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九章:天道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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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長春說罷。

  猛地,轟隆……

  天上一聲驚雷猛地響起。

  晴日起雷。

  嚇得武長春哆嗦了一下,忙是看這本該是晴朗的天穹,卻突然,隱有烏雲壓頂之勢。

  武長春嚇得臉色慘然。

  張靜一竟是鎮定自若。

  他笑了笑道:「說也奇怪,方才還說天色不錯,轉眼就要烏雲密布,這天道無常,真是令人難以琢磨啊。」

  隨即,張靜一回頭看一眼武長春,見武長春驚慌無措的樣子,忍不住道:「你在害怕什麼?」

  「我……我……」

  張靜一道:「不過是一聲驚雷而已,只要不做虧心事,心中坦蕩,區區驚雷,何足懼也。」

  武長春便忙戰戰兢兢地道:「小人……小人畏懼的……是殿下……殿下就是小人的天。」

  張靜一不禁哈哈大笑道:「我的性子也很無常嗎?」

  「不……不敢。」

  張靜一漸漸收斂了笑意,冷冷道:「我的性情和天不一樣,天道無常,可我的性子卻很好琢磨,只要不作奸犯科,不殘害蒼生百姓,我自然與爾秋毫無犯,可若是誰要敢在我面前做攔路虎,那麼……便休怪無情無義了。」

  說罷,張靜一已是揚長而去。

  張靜一自己也已漸漸感覺到,自己的性情開始改變了。

  或許是無數人將希望寄托在了自己的身上,使自己有了巨大的壓力。

  又或者是……朝局詭譎,踏錯一步,就是萬劫不復。

  如今身居高位,忝為郡王,甚至家族得以世鎮遼東。

  曲阜的消息,果然鬧起來了。

  京城裡又傳出流言,說是衍聖公已被處死。

  消息一出,自是天下譁然。

  這一下子,是真正的捅了馬蜂窩。

  衍聖公是什麼?

  歷朝歷代,朝廷都得好生供養著的,宋朝如此,金人如此,便是那在大家眼裡粗鄙的蒙古人入關,建立了元朝,也給予他們優厚的待遇。

  要統治這兩京十三省,本質上就是要和士紳們進行媾和,而要表明媾和的立場,首先要做的,就是冊封衍聖公,將這孔家人供養起來。

  歷史上,建奴人入關,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表示延續明朝的國策,給予了更優厚的供養政策。

  而到了後來,德國人獲得了山東的特權,也與山東的衍聖公一系眉來眼去。日軍入侵華夏,也同樣如此。

  本質上,你可以說他們是神,可某種程度而言,他們也是工具人,不能沒有。

  而在這天下的士紳心目之中,皇帝可以沒有,因為任何人入主中原,或者是任何人坐了天下,他們照舊可以延續家業的。

  可若是沒了衍聖公,卻又是另一番局面了,對衍聖公如此粗暴對待,直接處死,這立場還不明顯嗎?

  這分明是要挖大家的根哪,比之流寇還不如。

  京城裡已開始鬧起來了。

  內閣這裡,黃立極是瞠目結舌,他原以為張靜一隻是想藉此機會敲打一下衍聖公府。

  所以,他心裡甚至樂見其成,那衍聖公府每年耗費大量的錢糧,敲打一下也並非是壞事。

  可哪裡想到……張靜一居然做的這樣的狠。

  皇帝呢,則已躲去了西苑,表示近來龍體偶有不適,反正就是……人你肯定是找不著了。

  黃立極感覺要瘋了。

  他媽的,這是什麼事?

  張靜一那邊……發了瘋。

  皇帝也病了。

  這不擺明著要讓老夫來頂雷嗎?

