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你自己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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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晟瀾的話,沈青竹聽到了,她什麼都沒說。

  她和夜晟澤走到了靠牆桌邊上,兩邊各有一把椅子,她直接坐了下來。

  她靜靜地看著夜晟瀾。

  大約被夜晟澤寵著,照顧著,日子過得太滋潤幸福了,以至於她都要忘了,被囚禁的那三年,是怎樣暗無天日的日子,她又是怎麼被蹂躪、被摧殘、被折磨的了。

  現在,她看著夜晟瀾,倒是找到了一點從前自己的影子。

  現在的夜晟瀾,和當初的她還真像。

  一報還一報。

  眼下這樣的囚禁,倒也公平。

  想著,沈青竹看著夜晟瀾的眼眸里,不禁更多出了一抹笑意。

  那笑容,落在夜晟瀾的眼裡,莫名的覺得陰森森的,這一瞬,他真的從沈青竹的身上,聞到了一股死亡的氣息。

  夜晟瀾心中恐懼交織,心亂如麻。

  他身子不自覺地又往牆角縮了縮。

  看著夜晟瀾的模樣,沈青竹不禁笑出了聲,「夜晟瀾,我有那麼可怕嗎?你一直往後躲什麼?」

  聲音,很淺很淺,滿是嘲弄。

  夜晟瀾定定地看著她,「青竹……」

  「別叫我青竹,這名字,你早就已經不配叫了,這麼多次了,怎麼還不長記性?」

  「大嫂!」

  夜晟瀾改稱呼改得快,他心裡有種直覺,眼下不能惹惱了沈青竹。

  一定不能。

  四目相對,夜晟瀾哀求。

  「大嫂,我知道錯了,求你看在過往的情分上,求你看在爹和祖母的面子上,再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爹說了要送我離京,送我去南邊,我這就滾好不好?我保證這次離京之後,就再不會回京了,我保證再不會出現在你面前,再回來礙你的眼了,你饒我一次好不好?你就當我是個屁,把我給放了,好不好?」

  夜晟瀾一字一句,卑微進了塵埃里。

  沈青竹失笑,「放了你?」

  「是,放了我,大嫂,我求你了,求你放過我一次好不好?求你了,求你了。」

  「你什麼時候這麼天真了?求,就會有用,這種事除了你娘,誰還能次次成全你?若是易地而處,你又是否能放了我?」

  「我可以。」

  這話,夜晟瀾回應得篤定,擲地有聲。

  若是從不曾經歷過,沈青竹或許還能說服自己相信夜晟瀾的話,可她經歷過被囚禁的三年,她死過一次……

  夜晟瀾若是真肯放過她,她又何至於死?

  這話,在血淋淋的現實面前……

  讓她怎麼信?

  低著頭,懶得去看夜晟瀾那虛情假意的模樣,沈青竹摩挲著指甲,漫不經心地詢問。

  「夜晟瀾,這個暗室,比之波瀾渡的地牢密室,如何?」

  夜晟瀾聽著這話,眸子猛地緊縮。

  他看著沈青竹,滿眼驚恐。

  「你……」

  「那個地牢,不就是你和你娘為我準備的?只可惜,在把我送到了我夫君的床上之後,我就再沒回波瀾渡半步,我再不受你們控制,那個地牢也就閒置了,沒什麼用了。要不然,現在的我應該就像狗一樣,被鐵鏈子拴在那個地牢的一角吧?那個地牢,比這裡還要陰暗,還要低矮,還要潮濕,還要陰森,對吧?」

