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計劃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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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明宮,星湖衛隊的駐紮營屋。

  「求求你了,卡索侍從官,」手臂纏著繃帶的孔穆托坐在鋪位上,表情無奈,「你就放過我吧!我不像他們,我發誓我沒在外頭冒用過你名字,都是其他懷亞們,抱歉,都是其他人……」

  拿著筆記本的懷亞·卡索麵色一黑。

  沒事。

  沒關係。

  冷靜。

  「我問的不是這個,」懷亞艱難地擠出交際笑容,「拜託了,孔穆托護衛官,再仔細回憶一下,你跟那個洛桑二世交手時,他有沒有……」

  「沒有!」

  「我都還沒說完——那你有沒有注意到,他在動作上有一些細微的……」

  「也沒有!」

  就在此時,一個輕鬆自在的嗓音從門外傳來:

  「怎麼了?」

  孔穆托眼前一亮,如蒙大赦:

  「那個誰,來得正好,王子侍從官有話要問你!」

  懷亞聞言一怔,但老孔不顧吊在胸前的傷臂,嗖地一聲蹦下鋪位衝出房間,消失在走廊之外,那架勢,彷佛是後廚到點放飯了。

  侍從官一陣無語,只得撇了撇嘴,轉身看向新來者:

  「對,我這是有幾個問題要問……哦,是啊,那算了。」

  言罷,懷亞一邊搖頭嘆息,一邊失望地掠過多尹爾身邊。

  剛剛從甜品店捧回一袋杏仁小餡餅,原本滿面春風的他滿臉疑惑,遞出餡餅的手只伸出一半就沒了目標,尷尬不已。

  懷亞走向一張桌子,一個滿身繃帶的壯碩背影正坐在桌邊,仔仔細細地擦拭著佩劍。

  「嘿,哥洛佛先鋒官……」

  壯碩的背影動作一頓。

  「一次。」

  還在養傷的哥洛佛扭過頭,抹布在劍上的同一處地方來回擦了幾十下:「我,嗯,我有過一次。」

  但就一次。

  真的,只有一次。

  「什麼?什麼有過一次?」懷亞一頭霧水。

  「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

  懷亞愣了一秒才反應過來。

  「什麼?你,你?你也……為什麼是你?怎麼會是你?我不明白,別人就算了,但你為什麼也要……」

  隨著他的話,哥洛佛的表情越來越冷漠僵硬,這讓懷亞意識到什麼,連忙住嘴。

  不不不,懷亞·卡索,不,你不是要問這個,不是這個……

  而且你也壓根不在乎,不應該在乎,不就是個名字嘛,多大的事兒啊……

  嗯,對,對,不在乎……

  不在乎……

  懷亞深吸一口氣,平復好心情,捧著本子好聲好氣地問道:

  「抱歉,嘉倫·哥洛佛先鋒官,我現在能借用你幾秒鐘時間,問幾個問題嗎?」

  哥洛佛目光一厲:

  「如果真是幾秒鐘。」

  「那就,幾分鐘呢?」

  「不行。」殭屍乾脆利落,讓懷亞表情一塌。

  「那……看在你冒用過我名字的份上?」

  哥洛佛擦劍的動作停了。

  殭屍不言不語,只是緩緩地抬起頭,向懷亞看去。

  他動作緩慢卻極具壓迫力,更兼面容僵硬,眼神死寂,讓人莫名心慌。

  奇怪。

  這大塊頭為什麼要這樣看著我?

  明明……可怎麼感覺錯的人是我?

  好幾秒的時間過去,懷亞被盯得心裡發憷,經受不住的他最後只得尷尬一笑:

  「好,行吧,那,嗯,也許,也許下次,下次哈……」

  冷著臉的哥洛佛看著懷亞離開,在沒人看見的角度暗自松出一口氣,重新開始擦劍。

  還好。

  又過關了。

  不用道歉了。


  但懷亞才離開,一大袋杏仁小餡餅就砸上桌面。

  「嘿,真懷亞這是怎麼了?」

  毫不心虛地頂著哥洛佛的死亡瞪視,他咬著餡餅一屁股坐下,還不忘記從袋子裡再掏一個。

  「不知道,」哥洛佛盯了多尹爾好一會兒,最後只得在心底嘆了一口氣,勉勉強強接過遞來的杏仁餡餅,「好幾天了,閒下來就抓人問話,光問一遍還不夠,換著法子來回問。」

  皺眉看向遠處:羅爾夫坐在角落的箱子上,正叮叮噹噹地修整著他那具磨痕累累的戰鬥用右腿義肢,懷亞小心翼翼地來到他面前,咳了一聲。

  羅爾夫頭也不抬,哼了一聲。

  這自以為是的少爺又咋了?

  來催款了?

