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攻城與守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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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詞入耳。

  竟是令那名將士生出一絲羞愧感來。

  他主動後退一步,將位置空出讓給幾位娘子軍。

  嬸娘們雖是半路出家才學了些半吊子的把式,但勤能補拙,她們在南境守城時、在兗南鄉開鋪子時,日日勤加練習不曾落下。

  這些耗費下去的功夫終是在她們的一招一式中體現。

  紅纓槍劃破夜風。

  士氣銳不可當。

  讓人望而生畏。

  四位嬸娘更替下兩位受傷的將士,掩護他們下城牆去療傷。

  嬸娘們雖不如將士們身經百戰、捅起人來毫不手軟,女子生性本善,最初下手時難免留了一分生機,想要讓他們知難而退。

  畢竟東羅與她們並無深仇大恨。

  可當一個東羅兵看穿了嬸娘們的手下留情後,藉此機會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也要掩護著同伴登上城牆時,嬸娘們憤怒了。

  她們抱以善意,對方竟如此不識好歹!

  紅纓槍的槍頭狠狠紮下!

  尖叫聲、跌落聲一併響起。

  幾位嬸娘配合默契,穩穩守住了一段城牆,春花提著弓箭殿後,專射這一片城牆上望入溜上來的東羅人。

  放眼望去,長長的城牆之上,到處是喊打喊殺的嘶吼聲。

  而城牆之下,密密麻麻的攻城梯架在城牆之上。

  有人受傷。

  有人跌落。

  亦有人殺出一條血路登上城牆,很快被守在城牆上的將士伏擊。

  但也有人被從下射上來的箭矢射中要害——

  就這麼滾落下城牆……

  一條條生命在流逝,可此時此刻戰火硝煙,根本無暇去惋惜那一條條性命,唯有勝利才能對得起視死如歸登上城牆的每一位將士!

  夏寧提著劍,沿著城牆上的通道一路殺到李副將軍附近。

  小兵告訴她,留守的將士共有三千餘人。

  而東羅人城牆下堆積著不停的湧上來,像是源源不斷的水蛭,密集的令人作嘔。

  李鴻卓身處城牆高台上,不止要應對爬上來的東羅人,還要分出一半心思查看城牆上我方兵力如何,是否有被攻陷的城牆段,一旦發現有立刻安排其他將士前去支援。

  一心二用。

  最初他還遊刃有餘。

  時間久了後,逐漸力不從心。

  那些東羅人深諳擒賊先擒王的道理,高台下架著的攻城梯比其他城牆外壁上密了許多,幾乎不讓李鴻卓有喘息的機會。

  疲色顯露後,難免受傷。

  在他分神查看四周戰況時,竟是看見了夏寧也登上了城牆!

  她手提著長劍,劍尖滴落鮮血。

  已走到他身旁不遠處。

  李鴻卓下意識的皺眉,眉頭緊皺:「夏夫人?戰場之上刀劍無眼絕非兒——」

  他側身看著夏寧,一心想著她的身份想要令她下城牆躲進內城去,竟是疏忽了對四周的監視,一個東羅人順著攻城梯爬了上來。

  五官猙獰著,高舉手中的大刀就要朝著李鴻卓的胳膊揮斬下去時——

  夏寧已閃身來到刀下。

  鋒利的大刀刀刃就懸在她的腦袋上!

  如此危險的距離,她眼中卻毫無懼意,僅有一片冷到極致的淡漠。

  屈膝、反手出劍。

  動作快到就在一個眨眼之間,她手中的劍已貫穿對方的肚子!

  這回她避無可避,鮮血濺出,噴射在她的衣衫之上。

  對方驚愕的緩緩低下頭,盯著她手裡的劍,才像是緩緩察覺到貫穿腹肚的劇痛,張口狠罵一句東羅語,眼睛發紅著正要揮舞大刀同夏寧拼命時,她已抽出長劍,側身閃至一旁,抬腳用力踹在他的胸上。

  東羅人驟失平衡。

  整個人往後栽去,跌落城牆。

  夏寧又一抬腳踹落一架攻城梯。

  上頭爬著的人紛紛墜落,尖叫聲從底下湧上。


  傳至耳中時,已然淡了許多。

  她這一番動作麻利、果斷,帶著連他手下的兵都不曾有的狠厲勁,竟是讓李鴻卓震驚了一瞬。

  從此刻開始,他不敢再小覷這位『兗南夫人』。

  李鴻卓心悅誠服的拱手道:「多謝夫人援手!」說完後,眼風一掃跟在夏寧身後的小兵,語氣加重了幾分威嚴:「跟進保護好夫人!一旦夫人出了任何事情,我唯你是問!」

  小兵還沉浸在夏寧的身手中不可自拔,冷不防聽見這一句,愣了下,用手指著自己:「啊?我?」

  李鴻卓卻無暇回答他這個蠢問題。

  又一波攻勢襲來。

  倒是夏寧一邊出手,甚至還能分出心思沖小兵淺淺一笑,「有勞。」

  只是這一瞬的鬆散極為短暫。

  她已轉身投入廝殺與護衛之中。

  夏寧的劍法跟著好幾人學了個大雜燴,最正統的仍是跟著耶律肅學的那一套,並非是主防身,攻擊性更強,卻也需要悟性及技巧,再加上她出招快准狠,竟是分擔了李鴻卓身邊絕大部分的戰力。

  城牆之上。

  女子手中一把長劍折射出奪命冷光。

  卻不及她唇邊、眼梢淬了寒霜的狠意。

  收起刀劍,殺人無形。

  美艷絕倫。

  在沉沉夜幕之下,濃烈的血腥氣的城牆之上,她的冷艷仿若帶刺摻毒的妖姬,絞下所有人妄圖登上城牆的東羅人性命!