  「你……你……不……不……」

  夜晟瀾連連搖頭。

  沈青竹冷哼,「否認,也沒有什麼意義,我都已經知道了,你們當初的計劃如何,我和你一樣清楚。」

  夜晟瀾想要為自己辯駁,他想要為自己爭取一線生機,可他根本不知道如何開口。

  因為,沈青竹說的都是事實。

  夜晟澤眸色暗沉。

  他是第一次聽沈青竹說這些話,也是第一次知道,夜晟瀾和謝氏還有這種心思這種算計。一想到沈青竹真的可能被關在地牢中,被像狗似的拴著,他的心就一揪一揪的,疼得窒息。

  那種畫面,他光是想想,都覺得難受得要命。

  看向夜晟瀾,夜晟澤眼裡殺氣浮動。


  夜晟瀾身子瑟縮。

  半晌,夜晟瀾才艱難地掙紮起來,他依靠著身後的牆,看向沈青竹,眼裡滿是哀求。

  「大嫂,我承認算計你是我不對,我也的確想過要將你囚禁在地牢里,可是,我並沒有成功,你也並沒有受那種苦,對不對?大嫂,求你看在大錯並沒有鑄成的份上,饒過我一次,我真的知道錯了,真的。」

  「我並沒有受那種苦?」

  呢喃著這幾個字,沈青竹的眼底,全是晦暗。

  她怎麼沒受?

  她只是這輩子運氣好,這輩子沒受而已。

  起身,沈青竹一步步走向夜晟瀾,不過幾步,她就到了夜晟瀾身邊。

  提著裙擺,蹲下身子,長裙曳地,與這髒亂陰森的暗室格格不入,沈青竹娉婷裊裊,模樣嬌艷,與夜晟瀾的狼狽不堪,更有雲泥之別。

  看著夜晟瀾,沈青竹一陣陣地發笑,下一瞬,她直接拔下了頭上的簪子。

  沈青竹一揚手,簪子就插進了夜晟瀾的肩胛骨。

  「啊……」

  血噴濺出來,夜晟瀾痛得尖叫。

  沈青竹攥著簪子的手都在抖,她心裡卻不覺得畏懼,畢竟,這種痛上輩子她承受過,是謝氏和夜晟瀾加諸在她身上的。

  她怎麼沒承受過?

  只是,上一世的她,對上這一世的夜晟瀾,他們之間隔了一世,有了些許偏差罷了。

  夜晟瀾不知道上輩子的事,可她都記得。

  她記得,帳就在。

  夜晟瀾就得還。

  「夜晟瀾,你的陰暗算計沒成功,只能說明我幸運,不能說明你沒錯。你沒成功,也不是我饒恕你的理由。這一簪子,是一個開始,是我給你的提醒……別求饒,因為,求饒也沒用,除了顯得你卑微、窩囊、不成氣候,沒有一點意義。」

  「青竹,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怎麼變成這樣了?」

  沈青竹呢喃了一聲,她笑盈盈地將簪子,從夜晟瀾身上拔出來。

  用手,輕輕擦拭簪子上的血。

  溫熱熱的。

  讓人畏懼,卻也讓人瘋狂。

  沈青竹的眼神陡然陰冷了些,她低喃。

  「夜晟瀾,是你和你娘,將我變成現在這樣的。陰狠、歹毒、狠辣、無情,這些不好的詞你都可以用在我身上,因為我就是這樣。你可以盡情地說,盡情地嘲弄,盡情地諷刺,你可以道盡我所有的不好,我不介意的。畢竟,你這輩子能說的話,已經不多了。」

