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4章 大結局(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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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蘊從丹郡回到大營,裴獗不在營房裡。

  她讓小滿備水沐浴更衣,舒舒服服地洗漱了一番,剛收拾出來,準備絞乾長發,裴獗進來了。

  腳步聲略顯嚴重,眉眼流露出淡淡的涼意。

  馮蘊瞥他一眼,「回來了?」

  裴獗輕輕嗯了一聲,摸了摸她濕潤的烏絲,從小滿手裡接過帕子。

  「下去吧。」

  小滿躬身行禮,看了馮蘊一眼,「喏。」

  馮蘊察覺到她的不安,又笑著補充一句。

  「今晚你不用過來了。」

  小滿腳步一滯,「是。」

  其實左仲擢升以後,小滿早就可以不用在馮蘊面前侍候了,在京城裡舒舒服服地做一個將軍夫人,也是讓人艷羨的。

  長門裡那些姬妾,也大多是因為嫁人而離開。

  可是小滿不情願過那樣的日子,她是那種簡單純粹到近乎憨傻的性子,認準了便是一根筋,在馮蘊跟前侍候,對她來說,從來不是為難,而是安心、塌實、快活。

  因為馮蘊並不要求她做什麼粗活,而且,孩子能得到更好的教養,也有更多的機會看到左仲,了解左仲。

  夫妻二人忠心,且不易,來了丹郡,馮蘊便會常讓小滿去找左仲,給他們夫妻團圓的時機。

  小滿知道這是馮蘊的成全,平素里當然是歡天喜地的。

  可今日不同……

  見了淳于焰回來,她心裡就不安心。

  都說陛下待娘娘好,溫柔,體貼,做什麼事都會優先考慮娘娘。天底下再沒有比他更好的男人了……

  可陛下太看重娘娘了,也因此容易吃味。

  進門時候的表情就很嚇人,萬一又傷到娘娘怎麼辦?

  小滿替馮蘊心虛,緊張到手心裡都是汗。

  她想找左仲試探一下,陛下可知道什麼。

  然而,左仲不在他的營帳里。

  侍衛說,左將軍帶人去鎖鑰嶺北山去了。

  鎖鑰嶺北山離齊軍營地近,眼看天快黑了,小滿不免忐忑,坐立不安……

  -

  左仲回來已經入夜,火把由遠及近,小滿站在門口看到他挺拔的身影,心裡大石頭落地,沖了過去。

  「左大哥,你回來了?」

  成婚多年,孩子都兩個了,她還像當初那麼稱呼她。

  左仲眉心跳了一下。

  看看左右,示意他們先行離開,這才走過來。

  「怎麼在這裡?」

  外面風大,很是寒冷。小滿的臉凍得有些蒼白,她卻不以為意,俏皮地撫著臉笑了笑,眼睛都彎起來,「我在等你,等你回來。」

  左仲點點頭:「進去說吧。」

  他邁開步子走在前面,小滿慢吞吞跟在後面。

  在外人面前,兩個人中間保持著至少一丈開外的距離……

  小滿撇一下嘴巴,覺得這人假正經……

  關起門來在屋子裡做的那些事,可沒這麼君子。

  營帳里靜悄悄地,她撩開帘子進去,一件大氅便從頭頂罩了過來。

  小滿眼前一黑。

  來不及反應過來,人就被左仲用氅子整個裹住。

  「以後出門,穿厚些。」

  小滿哦一聲,心裡甜得仿佛吃了蜜。

  她很容易滿足。

  左仲的錢全給她,長門又用不著花錢,她們娘仨的吃穿用度全是花娘子的,小滿就覺得自己幸福得不得了,有男人養,又有女人養,什麼都不用發愁,這是什麼神仙日子……

  精神富足,物質上她便有些遲鈍,除了給左仲和孩子買東西,自己很少置辦什麼穿戴,平時出入,還是以馮蘊的仆女自居,並以此為傲,身上穿的用的,都很樸素。

  左仲看著這眼裡放光的女人,嘆了口氣。

  「都是孩子的娘了,怎麼自己還像個孩子?」

  小滿啊一聲,因為想著馮蘊的事,沒怎麼聽進去,「我其實不冷的,你看我身子骨可壯了,跑來跑去,暖和得很……」


  左仲便不再說她了,「你找我什麼事?」

  小滿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你看出來了?」

  左仲嗯一聲。

  小滿問:「方才陛下臉色不太好看,是今日跟雲川王談得不痛快嗎?」

  左仲眉頭皺了起來,「你平常不愛打聽這些。」

  小滿沒敢提淳于焰和馮蘊見面的事,只小聲道:「你沒看到,陛下的臉色有多難看,我怕他為難娘娘……」

  左仲打量著她的臉色,「淳于焰找娘娘了?」

  小滿心裡一緊,深呼吸,「沒,沒有啊。」

  左仲看著她心虛的樣子,心裡就都明白了。

  「你不用操心了。陛下何曾為難過娘娘……」

  小滿全然不知自己被左仲看得透透的,眼睛不自然地轉了下,「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會嗎?」

