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四十章 相見兩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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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天後

  南十蓁望著眼前哭唧唧的南夫人,心裡頗不是滋味,暗暗嘆了一口氣。

  良久,她才悵然著告別:「娘,爹,你們放心吧,等敦兒的病治好了,我們就回來。」

  她也不想離開這個生活了大半輩子的地方,可箭在弦上,她沒有回頭路了。

  南十蓁側頭望著背上昏昏欲睡,面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裴小敦,心裡失落之至。

  敦兒終究沒有躲過一劫,還是染上了瘟疫。說是瘟疫,不如說是瘟疫引發的另一種病症。

  他的身子忽冷忽熱,身子一天比一天虛弱,每天能醒過來的時辰越來越少,身上每天都會出現一兩個紅豆大小的紅點,隔幾個時辰又會莫名其妙消失,反反覆覆,十分怪異。

  她到槐花村求了莫掌柜幾次,莫掌柜亦是無能為力,讓她到京城碰運氣。

  莫掌柜那些欲言又止又委婉的話,無一不在告訴她,敦兒時日不多了。

  莫掌柜醫術精湛,和自己無冤無仇,自是不會欺騙自己。

  為了敦兒,她必須捨棄這裡的一切,遍訪京城裡的良醫。即使付出再大的代價,她也心甘情願。

  「丫頭,你這一走,也不知道何時能再回來。」南夫人低下頭,淚花在眼眶裡打轉。

  或許丫頭這一走,就是她們母子最後一次見面了。

  照這樣的情勢發展下去,即便自己沒有染瘟疫,鎮上也會出大動亂。到時候生死未卜,人海茫茫,自是相見兩難。

  「娘,放心吧,我們很快就會平安回來的。時候不早了,我們先走了。」

  「大妹子,等等。」李寡婦從對面的小路趕過來,手裡拿著大大小小的幾包東西。

  她把東西遞給她:「不好意思,我來遲了。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你們拿在路上吃。」

  「大姐,您太客氣了。」南十蓁並未拒絕,李寡婦見她應承,把東西塞到馬車裡,才返回去望著她。

  她盯著南十蓁瞧了良久,這才嘆惋道:「大妹子,一路保重。也不知道我們何時才能再見一面,希望你們這一走,裴相公和小敦的病都可以治好。」

  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多年的閨中密友,她們各自想對對方說的話,不用說出口都能夠明白。

