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一群蟲豸,以募代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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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6章 一群蟲豸,以募代征

  兩名身著中山裝的中年人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跑到了陳鎮的面前,其中一名高大者以帶著些許川音的國語說道:「長官好,鄙人是巴縣縣長江昌民,特率本縣全體公人及主要鄉保長歡迎長官蒞臨。」

  另一人也急忙上前,對陳鎮說道:「恭候長官大駕,鄙人涪陵縣縣長羅自流,特此恭候長官視察。」

  陳鎮撇了撇嘴,看著何煒指了指自己的上校領章,又對兩名縣官說道:「二位縣老爺,今兒我不是主角,我是陪著何中校來的,這位就是何中校,陽新大捷你們總聽說過吧,就是他的部隊打出來的,這次來你們兩縣視察的命令是軍委會的軍令部和軍政部共同下達的,我是軍令部過來專司陪同何中校的,今日我是陪他來執行公務,一切以何中校為主。」

  這倆縣長倒也精明,竟然還認識何煒與陳鎮領子上的軍銜,知道要靠軍銜來認大神,所以直接就衝著陳鎮這個上校去了,可卻不想拜錯了大神,不過兩人反應倒是快,陳鎮話音剛落,兩人就又笑逐顏開的走到了何煒面前。

  而那巴縣縣長江昌民作為地頭蛇自然要殷勤很多,一副震驚的樣子對何煒說道:「原來就是打出陽新大捷的何煒何總隊長,久聞大名了,今日一見果然是少年英雄,氣象非同凡響,當真是我黨國之棟樑楷模,方才失敬失敬。」

  涪陵縣縣長羅自流也說道:「何長官,鄙人是涪陵縣縣長,特此前來迎接,我國軍天下聞名的抗戰英雄能親蒞我巴,涪二縣,實在是令我二縣蓬蓽生輝啊。」

  何煒微微頷首,向二人敬了個軍禮,說道:「多謝二位縣官前來相迎,不過這陣仗未免搞的也太大了,其實大可不必勞動這麼多的公人鄉老,否則豈不是耽誤了公務。」

  江昌民擺擺手說道:「自該如此,自該如此,軍委會方面特別發來了通知,吾等焉能不重視,配合軍委會工作,為抗戰大業做貢獻也是我們的本分,您的視察通知一到,都不用我通知,我縣的各警政機關,縣國民兵團,保安隊,還有各鄉的鄉長保長都主動的踴躍前來歡迎您,我縣上下全體百姓官民,對於抗戰大業,對於保家衛國是絕對的支持。」

  羅自流也附和道:「對,委員長說過,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皆有守土抗戰之責,人人都該為抗戰大業做貢獻,我縣上下也同樣響應委員長號召,全縣上下,精誠團結,一心抗戰!」

  一陣寒暄恭維過後,兩人又為他介紹了隨行而來的人員,有縣機關的工作人員,有縣國民兵團的人,還有縣保安隊的頭頭。

  當然,為數最多的還是各個鄉的鄉長和一些有頭有臉的保長,這些形形色色的人等,基本就是維持兩個縣城運轉,保證基層治理的核心骨架。

  何煒就在轎車旁邊跟他們客套了幾句,隨即也懶得跟他們繼續敷衍扯皮,遂直接說道:「二位,我這次來幹什麼想必你們也很清楚,我是奉軍政部和軍令部的雙重命令,準備把本部隊的駐地移防到貴二縣的縣域內,擔任陪都的拱衛之責,此外,還要在二縣之內成立兩個團管區和一個補充兵訓練處,兵役也要好好的搞起來。」

  「我不久前剛剛和軍令部的劉廳長和軍政部的何部長會見過,劉廳長跟何部長對我部的移防還有團管區,補充兵訓練處的建立都十分重視,還希望二位能夠全力配合,通力合作,辦好了自是大功一件,若是辦不好,也正如二位剛才所說,這也叫危害抗戰大局。」

  何煒雖然笑著說話,不過言語中可是隱隱有些威脅的意味,何煒的意思很明確,我是能跟何部長等高官說的上話的人,配合辦事自然是皆大歡喜,如果不好好配合,那肯定有你們好果子吃。