  見左仲不吭聲,又對了對手指頭,「你說,我要不要過去看一下?可是,娘娘讓我不用侍候,我找不到理由……左大哥,你幫幫我吧?去看一眼,看一眼就好。」

  左仲沉吟一下,「我原也有事稟報陛下。」

  言下之意,不是為了幫她才去的。

  但小滿不管這些,輕笑一聲,雙手緊緊挽住他的胳膊,眼睛裡像盛放了滿天的星辰。

  「你真好,左大哥,你是最好的夫君。」

  左仲:……

  -

  斜風飛雪,天際昏暗。

  這天夜裡左仲見到裴獗,稟報鎖鑰嶺的情況,已是一個時辰以後。

  主帥的營房在涼風瑟瑟里,被暖爐炙烤得溫暖如春,雪落在布簾上沙沙作響。

  沒有爭吵,更沒有責怪,有的只是繁花似錦,夾裹在風聲里的淺淺低語……

  左仲看了小滿一眼。

  小滿低下頭,耳根都紅了。

  「那你辦正事,我,我先回營帳等你。」

  她溜得比兔子還快。

  左仲唇角微勾,一個人候在那裡。

  -

  其實馮蘊也有些懷疑裴獗是知道了一些什麼,或是又因為淳于焰的到來,心裡不痛快了。但他素來不長嘴,什麼也不說,擦乾了頭髮,摟住她便干那勾當……

  每次應付起他來,她都有些吃力,尤其今日心緒不寧,腦子裡更是亂糟糟的,聽到外面的動靜,她便小聲提醒。

  「許是左仲有急事。」

  「沒事。」他道。

  停頓一下,他低頭,在那玉雪般的頸子上輕咬慢吻:「馬上要立春了。」

  立春了。

  雪化了。

  馮蘊心裡一緊,不由打個哆嗦。

  想到即將到來的戰事,下意識想推開他,可是箍在腰上的手臂更緊了幾分,怎麼都扳不開。

  她嬌喘吁吁,皺著眉道:「天下百姓都關注著這場戰事,掛念著陛下龍體康健,陛下倒是渾不在意,這幾日鬧得越發沒有分寸了……」

  「朕龍體如何,皇后不知道嗎?」

  裴獗漆黑的眼睛盯著她,流連在那飽滿的曲線上,再次沉腰,越發貪婪……

  馮蘊說不出話了。

  半仰著頸子,微微閉眼,輕蹙著眉兒哼嚀喘息……

  自從淳于焰到達漣水的消息傳來,這些天裴獗就像吃藥了似的,如同一頭剛成年的雄獅猛獸,精力多得用不完,饞她,饞她,瘋狂地饞她……

  她覺得自己還能笑著面對……

  全靠為人善良。

  -

  馮蘊一覺醒來,已是雪後初晴,陽光熾烈得照在大地上,屋子裡一片亮堂。

  外面有清清晰晰的議論聲。

  聽上去很是亢奮,調子一個賽一個的高。

  隱隱聽來,與跟齊軍的戰事有關。

  馮蘊睡得好,精神便充足,在那種激動的氣氛里,血液也莫名地被催動到沸騰起來……

  等了那麼久的時機,終於來了。


  她起來洗漱好,出去的時候,只有裴獗一人坐在輿圖前,安靜沉思。

  馮蘊走近,為他續水。

  「要打了嗎?」

  裴獗抬起頭,眼裡掠過一絲寒意。

  「是。」

  很明確的回答。

  馮蘊心裡一跳,便不再多說什麼了,又為自己斟了一杯熱茶,與他碰了碰。

  「旗開得勝。」

  「馬到成功。」

  -

  萬眾矚目的鎖鑰嶺之戰,終於還是打響了。

  三日後,晴空萬里,天空一片碧藍,在這個明媚的春日裡,大雍軍在鎖鑰嶺以東對齊軍發動了休戰後的第一輪攻擊。

  裴獗親自領兵,黑壓壓的大雍軍如潮水般漫涌而過,鋪天蓋地,仿佛帶著摧枯拉朽的力量,壓向齊軍所在的鎖鑰嶺大營。

  不宣而戰。

  這不是裴獗一貫的風範。

  孤鷹在山頂盤旋,天地在戰火中一片蕭瑟。

  比起前一陣的小範圍試探,這次的攻擊猛烈異常。

  弓兵,騎兵,步兵,盾兵,擺開陣勢朝鎖鑰嶺鋪天蓋地地壓了過來,盔甲在散未化開的雪地里,泛著森冷的寒光,密密麻麻的人群,在霞光中帶著嗜血的戰意……

  「齊國小兒,還不速速來降!」

  「出來受死——」

  大喇叭抬到陣前,震得樹上的雪撲撲往下掉。

  幾乎就在大雍軍發動進攻的同一時間,一騎快馬疾馳入營。

  「報!」

  「雲川軍兵分兩路,沿漣水而下,往并州去了……」

  山雨欲來風滿樓。

  從淳于焰選擇與大雍合盟,駐兵漣水那個時候,蕭呈就已經得到了消息。

  只不過……

  淳于焰這人亦正亦邪,難以捉摸。多年來,蕭呈不僅沒有與他交惡,還多有往來,邦交友好。

  淳于焰會在這個時候選擇與南齊割席,聯盟大雍,亮出野心和刺刀,令所有人都很意外。

  「雲川果然動了。」