  她一離開,就定然要尋遍天下良醫,把相公的腿疾一併治好。

  一年,幾年,還是幾十年……她不知道。但若是她能回來,就一定會想方設法回到故土。

  南老爺子沒有到場,這是南十蓁意料之中的事情。告別了一小柱香的功夫,南十蓁才坐上馬車,離開了。

  臨別前,她留下一封書信,托南夫人送與南老爺子。

  馬車駛出村口的時候,她掀開車簾,戀戀不捨地往後看。待南夫人等人的身子越變越小,直至徹底消失在眼中,她才轉過頭去。

  方才辭別之時,她心裡沒有什麼感覺,如今越行越遠,越發覺得悵然若失。

  裴小敦坐在她懷中,疑惑地抬手撫在她的睫毛上:「娘親,你怎麼哭了?」

  「娘親沒事,只是覺得很久很久都不能再見到外婆,心裡不舒坦。」

  「可娘親不是說我們要去的地方非常美,而且很快就會回來。我們不是應該高興嗎?」

  裴小敦只知道自己要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那個地方極美極美。

  他從小到大都沒出過遠門,知道一家人要一同出去遊歷的時候,異常開心。

  看著他天真爛漫的模樣,南十蓁把眼眶中打轉的淚水收了回去,不一會兒便撫平了心境。

  「敦兒說的是,我們很快便會回來的。」

  一定會回來的。

  南十蓁昨夜清算了自己的家財,現在身上共有六十五兩八百五十六文銀子,這筆錢求醫是遠遠不夠的,但相公說他有法子,她相信他。

  路面顛簸,馬車搖搖晃晃的,裴寒墨身體不舒服,閉眸假寐。

  裴小敦身子禁受不住,不一會兒就吐了,而後緩緩沉睡過去。

  南十蓁無法入眠,她把車簾掛起來,一路望著車外的風景。

  路邊除了參天大樹,便是高聳入雲的山峰,時不時有幾聲鳥鳴。

  車夫是個四十幾歲的大叔,身子健朗得緊,知道他們不喜多言,安靜駕車,一語不發。


  她們要去京城求醫,原本只需花上一天左右的功夫,可裴寒墨收到消息,鎮上瘟疫盛行的事情已經傳到了那兒,如今城中封鎖,但凡是外地身份的百姓,都要嚴查一番才能進去。凡是居住在她們鎮子附近的人,一律不准入內。

  她們帶了自己的戶籍,定然是進不去的。何況,前往京城最近的路已經被封鎖了,她們要繞一條遠路,至少得花上三天的時間,才能趕到那兒。

  無論如何,她都要想方設法混進城中,為敦兒治病。

  馬車漸行漸遠,南十蓁漸漸乏了,帶著困意睡了過去,期間斷斷續續醒過幾次。

  ……

  南十蓁醒來的時候心裡空落落的,臉上冒出了不少冷汗,仍未從噩夢中驚醒過來,怔神良久,仍是驚魂未定。

  裴小敦不知何時離開了她的懷裡,睡在一旁的馬車上,身旁立著她們隨身攜帶的一個小木箱,正好擋住他的身子。

  馬車外頭寂靜無聲,平穩地立著。

  她大吃一驚,掀開面前的車簾一看,車夫大叔也不知道去哪兒了。

  面前是一顆幾人大的樹,馬繩綁在樹枝上,而那隻黑馬正在低頭吃草。

  南十蓁站在車夫駕馭的位置,天色已經暗了,她左右張望,發現車夫大叔在左側的一棵小樹下忙活,裴寒墨正在搭柴生火。

  南十蓁抱起裴小敦,下了馬車。

  裴寒墨聽見聲響,抬頭一看,發現她朝自己走來,又往火堆里加了幾塊柴。

  「相公,現在什麼時辰了?」

  裴寒墨把摘好後放在地上的幾片芭蕉葉放在身旁的地方:「不知道。天色已晚,我們不便再趕路,今夜就在這兒暫且歇息,明日一早就離開。」

  南十蓁在他身旁坐下來,捋了捋自家兒子凌亂的髮絲,又測了他的體溫,發現沒有異常,這才看向裴寒墨。

  「車夫大叔現在在做什麼,搭屋子嗎?」

  裴寒墨點頭,把剛重新清理好的那隻烤雞放在火上加熱。

  幾個人簡單吃過晚膳,南十蓁給車夫搭把手,一個簡陋的木屋便搭好了。

  裴寒墨和車夫談好了,讓南十蓁母子兩人在木屋裡歇息,兩個人則輪流守夜。

  夜裡,裴寒墨先守夜,南十蓁把自家兒子哄睡了以後,陪著他坐了半個多時辰,便承受不住了。

  她不習慣睡在樹枝上,翻來覆去,許久才迷迷糊糊地歇下。

  她睡得極淺,感覺有什麼東西在身上移動,以為是老鼠,未睜開眼就抬手打了那個東西一下。

  沒想到那軟綿綿的東西不僅沒有離開,還繼續肆無忌憚地遊動。

  南十蓁氣的睜開眸子,一個油膩大漢的臉龐驟然出現在眼前,對著她嘿嘿嘿地猥笑著。

  她嚇得一激靈,坐起身來,面色緊繃,順手拿起放在枕邊的一塊木頭,指著那個陌生的大漢。

  她的腦子剎那間變得空白,以為自己尚在夢中,但從草屋外刮到身上的一陣冷風讓她回過神思,她驟然反應過來,不由得睜大了雙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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