  倒不是何煒盛氣凌人,實在是他知道這些地方官很多都是積年狡吏,雖然他不知道眼前這兩個縣官是個什麼路數秉性,但把醜話說在前頭總是沒錯的。

  何煒說完,兩名縣長頓時頭上冷汗直冒,原因無它,主要是何煒的語氣雖然還算柔和,但那股在戰場上磨鍊出的殺氣一露,著實是讓兩人感到了極大的壓力。

  巴縣縣長江昌民擦了擦額頭上的一層細汗:「長官,不如這樣,您也舟車勞頓小半天,現在已經中午了,鄉公所那邊已經備好了飯菜和些許薄酒,不如咱們先去用飯,稍事休息,下午再辦理公務如何?」

  還不等何煒說話,一旁的陳鎮就給何煒打了一個眼色,說道:「那好,趕路趕了這麼長時間我與何總隊長也是腹中飢餓,那就先去鄉公所略作休息吧。」

  原本何煒本想著儘快視察,速戰速決,懶得跟這幫人扯皮,可見陳鎮提醒自己,也知道不好不給這幫地頭蛇的面子,也就從善如流的答應了兩個縣長的宴請,一眾人隨後便來到了鄉公所(按照國府目前的行政制度,縣以下的組織為鄉,鄉下面又設置有保甲,而在每個鄉內又設置有鄉公所,作為一個鄉的行政事務中心,相當於鄉-政府)


  待何煒與陳鎮走入鄉公所,只見在鄉公所的大院中早已經擺上了十幾桌豐盛宴席,葷素齊全,有酒有肉,可謂是相當豐盛。

  接下來,眾人自是一陣吃吃喝喝,不過送上來的酒水眾人倒是一點沒碰,何煒與陳鎮以有公務在身拒絕飲酒,兩縣長見狀也下令撤去酒水,其餘人等也不敢勸酒,眾人便以茶帶酒,一邊吃喝一邊閒談。

  席間眾人無非是奉承何煒,譬如說什麼何煒憑藉著打出的戰績已經威名遠揚,就連三歲小兒都知道何煒的名號云云,除了兩個縣長,那些什麼鄉長保長也輪流上來以茶代酒的敬何煒,何煒自也是笑臉相應,一一應承敷衍。

  當然了,他也不光是和這群老油子推杯換盞瞎扯皮,也直截了當的在席間宣布,不但自己的部隊未來將要移駐巴縣或者涪陵縣境之內,就連統管巴縣團管區,涪陵團管區的軍政部直屬第一補充兵訓練處處長的職務也將由他來擔任。

  何煒此話一出,席間可謂是更為熱烈,眾人得知何煒既是野戰部隊的主官部隊長,又要當主管兵役的第一補充兵訓練處處長後,自又是紛紛的祝賀何煒。

  特別是那些老頭子鄉長和保長,得知兩縣的兵役徵集也歸何煒掌管後,一個個都笑逐顏開,一臉的老褶子像是開了花一樣,居然又一個接一個的端著茶水來敬何煒,那熱情的樣子一度讓頗為不適。

  那幾個什麼勞什子縣保安隊的頭頭也不遑多讓,紛紛過來熱切的向何煒敬茶,套近乎。

  當然,何煒對於他們的熱切表現是可以理解的,畢竟,自己這不但要帶著部隊前來駐紮在巴,涪二縣境內,還掌管著兵役。

  對於這群人來說,他們是地頭蛇,自己也是一條強勢的過江龍,自己的職務和權責確實是極具威勢的存在,他們討好自己是題中應有之義,可兩個縣長的表現卻令何煒很是奇怪。

  那些鄉長保長在給何煒敬酒的時候,江昌民和羅自流兩個縣長的臉色都不是太好,憑藉著在戰場上磨礪出來的細緻觀察能力,何煒表面上不動聲色,卻暗將兩縣長的異樣表現記在心裡。

  直到茶過三巡,菜過五味過後,前來向何煒敬茶的人漸漸變少,江昌民和羅自流兩名縣長方才對視一眼,而後,江昌民似是鼓起勇氣,在眾人的喝酒笑鬧聲中,陪笑著低聲對何煒說道:「按照鄙等此前接到的通知,聽聞何長官此次前來,一為兵役,二為大軍的駐地選址,不知這兩件事情何長官是打算同時籌辦,還是有個先後緩急呢?」