  從激動到平靜,從瘋癲到平和,也不過就是一瞬的事。

  一句話到終了,沈青竹的聲音很輕很輕,她平靜的仿佛一潭死水,不起一絲的波瀾。

  越是這樣,夜晟瀾就越怕。

  「你想殺我?」

  「想。」

  四目相對,沈青竹回應的直接。

  「白日想,夜裡想,想的寢食難安,夜不能寐。一直到你跪在安國公府和長青堂外,為你娘求醫,那種想才稍微淡了些。畢竟……你娘沒了。」

  自從謝氏沒了之後,夜晟瀾就控制著自己,努力不去想她。

  他害怕。

  現在,沈青竹提及,無疑又揭開了夜晟瀾的恐懼,揭開了他最不想面對的事,那就像是他心頭最醜陋的傷疤,讓他崩潰。

  連連搖頭,夜晟瀾不想再聽。

  可沈青竹想說。

  邪氣地勾唇,沈青竹漫不經心地開口,自顧自地繼續。

  「你娘被打斷了腿,我給她送了藥膏,她防著我,把藥膏打碎了,她以為打碎了就沒事了,可是她不知道,那藥膏的味道,混上她最寶貝的幽藍魅影,是會滋生毒的,那是我特意為她研製的。所有人都以為她染了時疫,可實際上,她只是中了毒。」

  「閉嘴,你閉嘴。」

  「為什麼要閉嘴?這才只是個開始而已,你死之前,應該知道真相的,我得說給你聽。」

  「不……」

  「雲和農莊,我去的時候,她還好好的,是我給她餵了藥,讓她呈現出了假死的狀態。爹也好,你也好,你們沒有一個人願意進去瞧瞧她,自然也就不可能發現端倪。後來,你暈倒了,被爹帶走了,我臨摹了她的字,用金銀寶藏又把你引了回來。哪有什麼寶藏啊?我叫你回來,只不過是想讓你親自動手罷了。」


  隨著沈青竹開口,夜晟瀾的思緒,一點點被拉扯回了那一夜。

  一幕一幕,歷歷在目。

  夜晟瀾眼淚洶湧,他身子顫抖,反覆抽搐。

  他囁嚅著想要開口說些什麼,他想要阻止沈青竹,不讓她再說下去,可是,他似乎連聲音都發不出,一張口,聲音便支離破碎。

  沈青竹可不管他。

  痛?

  夜晟瀾越痛,她就越痛快。

  畢竟,這些都是夜晟瀾欠她的,是夜晟瀾得還給她的。

  「你知道嘛?在把你娘帶去柴垛之前,我曾給她施了針,她的假死狀態已經解了,她雖然身子不能動,不能說話,可是,她的腦子是清醒的,她的呼吸也是正常的。我們說的話,她都能聽得到。但凡你去燒她的時候,多看她兩眼,就一定能發現她是有呼吸的,她的眼角是帶著淚的,她臉上看似平靜的表情里,是帶著期望,也帶著絕望的。夜晟瀾,我給過你機會的,是你沒抓住,是你沒有救你娘,還親手燒死了她的,你才是殺了她的兇手。」

  「啊……別說了,別說了,沈青竹,你別說了。」

  夜晟瀾崩潰大吼。

  其實,從在雲和農莊,沈青竹以最戲謔的口吻,說出這種可能的時候,夜晟瀾就已經知道了,沈青竹說的可能都是真的。

  也正因為知道,他才不敢想。

  細思極恐,這是他最不敢觸碰的真相,這是他最不想面對的事實。

  現在再聽沈青竹說,他心如刀絞。

  他恨沈青竹。

  同樣,他也恨自己。

  夜晟瀾淚雨滂沱,他的眼淚根本止不住,身子抽搐的時候,所有的傷口都被拉扯著,疼得厲害,可是那種痛,卻似乎遠不及心痛。

  看著夜晟瀾的模樣,沈青竹一陣陣地發笑,她幾乎笑出了眼淚。

  抬手,沈青竹摸了摸自己的眼角。

  濕潤潤的。

  一用力,沈青竹就將那抹濕潤擦乾淨了,伸手掐住夜晟瀾的肩膀,強迫著他看向自己。

  「怎麼,痛了?夜晟瀾,你這種狼心狗肺的人,也有心,也會痛啊?這就承受不住了?這麼脆弱,懦弱,無能,誰給你的膽子去算計人,去害人的?」

  「……」

  「夜晟瀾,你該死。」

  沈青竹咬牙切齒,一時間,她掐著夜晟瀾脖頸的手,都更用力了些。

  她手背上,青筋暴起。

  夜晟澤瞧著沈青竹情緒幾乎失控,他快步過來,握住了沈青竹的手腕。

  沈青竹側頭看向她,就聽到夜晟澤柔聲開口,「夫人,這種粗活我來就好,他的血髒,你別髒了手。」

  聽著夜晟澤的話,沈青竹緩緩鬆手。

  她的理智也回了籠。

  有那麼一瞬,她幾乎恨不能直接掐死夜晟瀾的,可是,夜晟瀾才知道謝氏是怎麼死的,他怎麼配那麼輕易就死了,為自己尋一個解脫?