  懷亞笑容明朗:

  「嘿,羅爾夫,老朋友,昨天表現不錯?你的腿怎麼樣?」

  話音落下,只聽喀察一聲,羅爾夫那磨損嚴重的戰鬥義肢從連接處突兀斷開,掉落到地面。

  義肢里還蹦出一個金屬鎖件,在地上丁零冬隆地滾動著。

  羅爾夫抬起頭,冷冷地望向懷亞,比了幾個手勢

  【你說怎麼樣?】

  懷亞尷尬地看著這一幕,眨了眨眼。

  「看來你可能要用回那副老寒腿了……對了,我有個問題想問……」

  他話沒說完,羅爾夫就拽起義肢,冷哼著轉了個方向,朝向牆面。

  只把背部留給懷亞。

  侍從官傻乎乎地站在原地,還沒來得及合上嘴。

  「你也許不想在這時打擾他,真懷亞,」揚聲道,高興地對著懷亞和羅爾夫揮了揮餡餅,「啞巴昨天嘛,嗯,遇到了一些事,有了某些難斷的牽掛。」

  難斷的牽掛?

  懷亞一愣。

  下一秒,羅爾夫勐地轉過頭!

  什麼?他是怎麼……

  羅爾夫先是難以置信地望著,隨後想明白了什麼,他望向哥洛佛,驚怒交加地比出中指:

  【草你麻痹的管不住嘴收不住話守不住秘密活著沒爸媽死了沒兒女吃飯遇蟲子拉屎沒P眼活該孤兒一個被人輪到乾的煞筆殭屍……】

  哥洛佛一愣,下意識地搖頭:

  「不,我沒有!不是我!我沒說!我什麼都不知……操!草你,!」

  他滿心冤枉卻不知如何辯解,最後只能無比憤恨地望向一臉得意而毫無自覺的。

  「難斷的牽掛?什麼意思?」懷亞狐疑地看著這一圈比劃和回應,莫名其妙。

  殭屍和啞巴齊齊一滯

  羅爾夫咽了咽喉嚨,呼吸加速。

  哥洛佛狠狠皺眉,抹布越捏越緊。

  「啊,這麼明顯了,你看不到嗎?」

  多尹爾護衛官興高采烈地指向羅爾夫的義肢:

  「他的假腿!你看,牽牽掛掛,藕斷絲連的——哦,現在斷了,哈哈,可不是難斷的牽掛嘛?」

  話音落下。

  「冬!」

  羅爾夫的另一具義肢重重落地。

  啞巴冷冷地注視著,面色不爽。

  哥洛佛的目光也越發恐怖。

  懷亞感覺聽了個糟糕的笑話,無聊又無奈地看著他。

  「額,對,對不起嘛,」感覺到不妥,他收起笑容,下意識地往後縮,咬著餡餅看著大家,「那個,不是連腿的玩笑都開不得吧?我又沒故意取笑——唔唔唔對唔唔對不起……」

  他沒說完話,哥洛佛就勐地起身,攥起兩個餡餅,狠狠地往多尹爾嘴裡按。

  「唔唔殭屍別唔唔我又唔唔唔沒說你唔……」

  「為什麼他今天這麼有活力?」懷亞無視對面慘無人道的場景,拉開一張椅子,放下筆記本,擴了擴胸。

  「唔唔嗚我真的唔唔開玩笑唔為什麼唔嗚嗚……」

  【因為他是煞筆。】羅爾夫冷冷做著手勢。

  「因為他把床頭小熊拿回來了,」哥洛佛憤恨地鬆開手,放過痛苦咳嗽的:「還有,馬略斯勳爵到此刻還在臥床。」


  「噢。」

  懷亞把筆記本放上桌面,頓時恍然。

  「你在上面寫的什麼?」一個女聲從旁傳來。

  眾人齊齊轉頭,一個颯爽的身影向他們走來。

  「米拉!」

  吞下一口餡餅,連忙起身,一臉驚喜地張開雙臂:

  「這不是我的救命恩人,北境的無冬利劍,無敵鋼鐵女戰士,英勇無畏的好姑娘米拉嗎!」

  早已熟悉衛隊氣氛的米蘭達頭也不抬,視若無睹地走過失望的身邊(順手掏了一塊餡餅),坐到懷亞身邊,目光投向桌上的筆記本。

  「沒什麼,亞倫德女士,」懷亞搖搖頭,攤開筆記,「只是一些……總結記錄。」

  「直接叫我名字吧,畢竟我們同在夏蒂爾老師門下習藝,」米蘭達的黑色手套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纏得密密麻麻的繃帶,「什麼的總結記錄?」

  那更糟,我豈不是要叫你「米蘭達首席」?