  「淳于狗賊真是落井下石,無恥之尤。」

  起初很多人對淳于焰只是來觀望的,還抱有樂觀心態。

  畢竟雲川是中立,多少年來,只發戰爭財,不發動戰爭。

  現在心死了,也就只剩痛恨。

  「想不到淳于焰不僅親自下場,還甘打頭陣……」

  「哼!此子弒父奪位,手段陰險,此時跳出來做急先鋒,全然不顧道義,還不是為女色所誤……這種人,目光短淺,成不了什麼氣候。」

  「幸好陛下英明,早已布好兵力等在并州,哼。淳于狗賊必將自食其果。」

  齊軍大營里,一群將領氣的氣,罵的罵,請命的請命,嘈雜得宛若草市上的菜攤。

  「陛下,并州可要增兵?」

  「末將請求出戰。」

  「陛下,末將願率兵前往!」

  「末將也願請戰……」

  蕭呈緊緊抿唇,看著面前的沙盤。

  良久,他緩緩伸出手指,精準無誤地點在鎖鑰嶺那陡峭山巒之中,一條隱蔽而深邃的狹谷之上。

  這條狹谷,是一道自然天成的天然裂縫,蜿蜒曲折,險峻異常,但可直通北山。

  「從此處到敵方大營,需用多久?」

  燕不息捋著鬍鬚,沉吟片刻後道:「若從中直插過去,半個時辰便能直搗黃龍。然而,狹谷的隱蔽,卻也致命——敵軍必會在此布防,設下重重陷阱,我軍要是強行穿越,無異於自投羅網。」

  蕭呈看著他。

  「你是主帥,會由此涉險穿行嗎?」

  燕不息搖搖頭,「不會。」

  蕭呈又看著其他幾位將領,「諸位呢?」

  眾將紛紛搖頭,「此舉兇險,弊大於利。末將不會冒險。」

  「不可,不可。」眾將領紛紛附和。


  蕭呈卻是一笑。

  「既然大家都認為不可行,那朕若行之,豈不是大出意外?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朕以為,可以一試。」

  眾將頓時愣住。

  蕭呈的目光在他們臉上流轉,淡淡道:「那日,裴獗特地遣使前來送炙肉,依你們看,是為了什麼?」

  燕不息不屑地道:「攻城為下,攻心為上,顯然,那女狐狸是為了動搖我軍軍心。」

  「那只是表面。」蕭呈將大滿的話告訴眾人。

  眾將齊齊怔愣,嚇出一身冷汗。

  「若當真如此,那并州危險了。」

  「是啊,陛下。并州有天然的防禦優勢,淳于狗賊十萬大軍,尚可一戰,但若是裴獗當真來個聲東擊西,致并州失守,我恆曲關無異於大門洞開啊……」

  「陛下,末將願領兵前往竹河攔截……」

  蕭呈抬手,阻止眾人說下去。

  「朕以為,其中有詐。」

  眾將看他,「陛下是說……」

  蕭呈道:「送上門來的情報,與魚餌有何不同?他們要釣的不是并州,而是朕。」

  眾將糊塗了,「陛下是說,花滿夫人所言,是敵軍的陰謀?」

  蕭呈輕嗯一聲,「虛虛實實,實實虛虛。不可不防。」

  謝叢光道:「那眼下我軍應當如何應對?」

  蕭呈手指沙盤,冷靜地道:「最好的防守,是進攻。無論雍軍會不會強渡竹河,取道并州,也不管他們攻擊鎖鑰嶺的有多少兵力,佯攻與否……此刻,北山大營勢必空虛。」

  眾將眼前一亮。

  燕不息道:「陛下是說,我們冒險從銷鑰嶺狹谷橫插嶺北,直取雍軍大營?」

  蕭呈:「正是。」

  氣氛有片刻的安靜。

  好一會,沒有人說話。

  此計聽上去巧妙,可有一個致命漏洞,他們離開,不也給了雍軍可乘之機?

  雙方各自推倒對方的營地,頂多也只是一個平手互換。他們能得到什麼?值不值得這麼冒險?

  所以,重點在於,蕭呈避開雍軍主力,準備直取雍軍大營,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又有得到什麼?

  燕不息眯起眼,視線落在蕭呈平靜的臉上,心裡如有滔天巨浪。

  裴獗帶兵出戰,不可能把皇后帶在身邊。

  此刻,那位國色天香的大雍皇后,一定留守在大營里——

  這麼多年過去了,蕭呈再沒有提「元後」之事,眾人都以為他淡忘了。

  原來沒有。

  他一直沒有死心。

  女狐狸啊女狐狸。

  當真紅顏禍水——(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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