  教人畏懼。

  東羅的攻城以失敗告終。

  大軍離開時,晨光破曉。

  第一縷陽光灑在屍橫遍野的南境外城。

  滿目人命凋零。

  夏寧拄著劍鞘,跌落在城牆的一個角落裡,髮髻有些散亂,鬢角垂落的碎發,她微微垂著頭,從遠處看,頗有脆弱無助的羸弱。

  可在昨晚見證了她劍術的人,卻無人敢說她一個弱字。

  能成為將軍夫人的人,能擔得起一句『雁南夫人』稱謂的婦人,怎可能會『羸弱』?

  不過,說實話。

  夏寧的確是累了。

  一夜廝殺抵禦,她緊繃著神經,握劍的胳膊都酸痛的抬不起來,只在坐在地上緩上一緩後,再去看嬸娘她們。

  夏寧雖身手不錯。

  韌性也夠。

  但男女之間的體力仍是有差距。

  李鴻卓雖早已露出疲倦之色,但有了夏寧在一旁協助後,他輕鬆了許多,直到東羅撤退後,他只在原地倒著躺了一會兒後,就已下去張羅更換其他將士上來守著城牆,將昨夜挺了一夜的將士換下去休息。

  一戰過後,即便有人陸陸續續上來更替,但城牆上仍充斥著無形的壓抑。

  他們率先搬下陣亡的兄弟,眼中是哀慟與憤怒。

  再換下重傷的將士。

  有些輕傷的將士卻拒絕下城牆,他們累的癱坐在地上,直擺手:「上去下來也麻煩,我們就在這兒……休息……讓一個兄弟看準些,我們睡一覺緩緩……」

  說話間,已有幾個累極了的呼嚕聲響起。

  李鴻卓也並不勉強他們。

  經過昨夜一役,白日想來更安全些。

  而且白日視線好,一旦東羅靠近,立刻就能察覺。

  讓他們在上面休息也無妨。

  等到李鴻卓安排妥當後,發現夏寧還在角落裡縮著,這會兒像是休息好了,拄著劍鞘緩緩起身。

  一身女子的衣裳,遍布血跡,髒污不堪。

  可她像是不曾察覺。

  李鴻卓上前一步,不禁開口道:「夫人守了一夜,趕緊回屋休息去罷,看昨晚東羅撤離的形式,今晚或明晚定還會前來偷襲,屆時又有一場惡戰。」

  夏寧略一頷首。

  她臉色隱隱有些發白,眼下顯出青色。

  不同於昨晚眼神的凌厲,白日裡看著倒是平易近人多了。

  「好,李副將軍也——」她也想說『好好休息』,如今南境之中僅有他這一位被留下守城的副將,如何能休息?又止住,改了口:「辛苦了。」


  李鴻卓性格古板,寡言。

  但有些實心眼。

  他望著遠方,甚至因夏寧的身份使然,都不敢多看她一眼,一板一眼回道:「兩位國公、十八萬將士尚在前線廝殺,我與三千兄弟不過才守城混戰半夜,比起南延大軍,談不上辛苦二字。」

  夏寧無聲扯了下嘴角,又問道:「昨夜事發突然,請問李副將軍是否將東羅偷襲攻城一事傳往前方?」

  若說,昨晚她領著幾位娘子軍登上城牆協助抵禦東羅,是她心繫南境的話,那這一句問話,已是涉政。

  李鴻卓有些意外,但仍然回她:「尚未來得及告知將軍。」

  夏寧嗯了聲,視線輕輕落在他的臉上,「李副將軍是有信心能抵擋住東羅的偷襲是麼?」

  她這話聽似有些敵意。

  但她語氣認真,倒不像是在反嘲。

  李鴻卓本不想答,但夏寧一直盯著他瞧,存在感太過強烈,這才答道:「是。東羅早已成為南延的屬國,將軍幾次三番削減東羅兵力,如今他們只是跳樑小丑,加之昨夜一役,東羅非但沒有從我們這兒討到任何好處,甚至折損的戰力比我們更多,私以為東羅不足為懼!」

  他言辭鑿鑿。

  卻非誇大其詞。

  每一字都帶著衡量過後的慎重與篤定。

  這份鎮定,令夏寧忍不住挽了個劍花收劍入鞘,抱拳抬眸,眸中神情堅定道:「我願盡一份綿薄之力,與李副將軍一同守住南延外城!」

  她雖為女子。

  身著裙裾。

  言談之間,卻有颯爽俠骨之氣。

  李鴻卓不禁出聲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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