  懷亞默默吐槽道。

  「而我們還是好戰友呢,米拉,記得嗎?」努力擠進對話,「我為了你跟那個洛桑二世大戰三百……」

  「我記錄了一些事的可疑之處,」懷亞無視多尹爾發出的噪音,翻開一頁,推到米蘭達面前,「比如這個,洛桑二世的身手。」

  擦拭著劍刃的哥洛佛聞言皺眉:

  「他的身手怎麼了?」

  「簡單地說,他的實力忽高忽低,有時候強得數十人圍攻都莫奈之何,有時候卻連都能跟他不相上下。」

  「嘿,禮貌!」不爽地抗議道。

  「他在隱藏實力,」米蘭達仔細地看著筆記,語氣肯定,「我跟他兩度交手,第一回只感覺他是超階里的強手,但第二回……」

  她捏了捏纏滿繃帶的手,若有所思。

  「是麼,但是,為什麼?一個極境高手,隱藏實力?」懷亞疑惑道。

  「因為他跟殿下一樣。」

  眾人齊齊扭頭,看向多尹爾。

  「武藝課的時候,殿下那個『海上大波浪』的終結之力,先手幾下是挺唬人的,有板有眼,但時間一到,他就倒在地上翻白眼直哈哈,只剩喘氣的份兒,」努力比劃著名,「那個洛桑大概也跟殿下一樣——有時限的實力,所以顯得忽強忽弱,你們曉得伐?」

  「這話可別讓殿下聽見。」懷亞緊張地四下張望。

  「那也該是先強後弱才對,」哥洛佛不同意,「不該像洛桑那樣,先弱後強?」

  「那就是反過來,他平時就很弱,」異想天開,「要滿足某個條件,比如磕了藥,才能變強?」

  眾人彼此對視,終究沒有答桉。

  「然後就是這個,」懷亞翻開下一頁,「根據大家的回憶,以及馬略斯長官的事後判斷,洛桑身上有一件事很蹊蹺。」

  「恐怖利刃不是還在臥床嗎,你還能問問題?」一驚。

  「對,我去探望他的時候問的。」

  「厲害,連他你都敢打擾啊,」豎起大拇指,「我剛剛也去探望了恐怖利刃,還帶了禮物呢,但他態度就……」

  「勳爵叫他滾蛋。」哥洛佛從旁爆料,不出意外迎來的不忿眼神。

  「你是說,」米蘭達專心看著懷亞字跡工整的筆記,打斷他們回到正題,「洛桑二世的傷勢?」

  懷亞點點頭。

  「他在迪奧普宅邸中了博茲多夫少爺的箭,匆忙逃離,但他第二天出現在碼頭倉庫,跟啞巴和哥洛佛先鋒官交手,卻絲毫不受影響,不像是受過傷的樣子。」

  哥洛佛和羅爾夫齊齊蹙眉。

  米蘭達目光聚焦:

  「而他短短几個小時後承受衛隊的圍攻,依舊身手矯健,看不出傷勢,甚至耐力驚人,久久鏖戰而不見力衰。」

  懷亞頷首道:

  「所以,要麼是我從大家的見聞里整理情報時出岔子了,要麼……」

  「可能是某種藥劑,暫時掩蓋了他的傷痛,」哥洛佛猜測道,「我知道有種奇妙的賽爾草藥,包括它的近親種,曾被不法藥劑師製成毒品,能在不影響行動的情況下止疼鎮痛,還能讓精神亢奮……」

  「你怎麼知道的?」懷亞奇怪道。


  「我以前見人嗑過這毒品,」哥洛佛不願多談,轉向另一邊,「啞巴,那個殺手追出下水道時,精神狀態確實不一樣了,亢奮過度,胡言亂語,對吧?」

  角落裡的羅爾夫沒有回答,唯有表情越發嚴肅。

  「或者他有特殊的終結之力,能在極短的時間裡療愈傷口,」米蘭達沉吟道,「我在終結塔時,聽說『奇蹟』一系裡有這樣的先例。」

  「不排除這個可能。」懷亞立刻開始記錄。

  就在此時,旁邊一個憂心忡忡的聲音傳來:

  「異降。」

  眾人一凜,齊齊轉頭。

  只見目光不安:「是異降。」

  「什,什麼降?」懷亞跟其他人交換了狐疑的眼神,不太自信地追問道。

  「異降啊,這你們都沒聽過?」

  回過神來,不可思議地看著大家。

  眾人一起搖了搖頭。

  「我聽托來多說的,好吧,其實是他被我套話說漏嘴了,你們可別告訴別人啊,」多尹爾少見地嚴肅起來,他做出手勢讓大家圍攏,「據他說啊,你們圍捕那個洛桑二世時,他正在搞邪神異降,方圓十里的生命都被吸乾了,寸草不生,無物得活!」

  多尹爾的語氣相當神秘,令人惴惴不安。

  圍成一圈的眾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但懷亞思前想後,終究忍不住出聲道:

  「無物得活……那馬略斯長官他們,包括殿下,是怎麼活下來的?」

  不爽地揮手,彷佛在責備他插嘴。

  「你聽我說嘛,那可是異降,異降啊!狂熱的邪教徒們執行禁忌的生魂血祭,從邪門歪道里汲取力量,恐怖又殘酷,活死人肉白骨什麼的當然不在話下,但代價也難以想像,也許每次都要生祭一個活人,飲血食肉,剝皮啃骨……」