  何煒說道:「自是如此,當然了,兵役的事情不急,這事情也急不得,但是駐地選址之事還是要儘快辦的,我意思是,二位縣長可帶我下去走一走,看一看,儘快把駐地定下來,我的部隊也要儘快移防,還是要二位縣長多多配合啊。」

  「理應如此,理應如此,這駐地的事情好說,我與羅縣長一定會親自陪同您下去視察,協助您選址,絕對給您辦的妥妥帖帖,只是,只是這個兵役方面嘛」

  江昌民說到兵役,原本與何煒對視的目光不由得下移,面露難色,說話也變得支支吾吾。

  何煒見他這幅模樣,再結合剛才兩個縣長的異樣,心中更覺不對,這時,陳鎮插話說道:「江縣長,有什麼事情就說,我們也不是惡霸,有困難我們會儘量幫忙解決的,可你要是有問題捂著不講,等到以後無論是徵兵,還是何中校所部的駐防出了問題,屆時二位怕是就有大麻煩了。」

  陳鎮的語氣逐漸變冷,何煒也眯著眼睛冷冷的看著江昌民,見此,江昌民也不再猶豫,而是咬咬牙說道:「何中校,實不相瞞,這在兵役上,我巴縣與涪陵兩縣城確實有很大問題,我也實話跟您說吧,現在整個川省的兵役剛剛鋪開,我們這兩個縣也是接到您的通知後才知道軍政部準備在我們兩縣設立團管區,開始執行徵兵任務的消息,如果一旦開始在我們兩縣內徵發壯丁,我們兩個縣長肯定會盡力完成政府派下來的徵兵任務,但奈何,這兩個縣的有些事情我們實在是插不上手」

  很快,隨著江昌民的娓娓道來,何煒才了解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雖然巴縣,涪陵兩縣才得到建立團管區,開始在兩縣縣域範圍內徵兵的任務,但陪都附近已有數個縣早就開始設立團管區徵兵,也正如何煒之前對何部長的陳言所說,國軍的兵役制度存在著相當的腐敗情況。

  故而,那幾個較早開始執行徵兵任務的縣也不能免俗,特別是那幾個縣最基層直接負責在各家各戶征丁的甲長,保長,鄉長以及負責押送壯丁的保安隊長,都靠著手上的權力趁機大發國難財。

  買賣壯丁,強拉壯丁,出人頂替,和兵販子聯手做買賣等等各種貪腐之事,全是這幫人的傑作,靠著這群蟲豸的不懈努力,僅僅幾個月下來,那幾個率先開始徵兵的縣就被搞得天怒人怨,民怨沸騰,鄉間甚至還流傳著一句話-「一人被征,全家遭殃。」


  總之這些蟲豸是將徵兵搞的極爛,老百姓遭了殃,而各縣的鄉長,保長和管徵兵的官員則都賺的盆滿缽滿,直將巴縣,涪陵兩縣的鄉長保長們看的眼紅,還不等上頭給兩縣下達開始徵兵的命令,這幫子鄉長保長就紛紛向那些靠著徵兵發財的鄰縣同僚們學習先進經驗,就等著上頭下令在兩縣建立團管區,開始徵兵後大發一番利市。

  這些事情自然瞞不過江昌民和羅自流兩個縣長,其實,若是一般的縣長知道了手下的保長鄉長們要借著徵兵大發國難財,心眼好的會出手想辦法控制下面人的貪腐,以儘可能的體面的完成徵兵任務,心眼不好的甚至就和下面的人同流合污一起發財了。

  但對江羅二人來說,這事情可沒那麼簡單,要知道,即將建立起來的巴縣和涪陵兩個團管區可是軍令部和軍政部直接下的命令,配屬的還是突擊總隊這支精銳的軍委會直屬部隊,其重要性非同一般。

  所以,江羅二人對於未來的徵兵任務,自是要百分之百的去盡力做到最好,糊弄事或者藉機貪污兩人是萬萬不敢的,這兩個縣可是軍政部和軍令部方面直接點名的,下面的鄉長保長可以恣意妄為,反正上頭的手根本管不到鄉里,保里,村里。

