定要視此為前車之鑑,如若不然……這天下還會有多少個這樣的人呢?」

  天啟皇帝的心情不好,此時繃著臉,不客氣地道:「你想說什麼?」

  「新政不能不暫緩了。」楊文讓痛心疾首地接著道:「新政是好的,陛下憐憫天下萬民,心也是好的。臣斷然不敢腹誹妄議陛下的大政。只是……臣以為,行大政,不可操之過急,治大國如烹小鮮,如若不然,則好事變成了壞事啊。」

  天啟皇帝自是依舊不為所動,只是目光一轉,掃視了眾臣一眼,冷凌地道:「是嗎?諸卿都是這個意思?」

  他的眼睛在群臣身上一個個逡巡,似乎想要查找他們的意圖。

  群臣卻是面面相覷,你看看我,我也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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