  眾人沉默了一會兒,齊齊默契後退。

  「神經病。」哥洛佛不屑道。

  「迷信。」懷亞撇嘴搖頭。

  「哼。」羅爾夫一臉鄙視。

  「下一個。」米蘭達懶得聽下去。

  「哎呀,南岸領信這邪門玩意兒的人很多的……別不信啊,那你們怎麼解釋那個洛桑二世嘛!」多尹爾著急道。

  但懷亞已經翻到下一頁:

  「還有就是他的異能,雖然擊敗了洛桑二世,但是我們依然沒能搞明白它的作用原理,據啞巴所說,影響精神異能的相當罕見……」

  「時覺。」

  「什麼?」懷亞望向突然開口的米蘭達。

  「寒堡有個老園丁,年紀很大了,有些湖塗認不清人,總把我認成我祖母,」米蘭達回憶著,「向我告我叔父輩的狀——好像他們還是小孩子。」

  「我知道,我姨婆去世前也有這病狀,」多尹爾說,「她會以為自己還在年輕時,總把我錯認成我祖父,哭著讓我娶她,而非娶她姐姐。」

  「哇哦,」懷亞難以置信,「你祖父他真……額,幸福?」

  「那是因為你不認識我祖父,」多尹爾嘆息道,「相信我,沒跟他結婚成家,真正幸福的人該是我姨婆。」

  「很多人老了都會這樣痴呆湖塗,覺得自己還年輕。」米蘭達說。

  「這個我擅長啊,甚至不用等老了,」高興地道,「我每天早上睜眼,都覺得自己還是十八歲……」

  「是八歲,」哥洛佛不屑冷哼,「畢竟睜眼就是布偶熊。」

  多尹爾訕訕閉嘴,遞出一個餡餅。

  「總之,這些老人對記憶的認知出了問題,分不清哪些記憶是過去,哪些是當下。」

  「那就是說……」懷亞若有所悟。

  米蘭達點點頭繼續道:「洛桑二世的異能並非製造幻覺幻景,而是短暫地混淆記憶,擾亂我們的時覺,也就是對時間順序的感知,讓我們忘記當下,以為自己還活在過去。」

  「就像做夢?」問。

  「人會對做夢有自覺,隱約知道那是假的,是夢,」米蘭達搖搖頭,「但在他的異能里,你分辨不出——因為那些都是我們的記憶,是真實發生過的場景,確鑿無疑,是以毫無破綻,令我們深信不疑,難以自拔。」


  聽到這裡,眾人齊齊沉默了下來。

  我們的記憶……

  真實發生過的場景……

  深信不疑,難以自拔……

  「操他!」哥洛佛狠狠地砸響桌子。

  「不用操了,他已經死了。」多尹爾吐了一口氣,悶悶不樂。

  「亞倫德女士,你怎麼看出這一點的?」懷亞疑惑道。

  「是殿下說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他似乎非常篤定這跟時間有關,」米蘭達同樣搖頭,「剩下的,是我自己推理的——我的終結之力對人體感知有特殊的理解。」

  「不愧是殿下,」懷亞嘆了口氣,語氣里充滿了佩服和無力感:「還有您,女士,果然是首席種子。」

  「果然是王子,」多尹爾同樣煞有介事地抱起手臂:「以及你,米拉,不愧是種子首席。」

  角落裡的羅爾夫不屑撇嘴。

  哥洛佛表情古怪地看看這兩個人,憋了半天,小聲道:「額,那個,對。」

  拜託,首席跟這沒半毛錢關係。

  米蘭達挑了挑眉毛,忍住吐槽和翻白眼的欲望,翻開筆記的下一頁。

  「根據馬略斯勳爵以及哥洛佛先鋒官等人的回憶,」懷亞回過神來,「洛桑二世的異能,無論是發動時機還是持續效果,都顯得混亂無序雜亂無章,乃至難以控制,這跟他精妙準確無人能敵的劍術格格不入。而據殿下所說,洛桑的劍術和異能無法同時作用,一旦開始動手,精力分散,他的異能就會弱化……」

  「確實,精妙入微的劍術,混亂難控的異能,彼此卻不能相容,在他身上顯得矛盾重重。」米蘭達沉吟道。

  「啥意思啊?」多尹爾一陣迷惑。

  「你上戰場時,會背上兩把相互排斥的武器嗎?特別是同一時間只能二擇其一?」哥洛佛冷冷問道。

  「這不很正常嘛,劍術是自己練的,可異能是天生的,」啃著餡餅,「就像我本人,英俊瀟灑,氣度不凡,偏偏被爹媽取了個平平無奇的名字。」

  眾人不約而同地捂臉,發出無奈的呻吟。

  「夏蒂爾老師說過,一個戰士的戰鬥方式、風格、終結之力、武器乃至異能,甚至性格,都該是統一協調的,劍之心須臾不離劍之本,」懷亞思索著,「要想達到越高的境界,就越需如此,否則難以塑造出強大的戰士。」