  可他兩人是縣長,借他倆一萬個膽子也不敢冒著風險趁機貪污,加之兩人還算是有點政治理想,都想著踏踏實實的辦好政務,在當前的國府縣官中絕對是一等一的沒被腐化的好官,所以,兩人自是絕了與手下鄉長保長同流合污或者擺爛不管的心思。

  既無法糊弄了事,貪污腐敗,那兩人就只得全力完成相應的徵兵任務,可他們手下的鄉長保長們還不等接到徵兵命令,就他娘躍躍欲試摩拳擦掌的為貪污做準備,靠著這群人,怎麼可能合格的完成徵兵任務?

  至於靠著縣長的威勢來要求手下人不許貪腐,肅正風氣以高質量的完成徵兵更是扯淡,那些鄉長保長可都是本地人,地頭蛇,是深入最基層的治理人,哪有好相與的?

  縣內唯一的武裝力量-保安隊的頭頭們更是與保長鄉長們沆瀣一氣,有道是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江羅二人要真是把他們逼急了,到頭來誰吃虧還不一定呢!

  對於江羅二位縣長來說,夥同下面的保長鄉長貪污他們不想更不敢,而憑著這群貪婪的保長和鄉長,無論他倆怎樣使勁兒,保質保量的徵兵任務也斷然不可能完成,要是擺爛不管,後果也是一樣的,徵兵還是會搞得很爛。

  兩人一下子就陷入了困境,反正任二人怎麼想,怎麼搞,都沒法保質保量的搞好兩個縣的兵役。

  而作為一縣之長,一旦徵兵任務完不成,他們這種縣主官就是第一責任人,加之巴,涪二縣是軍政部,軍令部親自點名,十分重視的存在。

  所以,一旦兩個縣的徵兵出了紕漏,那江羅二人是指定沒有好果子吃。

  剛才那些鄉長,保長過來給何煒敬茶的目的是什麼,江羅二人也心知肚明,肯定是想討好何煒這個未來的補充兵訓練處處長,沒準還存了拉何煒下水,一起靠徵兵發財的心思,故而,兩人自是愁容滿面,心中憂慮更甚,而且他倆更怕的是何煒日後真跟那幫傢伙同流合污,屆時,倒霉的還只會是他們倆,於是,江羅二人自是愁上加愁,這才有了何煒發覺的異常。

  至於何煒剛跟他們見面時那一片賓主盡歡,還有什麼精誠團結,一心上下支持抗戰,那都是在何煒面前不得不演出來的狗屁。

  何煒得知了原委後,表面並沒有什麼過激反應,心中卻是慶幸來吃了這頓飯,否則還不知道這兩個縣還有這麼多的爛事。

  何煒輕喝一口茶水,拍了拍兩名縣長的肩膀以示勉勵,雖然這院子裡面飯桌上的基本都是爛人,但這兩個縣長倒是還不賴。

  隨即,何煒溫言細語道:「二位,我明白了,你們倆的難處我也明白,不過敬請二位放心,我自有辦法,絕對不會讓二位為難,兵役的事情就交給我,二位這兩天只要帶我去附近的幾個鄉走走看看,協助我把部隊駐紮和訓練的地點選出即可,剩下的事情,交給我。」

  雖然對何煒這沒說透的話有些疑惑,可看著何煒真誠的面孔,還有那心中自有定計的語氣,江羅二人皆感到心安,心中的愁苦也消除了不少。

  何煒放下茶杯,看著滿院子,十幾張桌子上大肆吃喝,滿腦腸肥的鄉長保長們,再看看鄉公所大堂正上方「明鏡高懸」的藍底金字牌匾,頓時有種悲哀之感,心中的一些想法也悄然改變。

  原本他還想著在自己麾下的兩個團管區內試著改進一下現行的兵役制度,現在看來則完全沒有這個必要了。

  跟這群蟲豸在一起,是根本搞不好兵役的,既如此,何煒也就不花費那個時間和精力搞什麼徵兵了,何煒心中原本的徵兵想法立刻消除一空,取而代之的,則是以募代征,砸錢武裝招兵的想法,讓這些鳥保長,鄉長有多遠滾多遠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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