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九章:雞犬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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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時敏大聲地為自己辯解。

  他恐懼地看著眼前的人。

  在他看來,這令人恐怖的,又何止是一個天啟皇帝。

  在他的周遭,一個個漠視著他的人,哪一個都令他生出徹骨的寒意。

  天啟皇帝道:「你繼續說下去!」

  王時敏沒有想到,天啟皇帝居然沒有憤怒,而是鼓勵他,甚至,天啟皇帝一副願意洗耳恭聽的樣子。

  這讓王時敏看到了一絲希望。

  「歷朝歷代,聖君臨朝,都是重用清正的大臣,這些人幫助皇帝大治天下,這些賢者們,無不是道德高尚,留下了不知多少君臣之間相諧的佳話。」

  王時敏慟哭道:「可是陛下登基,先是崇信魏忠賢,此後又對張靜一這樣的人信任有加,陛下……天下人都反了,這普天之下,哪一個人不是對這二人咬牙切齒?人們恨不得生啖其肉,民不得不反啊。陛下難道到現在,還不能幡然悔悟嗎?」

  「這些年來,江南多少的苛政,又惹來了多少的民怨?陛下說學生人等乃是反賊,學生對此不敢苟同,奸佞在朝,殘害百姓,有志之士,難道可以坐視嗎?」

  「懇請陛下,聽學生一言哪……歷朝歷代,何曾有聖君只曉得彰顯武力?聖君講的是仁德,只有寬以待人,才能令百姓們信服,讓天下人稱頌!陛下……錯啦,大錯特錯……現在各處都是烽火,陛下卻還對身邊的奸佞小人信任有加,難道陛下……真要斷送百姓們的生路,才肯干休嗎?」

  說到這裡,王時敏已是大哭,淚灑衣襟。

  這大哭一半是恐懼,另一半,只怕也是情難自禁。

  他嚎啕大哭著,身軀無法遏制地顫抖,情不自禁地繼續道:「陛下,你就醒一醒吧……這江南的百姓……已經無法忍受了。」

  天啟皇帝居然點點頭:「是啊,江南的百姓……已經無法忍受了。」

  王時敏一愣,他沒想到居然會獲得天啟皇帝的認同。

  天啟皇帝嘆了口氣,道:「他們怎麼能夠忍受嗎?朕這一路來,看無數百姓窘迫,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即便是這富庶的江南,也到處都是流民,這些流民……沒有生路了。關中出現大量的流民,這是因為大災,那麼江南這裡卻也是如此,那麼又是什麼緣故呢?」

  「這是因為橫征暴……」

  天啟皇帝卻是打斷他道:「你的祖父,乃是內閣大學士,朕在華亭縣登陸的時候,那裡也出過一個內閣大學士,叫做徐經,徐閣老至今還被人稱之為賢臣,可他在江南,也有一個綽號,叫做徐華亭!」

  「這個綽號沒有錯啊,整個華亭縣,不就都他徐家的嗎?耕者無其地,那裡的百姓,都是依附於徐家而生,想要耕種,就必須租種他們的土地,你總是在說,百姓有多慘,百姓有多少的怨恨,他們到底是怨恨橫徵暴斂,還是怨恨徐閣老,抱怨你的祖宗王閣老呢?呵……」

  王時敏下意識地道:「陛下還有什麼東西?」

  天啟皇帝勾唇一笑,道:「還有槍炮!來人,將這狗東西斃了!」

  一聲號令。

  邊上的一群軍官早就憋不住了。

  呵,罵我恩師?

  於是,一個個掏出短銃,對著王時敏。

  這些人從來沒有如此的迫不及待。

  於是,還不等王時敏反應,七八個人已一起射擊。

  啪啪啪啪啪啪……

  十數發火銃一齊開火。

  王時敏:「……」

  與此同時,卻聽天啟皇帝突然眉一挑,居然是喜滋滋的樣子道:「至少朕可以讓你這樣的狗東西閉上嘴巴,可以帶著大軍,從你們的身體上走過去,你們咒罵一萬次。朕便將你們誅殺殆盡,直到你們住口為止!」

  「朕是昏君,他張靜一是奸臣,那又有何妨!人生在世,若是只有討好你們這些誇誇其談之輩,才可做什麼聖君,才可以做什麼仁君,那麼朕情願不做,朕欲效的是始皇帝,是太祖高皇帝,你什麼時候聽說過,朕要做什麼仁宗和孝宗了,去死吧!」