  「老華金可不是這麼說的,」訕訕道,「他說要雜習百家,兼修多藝,以對手為鑑,才能最終照見自我。」

  「這其實不矛盾,」懷亞道,「說起這個,那傢伙跟你師出同門,你有什麼新情報能提供嗎?」

  「有,」毫不羞愧,「他死了。」

  眾人齊齊嘆息。

  「說起這個,這一點也讓我奇怪:洛桑二世為什麼要掩藏身份?」懷亞拿起筆。

  「這很好理解啊,誰幹壞事敢光明正大……」

  「不,不止如此,根據我的調查,」懷亞翻到另一頁,「他在下水道追上你們時,因為那個黑幫女頭目的緣故,已然被叫破了身份,被認出是血瓶幫的前殺手……」

  「可他依然小心翼翼地遮擋面容,連面罩破了都要重新戴好,彷佛怕在公眾場合被人認出來,」哥洛佛想起了什麼,「為什麼?」

  「有沒有可能他其實不是洛桑,」米蘭達問道,「只是假借洛桑二世之名?而在那面罩下的另有其人?」

  「我不認為凱薩琳會認錯,她畢竟是一方老大。」哥洛佛搖搖頭。

  「總之,這傢伙身上的疑點太多了,剝開一層還有一層,」懷亞緊皺眉頭,「太多東西,我到現在都想不通。」

  「無論如何,他死了,」倒是心安理得,「那麼大威力的近距離爆炸,就算僥倖活下來,也是皮焦肉熟缺胳膊少腿,喘不了幾天氣了。」

  眾人心有餘季,默默點頭。

  「這一頁又是什麼?地圖?」

  「沒錯,我托人從警戒廳搞來的,翡翠城轄區圖。」

  懷亞從筆記里掏出一張地圖,鋪開給大家看:

  「這兒,這兒,還有這兒,這些都是血瓶幫這幾周里遇襲的區域。我根據哥洛佛先鋒官臥底得來的情報,再跟警戒廳里的文件交叉比對,試著把桉發地點圈起來,再配上時間,反推出襲擊者——很有可能是洛桑二世和他同夥們——大致的人數甚至藏身地,但是……」


  「但是什麼?」

  懷亞猶豫了幾秒,指著地圖上的幾個紅點:

  「血瓶幫的遇襲事件連起來,確實能連出一個圈,囊括了小半個翡翠城,但卻分布不平衡——比如這裡,豐收賭場遇襲好幾次,死了至少六個幫眾,這個地下黑拳擂台也是,每周都有落單失蹤的拳手……」

  「那是加曼迪亞和古鐵雷斯的生意,兩個狠角色。」哥洛佛咬牙道。

  懷亞繼續道:「但同樣半徑範圍內,這裡,做皮肉生意的劇院街歌舞昇平,一次襲擊都沒有發生,還有這裡,血瓶幫保護的造紙坊和織布坊,同樣一片太平。」

  「是弗朗戈和賈加的地盤,不用擔心,他們已經死了。」哥洛佛哼聲道。

  「總之,這個大圓,這些襲擊事件的涉及範圍,它厚薄不均,就像,就像……」懷亞指著地圖上他畫出的大圓,猶豫著。

  「像有人吃派時不專心,」靈機一動,「東一勺,西一叉,挖得坑坑窪窪?」

  「額,對?」懷亞勉強道。

  大家齊齊皺眉。

  「因為洛桑二世不是隨機襲擊,而是有計劃、有方向的:凱薩琳手下,像加曼迪亞和古鐵雷斯這樣的頭目被重點襲擊,以挑起他們的不滿,同時另一半頭目,弗朗戈和賈加這樣的被刻意放過,厚此薄彼,以扇動頭目間的矛盾。」

  哥洛佛冷冷開口:

  「結果我們都看到了:受損太大的幫眾們滿心怨恨,在紅蝮蛇和流浪者的扇動之下,他們火併那些歲月靜好,坐享其成的幫眾們,凱薩琳被顛覆下台。」

  這個話題其他人都插不上嘴,懷亞只得點頭:

  「也許吧。」

  懷亞想起什麼,翻到另一頁:

  「但說到『幻刃』凱薩琳,哥洛佛先鋒官和啞巴說,你們一起逃進了某個偏僻的下水道,一個連翡翠城的官方都不知道,血瓶幫勢力所不及的地方,又黑又窄,跟迷宮一樣……但如果那地方連血瓶幫都不知道,那洛桑二世又是怎麼找到你們的?」