  黃立極心裡無數個鬱悶,二話不說,直接回去準備寫致士的辭呈。

  官位自是要緊,可是自己一身的清白,還有子孫後代,也要緊啊。

  當然……他奏疏還未遞上去,就被拉到了內閣。

  內閣裡頭,幾個內閣大學士都到了,個個色變。

  大家團坐著,個個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卻一時沒人發出聲響。


  大學士李國,繃著臉惱怒地道:「到了今日這個地步,陛下還可以躲著嗎?什麼龍體有恙,我看是狼狽為奸。」

  「慎言,慎言……」黃立極忙勸道。

  李國手眼眸一瞪,則是氣咻咻地指著黃立極道:「黃公是否也狼狽為奸了。」

  「不能,不能。」黃立極連忙搖頭否認。

  「至聖先師……若是在天有靈,得知天下禮崩樂壞至此,會是什麼樣子。」李國說著,突然嚎啕大哭起來。

  劉鴻訓也在一旁悶聲擦眼淚。

  倒是孫承宗咳嗽一聲,道:「先別忙著哭,遼東郡王絕不是魯莽之人,既然敢做這樣的事,一定……」

  「一定什麼?」李國瞪大了眼睛,眼中聚滿憤恨,冷冷地道:「時至今日,還要為這樣的人袒護嗎?」

  黃立極道:「誒……息怒,息怒……」

  孫承宗淡淡道:「這是不是魏公公的主意?我看這樣的做法,與魏公公的許多做法,不謀而合!」

  這一下子,黃立極和李國都要跳起來了。

  他們雖不是閹黨,可是能夠入閣,畢竟還是因為魏忠賢和他們是同鄉。

  雖說二人保持著比較大的自主性,可外頭都瘋傳他們是閹黨。

  不過實際上,還真冤枉了他們,身為內閣大學士,執宰天下,至多也就是和魏忠賢合作的關係,並不需要特意的阿附誰身上,他們自比自己是張居正,魏忠賢至多是馮保。

  他張靜一殺的人,轉過頭說是魏忠賢背後教唆的?

  這是人幹的事嗎?

  孫承宗還有一個弟子,便是那袁崇煥,現在袁崇煥已在遼東開始負責新政的事宜,沒了遼將,說是政通人和都不為過。

  袁崇煥時常會有書信送來,這讓孫承宗慢慢對新政的興趣越來越濃厚,當初坐鎮過遼東的孫承宗,此時立即意識到,新政可能是真正讓這天下重新生機勃勃的契機。

  因而,孫承宗開始大量地接觸新縣、遼東、封丘等地的人員,去觀察新政的許多舉措,也很熱心這些舉措實施之後的成果。

  說實話,貿然殺了衍聖公全家,這確實是一件狗屁倒灶的事,總覺得這張靜一是在找死呢!

  可孫承宗忍不住,還是想保張靜一,不是因為張靜一這個人,而是他清楚,一旦張靜一完了,新政也就徹底完了。

  孫承宗又淡淡地道:「而且,此次是錦衣衛動的手,張靜一乃錦衣衛指揮使同知,東廠歷來轄制錦衣衛,還有錦衣衛指揮使田爾耕,我看他們都和這件事脫不開關係。」

  當你要保一個大家眼裡十惡不赦之人。

  絕不是傻乎乎的跳出來,跟大家對著干,為這個十惡不赦之人辯護。

  而是應該把水攪渾,將儘量多的人一起拉下水,只要確定被拉下水的人足夠多,份量足夠重,最後往往會演變成一地雞毛,然後法不責眾來收場。

  孫承宗混了這麼都年,坐鎮過遼東,可是壓制過那些驕兵悍將的狠人,也不是省油的燈,這樣的手段,可謂是信手捏來,而且他開始胡扯的時候,臉不紅心不跳,說的振振有詞,倒像是真有其事一般。

  黃立極:「……」

  李國則是大怒道:「孫公不要顧左右而言他,這件事,分明就是……」

  「事實如何,不重要。」孫承宗淡淡道:「問題的關鍵在於,天下人相信哪一個說法,是相信一個遼東郡王幹的事,還是魏公公暗中授意,田爾耕在背後使壞,張靜一負責執行。甚至……是否還有其他人在暗中協助,如吏部尚書周應秋,如兵部尚書崔呈秀……當然……老夫也只是猜測。」

  「可是這麼大的事,若只有一個張靜一,這能服眾嗎?天下人會怎麼看,他們只會認為遼東郡王不過是一個替罪羊。若是到時,天下人都要揪出幕後黑手呢?我們當如何?諸公,此事不得不慎,也不得不小心處置啊,一個不好,甚至可能牽累諸公,現在助長人要殺張靜一而後快,他們今日殺張靜一,明日就要殺魏公公,要殺田爾耕,甚至要殺周應秋,要殺崔呈秀。甚至……」

  孫承宗掃了大家一眼,又慢悠悠地接著道:「可是諸公,難道就和這些人沒有任何關係嗎?諸公能確保……自己可以清白嗎?現在天下人大怒,就好像燒了一團火,我等身為內閣大學士,不趕緊幫著滅火,卻還想著火上澆油,難道就不怕引火燒身嗎?」

  「你……」李國一臉無語。


  說實話……他現在被孫承宗的一番話,說的也不免有些心虛起來了。

  可他顯然依舊有些不甘心,於是道:「這件事和魏公公斷無瓜葛……」

  孫承宗便好整以暇地道:「怎麼會沒有?他是九千歲,什麼壞事能沒有他?」

  黃立極:「……」

  李國:「……」

  劉鴻訓本來義憤填膺,他是做好了拼命的架勢的,原本他也認為,內閣這時候,肯定要站在張靜一對立面的位置了。

  可現在……他慢慢地發現……

  事情慢慢的起了變化。

  …………

  第一章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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