  王時敏一面斷斷續續地聽到這些話,一面被這四處打來的短銃打得千瘡百孔。

  一瞬間,他的五臟六腑便被竄入身體的子彈絞爛了。

  於是,五孔流血,眼裡帶著不可置信的模樣,悲憤地發出哀鳴:「啊……啊……學生……學生乃……」


  誰也不知道,他後續說的話是什麼。

  只見他的腦袋一耷拉,身子也隨即癱下。

  如今,他什麼都不是了。

  此時,天啟皇帝伸出手,點了點地上的王時敏,口裡道:「他家祖祖輩輩都是大官,看來一定貪墨了不少錢財,這個人也記下,既然從賊,那麼便要將他家抄乾淨!」

  說著,天啟皇帝一臉不耐煩的樣子,目光很快落在遠處和王時敏一樣,一同押來的那些讀書人身上。

  這些讀書人,身子都麻了。

  一個個瞪大著眼珠子,此時一句話說不出口。

  天啟皇帝的目光射來。

  率先便有人叩首,這人極艱難地道:「陛下,陛下……我是忠臣,我效忠陛下,陛下至仁至德……王時敏口出大逆不道之言,罪該萬死。學生……學生……是忠心的啊,天日可鑑!」

  「是,是……」有人匍匐在地,道:「學生赤膽忠心,陛下這樣的聖主,可追堯舜……」

  天啟皇帝卻是目光不屑地看著他們,點了點他們,道:「一併斃了,記錄,他們連說謊都如此拙劣,一看就是奸臣,名字要記下,抄家不能少了他們,他們和王時敏都是一夥的,一個都不能少。」

  「陛下……陛下……」

  天啟皇帝聽到了殺豬一般的嚎叫。

  而後……銃聲響了。

  天啟皇帝聽到這些求饒的聲音,反而更為憤怒,他背著手,接著匆匆至另一段沒有遭受炮火損失的城樓上。

  從這一處城樓眺望,便可見這軍鎮之中已是滿目瘡痍,橫屍遍野。

  他眼中帶著憤慨,拍打著女牆,惱怒不已地道:「這些狗東西,逼著朕反目,害的朕不遠萬里來此,到了這個時候……竟還以為說幾句朕的好話,靠他們的三寸不爛之舌,便可讓朕放過他們?真是愚不可及!朕來都來了,就不打算空手回去了。如若不然,那周應秋豈不是白死了?」

  張靜一很是感動,忍不住要垂淚的樣子道:「陛下……一說到周部堂,臣便忍不住傷心欲絕,周部堂深入虎穴,鐵骨錚錚,實在是令人欽佩。他是為陛下而死啊……」

  天啟皇帝卻是笑了,道:「好了,這裡也沒外人,就別作戲了,他死不死,與我們何干?他不是魏伴伴的人?」

  張靜一略顯尷尬,而後一本正經地道:「臣還是講感情的。」

  天啟皇帝瞪他一眼,便道:「這些話,你我君臣,對外人講就好了。私下裡……有什麼可講的?當初派他來,本就是讓他擔著生命危險的,朕給他吏部尚書干,他什麼好處沒有撈著?好啦,接下來……我們該進南京城了。要以最快的速度進入南京城,才可防止那些城中的亂賊逃散。一旦逃散,且不說這些人藏匿江南各處,很不好應付。將來……遲早也要成為心腹大患。」

  「朕此番來,只一個念頭。便是來殺人的,今日不殺個痛快,那麼朕豈不是白來了,周應秋死不足惜,可是……他代表的是朕來此,卻死在了江南,這就是說,朕已在江南死過了一次,朕都死過了一次,那麼……這些魑魅魍魎們,怎麼還能輕易放過呢?接下來,你看怎麼布置?」

  張靜一便正色道:「立即組織一支先鋒軍,以最快的速度,在明日清早之前,抵達南京城。」

  「對。」天啟皇帝認同道:「朕也是這個意思,就如你說的那樣,我們這一次下江南,便是要快如閃電,不能有分毫的停歇,一刻也不能停,不給對方任何喘息之機,教他們永遠都處於被動挨打的地位。張卿,你這一手,實在厲害!」

  張靜一倒是很老實地道:「不是臣這一手厲害,而是東林軍厲害,說實話,臣的計劃……放出去然任何人看,都會被人笑掉大牙,兵家上來說,這樣的軍事計劃,簡直就是兒戲。」

  「可是……恰恰是臣這拙劣且一拍腦門的糊塗計劃,偏偏東林軍完成了,轉戰千里,日夜不歇,馬不停蹄,這根本不是尋常人可以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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