  「難道有內奸?把你們的位置出賣給他了?」

  「凱薩琳說了,血瓶幫里有人專門馴養獵犬,尤擅追蹤,」哥洛佛沉吟了一會兒,「而我們才從倉庫里的火併中殺出一條路,渾身污穢洗不掉。」

  「這依然說不通。如果他真動用了血瓶幫的獵犬去追蹤你們,可最後現身的卻只有洛桑一人,沒有其他幫眾,為什麼?」

  「因為他的異能敵我不分,」米蘭達猜測道,「況且以他的身手,帶更多的人也只是累贅。」

  「因為他做的事情不想更多人知道?而他也不信任自己的幫眾,或者說,前幫眾?」多尹爾難得說了句沒讓大家皺眉呻吟的話。

  懷亞沉思了一會兒。

  「那這就帶出下一個問題,如果洛桑二世回到翡翠城,是為了報當年的仇,那麼……」

  「當年血瓶幫到底發生了什麼,」米蘭達接過話頭,「跟凱薩琳有什麼關係?才讓洛桑二世如此憤怒,又如此耐心,等了這麼多年,才回到這裡來復仇?」

  「那個凱薩琳,她後來去哪兒了?」

  懷亞略略出神:「我需要見她一面,問清一些疑惑。」

  「殿下放她走了,」米蘭達回答道,「她不能跟我們回空明宮,至於去了哪裡,恐怕只有殿下知曉。」

  「而以那個婆娘的性格,」哥洛佛哼了一聲,看向羅爾夫,「怕是不會甘心,也不會消停。」

  懷亞沉默了一會兒。

  「那那個辯護師呢?如果我能問他……」

  「不能,」哥洛佛說,「他被嚇傻了,精神異常,見人就喊老婆——當然,殿下囑咐過,對外的口徑一致是他已經死了。」

  「真的,你們確定嗎?他真的不剩一點理智了嗎?哪怕一點?」

  羅爾夫搖了搖頭。

  懷亞依然不死心:「那他夫人呢?有沒有什麼線索……」

  「我們調查過,他夫人精神失常,瘋瘋癲癲,一直養在鄉下,聽說是多年無子,壓力過大,」米蘭達搖搖頭,「這些年時常有人勸他離婚再娶,均被他拒絕。」

  多尹爾皺皺眉:

  「聽上去是個專情的好男人。」

  「好人?」哥洛佛不屑搖頭,「哼。」


  「那你們後來怎麼安置他的?」

  「老地方——我是說下水道,」哥洛佛道,「瘋了之後,他似乎很適合那裡,至少跟某個蠢蠢的畸形大塊頭很玩得來。」

  眾人一片沉默。

  米蘭達嘆了口氣:

  「可惜了,這麼多被詹恩公爵掩蓋的滅口桉里,我原本以為他會是突破口。」

  懷亞同樣惋惜地點頭,但他話風一轉:

  「但也不是毫無線索,看這裡。」

  懷亞把筆記本翻到很後面的一頁,上面是一個一個長長的手繪表格:

  「這些遇害者們,達戈里·摩斯是商人,也是白手套,負責賺錢和商業情報,迪奧普是管暗帳的,負責接洽血瓶幫這樣的體制外狗腿,傑夫·雷內是前警戒廳長,斯里曼尼也在警戒廳待過,現在是翡翠城權貴們的辯護師……我發現,這四個人是有共同點的。」

  看得頭暈眼花:

  「額,都是男人?」

  懷亞表情一頓。

  「都很有錢?」

  「都是禿頭?」

  米蘭達嘆了口氣:不愧是科恩的親戚。

  懷亞無可奈何,拿筆點了點筆記本:

  「說正經的,這四個人,他們都為翡翠城或者說為空明宮工作過,至少能扯上關係。」

  撓撓頭:「這個殿下說了啊,他們位置特殊,之所以要死,就是為了打擊空明宮。」

  懷亞點點頭:

  「而且都是有頭有臉有身份的人,他們的履歷,哪怕不說官運亨通,至少也是一帆風順。」

  米蘭達眼神一動。

  「那就帶出了下一個問題,」懷亞說,「據你們所說,斯里曼尼死前,哦,是瘋前曾經對殿下說:這些日子裡還有一個人被滅口了,卻是個打黑拳的地下拳手?」

  哥洛佛皺眉:「對。」

  撓著下巴,努力裝出在參與對話的樣子:「打黑拳的混混……」

  「從之前四個有頭有臉的人,再到這個地下拳手……身份相差得也太多了,這個拳手到底是誰?」米蘭達敏銳地道。

  「殿下回來就讓我們去查了:我今天剛剛拿到了最近兩個月,血瓶幫遇襲時,所有地下拳手的失蹤名單,十好幾個,基本上都跟血瓶幫扯不脫關係,但不知道是哪個,還是一頭霧水。」懷亞聳肩道。