  他不配的。

  他就該嘗嘗上輩子她被囚禁的滋味,那是他該受的。

  心裡想著,沈青竹勾唇,「夫君,我不會親手殺了他的,他的血,和謝氏的血一樣髒,這樣的人命我不沾。」

  「好。」

  「但是有些事情,我是要做的,你等等我,馬上就好。」

  「依你。」

  夜晟澤沒再說什麼。

  他沒有再上手,只不過,他也沒有離開,而是就在邊上靜靜地陪著沈青竹。

  該說的,沈青竹都說了,她也不再浪費時間。

  沈青竹把擦乾淨的簪子收好,隨即從懷裡,掏出了兩個小瓷瓶,她將兩個瓷瓶打開,從裡面倒出了兩粒小藥丸來。

  伸手抓住夜晟瀾的下顎,沈青竹直接將兩粒小藥丸,塞進了夜晟瀾嘴裡。

  「唔……沈……不……啊……」

  夜晟瀾想要掙扎。

  可是,沈青竹的動作太快了,丹藥又入口即化,他根本吐不出來。

  他的話,也都說不出來。

  等沈青竹放開他,他得了自由,能夠張嘴的時候,卻已然發不出了聲音。

  這是夜晟瀾從沒感受過的感覺,他嚇得不行,他一次次地衝著沈青竹呼喊,想要問她,他這是怎麼了,為什麼會這樣,他想求沈青竹饒了他,不要這麼對他……

  可是,他什麼都說不出來。

  無能為力,失望絕望。

  這種無力感,很快就將夜晟瀾淹沒了。

  沈青竹淺笑。

  「別怕,只是讓你說不出來話而已,不要命的。你……沒資格那麼快死,你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行。」

  「啊……啊啊啊……」

  沈青竹轉身,去牆邊的桌上,拿了一條鏈子過來。

  一手按著夜晟瀾,她一手將鏈子,套到了夜晟瀾的頭上,亦如上輩子,夜晟瀾將鏈子套在她頭上一樣。

  沈青竹笑著落淚,眼淚洶湧。

  之後,沈青竹將鏈子直接鎖在了牆上。

  「一刻鐘後,會有人來給你送飯,量很足,應該足夠吃十來日的,哪怕餿了,可省著點吃,總歸能解飽,死不了的。還有水,也會有一盆,省著點用,也能喝十來日。你可以吃,也可以喝,你若有本事,也可以逃,可若是沒本事,你就要過暗無天日的日子了。這暗室里的燭火會熄滅,沒有一點光亮的那種暗無天日。」

  「啊……啊……」

  「哦,對了,還有一件東西沒給你。」

  一邊說著,沈青竹一邊伸手,又掏出了一個小藥包來。

  她將藥包放在了離夜晟瀾最近的地方。

  「這是一包砒霜,你若是真撐不住了,也可以選擇自盡的。只是,我想你那麼怕死,應該沒有那個膽量,自己去服藥吧?十幾日的工夫,也說不準就會有人找到這裡,心裡揣著那點希望,你也捨不得死吧?你會撐住的吧?」

  「……」

  「選擇,我給你了,要怎麼死,又要不要賭一賭運氣,看看能不能活下來,你自己選。你的命,攥在你手裡,生死……都與我無關。」

  話音落下,沈青竹緩緩起身。

  她側頭看向夜晟澤,「夫君,我的事辦完了,咱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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