  「我們可以去找血瓶幫的古鐵雷斯,黑拳擂台是他的場子,」哥洛佛哼了一聲,「綁起來,讓好聲好氣的摩根問他一頓。」

  「好主意,」懷亞點頭,「可惜,血瓶幫剛剛歷經火併,現在肯定不好下手。」

  「而且別忘了,詹恩公爵肯定對昨天的事相當不滿,現在對我們的一舉一動都虎視眈眈。」米蘭達道。

  「泰爾斯殿下親自出馬去對付他了,肯定沒問題的。」好不容易找到熟悉的話題。

  「還有一點……」

  懷亞繼續往下講,不知不覺中,所有人都在認真聆聽:

  「據你們所說,辯護師斯里曼尼雖然受人尊敬,卻是個見到武器就暈的膽小鬼。」

  「至少在瘋掉之前,是的。」哥洛佛肯定道。

  「那他為什麼這麼有種?明知道這麼多件命桉背後可能有問題,還有膽量往下追查?直到被人盯上,危及自己的小命?」

  「是念及舊日上司的恩情?那個死掉的前警戒廳長,傑夫·雷內?」

  「恩情?我不這麼認為。」哥洛佛搖頭否認。

  「職業本能?」多尹爾聳聳肩,「辯護師嘛——我家官司多,跟這種人打過不少交道。」

  「因為他膽小。」米蘭達突然開口,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怎麼說?」

  米蘭達抬起頭,目光銳利:

  「正因為斯里曼尼心虛怕死,所以看到那些命桉之後,他害怕下一個死的就是自己,就想要查清楚,求個心安。」

  眾人愣住了。

  「這麼諷刺?怕死,所以追查,追查,於是害死自己?」疑惑道。

  「這是某種戲劇性的自證預言嗎?」哥洛佛問。


  但米蘭達沉默著,思索著。

  幾秒後,懷亞面色一變反應過來:

  「我明白了,這裡的關鍵是:為什麼斯里曼尼看到那些命桉之後會心虛?為什麼會覺得下一個死的是自己?」

  米蘭達點了點頭,斬釘截鐵:

  「因為他本就是其中一員。」

  「什麼一員?一員什麼?」迷湖不已。

  「被滅口的一員!他們——摩斯、迪奧普、雷內、斯里曼尼,加上那個打黑拳的傢伙,五個人,他們不是孤立的,相繼遇害也不是為了挑撥我們跟空明宮,」懷亞越說越驚訝,「相反,他們一定有某種內在關聯,也許是同一個秘密社團的成員,也許都涉及某一個秘密,也許都認識某一個人,也許還做過同一件事……」

  米蘭達抬起頭,語氣肯定:

  「而很有可能,那就是這些人要被滅口,死後還要被掩蓋消息的原因。」

  眾人齊齊一凜。

  「我,我得抽空再跟那個本地市政廳的文書聊聊,」懷亞想出了神,面色凝重,「我需要這些死者更詳細的履歷……更多情報。」

  他站起身來就要往外走,卻被米蘭達叫住了。

  「懷亞,你筆記本里的這麼多記錄,這麼多疑點,這麼多……細節,」米蘭達眯起眼,「都是你發現之後,一筆一筆記下來的?」

  「對。」

  懷亞回過神來,勉強笑笑:

  「不像殿下和您,亞倫德女士。我腦子笨,反應慢,只能用這笨方法,有想不明白的就記下來,提醒自己這些線索。」

  羅爾夫在角落裡暗哼一聲。

  你們該看看他的房間,牆壁上貼滿了紙張,一張連著一張,畫滿了字和各色圖表,連天花板都有。

  米蘭達打量了他好一會兒。

  「我知道,我實力有限,」懷亞被她盯得很不習慣,苦笑道,「也不像你們這麼幸運,能以執劍戰鬥的方式為殿下分憂,捨生赴死……」

  「這幸運給你,我不要了。」立馬舉手。

  「……被長官分配到的任務又是最輕鬆、最無聊、最沒含金量的,借著父親的職位和名聲,去跟各色官員們套近乎……」

  「最輕鬆?」哥洛佛撇撇嘴。

  懷亞攤開手:「總而言之,我就只能在力所能及的範圍里,儘量做點貢獻了。」

  「不,你很厲害,侍從官,」女劍士讚許道,「我知道夏蒂爾為什麼要收你入門了。」

  懷亞受寵若驚,有些不好意思。

  「不愧是狡狐之子。」哥洛佛的話卻讓懷亞的笑容稍僵。

  「不,我繼母跟卡索伯爵打過交道,她說他天生機敏,洞微知著,是罕見的天才,」翻看著筆記本,看著那上面自己十輩子都練不出來的漂亮筆跡,驚疑不定,「但是看看這些,懷亞,你絕對不可能是天才。」

  包括懷亞在內,眾人頓時一愣。

  「額,禮貌?」哥洛佛悄聲道。

  「因為你是懷亞。」

  放下筆記,放棄了「也許我也行」的打算,嘆息道:

  「不同於其他任何懷亞的——真懷亞。」

  此言一出,懷亞表情一變。

  其他人下意識地扭頭。

  哥洛佛皺起眉頭,硬著頭皮道:「禮貌?」

  但出乎意料,懷亞愣了好久之後,卻突然笑了。

  他深吸一口氣,真誠而坦然:

  「謝謝你,多尹爾護衛官。」

  「你的這些發現,這些疑點,」米蘭達問,「跟殿下報告過了嗎?」

  「沒有,還沒來得及,」懷亞搖頭,「時間倉促,馬略斯勳爵又臥床不起,而且殿下這幾天都很忙,他已經有夠多事情要煩心的了。」

  「比如離家出走,跟未婚妻約會?」米蘭達難得調侃一次,大家都笑了。

  「你可別提這事兒了,」痛苦嘆息,「昨天我回到劇院替班,最痛苦的事就是跟那個負責監視王子的卡奎雷解釋,說王子沒有失蹤,只是在跟凱文迪爾小姐玩情侶躲貓貓……」

  懷亞想起了什麼,勐地轉過身來,把大家都嚇了一跳。


  「怎麼了?」

  「我想起來了,」懷亞怔怔道,「殿下說過,斯里曼尼昨天去劇院找過你說的這位——卡奎雷警戒官。」

  「所以呢?」多尹爾不明所以。

  懷亞的臉色越發凝重:

  「所以,如果辯護師真是『其中一員』,在看到命桉後產生懷疑,要去追查的話,那他會通過什麼渠道?」

  米蘭達目光一動。

  「不止如此,之前那個酒商遇害時,就是這個卡奎雷帶我和亞倫德去監獄查看的,」哥洛佛面色一寒,「而他巧舌如黃,推脫卸責,告訴我們酒商是被仇人雇凶做掉的。」

  「辯護師不會無緣無故去找他,這位本地警戒官一定知道什麼,也許就是這些死者被滅口的原因!」米蘭達皺起眉頭。

  「我直接去向泰爾斯殿下匯報,」懷亞點點頭,「今天是翡翠慶典的選將會,卡奎雷照例為王子帶路導遊,全程陪同。」

  「我去看馬略斯長官醒了沒,」米蘭達思索著,「他需要知道這事。」

  另一邊,哥洛佛目露凶光:

  「那我就去找幾個大塊頭,摩根或者巴斯提亞,找個麻袋把他兜——」

  「等等!那個警戒官是空明宮的人,我們不能就這樣把人綁來審問!」一把拉住殭屍。

  「總得做點什麼!」殭屍不滿道。

  「誒,殭屍你不懂,幫貴人私下綁票啥的,這可是咱護衛翼的優良傳——咳咳,專長,」小心翼翼地看看四周,眨眨眼睛,露出邪惡的笑容,「現在誰還用麻袋啊,聽我的,我們呢那個好好地,嘿嘿,計劃計劃?」

  計劃計劃。

  懷亞和米蘭達對視一眼,表情古怪,但他們還是點了點頭。

  大家站起身來,各司其職。

  「想不到啊,」看著在筆記本上補充著什麼的懷亞,對哥洛佛低聲道,「真懷亞還有這本事。」

  「人各有其長。」殭屍言簡意賅。

  「那你呢,昨天跟那個啞巴相處如何,」指了指遠處的羅爾夫,「你們今天比劃得挺熱絡嘛……」

  哥洛佛面色一變。

  「呸,老子沒死在他手上,就算明神有靈,聖日顯聖,落日保佑了,」殭屍惡狠狠地道,「那個羊操狗日玩兒風的煞筆——」

  「誒?」瞪大了眼睛。

  「又怎麼了?」

  「你變了。」

  「什麼變了?」

  「不,我這突然發現,你好像開朗多了耶,」多尹爾驚喜不已,「跟以前比起來,脾氣變好了,話也變多了,連說出口的句子都長了不少?」

  什麼?

  開,開朗?

  哥洛佛生生一愣。

  「而且,你好像不再排斥我叫你殭屍了?」

  怔了幾秒後,哥洛佛勃然色變!

  「哼!」

  他怒氣沖沖地哼聲,一拳捶在桌面上,拂袖而去。

  「誒別走啊,」追之不及,「我們這不還計劃著綁票呢麼……」

  就在此時,只聽一聲悶響,房間的大門被勐地推開!

  幾人頓時一驚,哥洛佛甚至舉起了長劍。

  「富比掌旗官的命令!所有人,輪休的立刻回崗,在崗的延時加班,至於傷員,只要手指還能動,就立刻集合出發……」

  闖進來的人是孔穆托護衛官,只見他氣喘吁吁,焦急不已:「今天王子出席選將會,我們全程保護,最高警戒!」

  懷亞等人這才放下心來。

  「可是選將會在午後才開始,現在就……是不是太早了點?」懷亞疑惑道。

  「最高警戒?」哥洛佛不明白。

  「沒錯,因為剛剛出大事了!」

  孔穆托焦急不已,讓所有人緊張起來:

  「就在今早,翡翠城有個官員被殺了!」

  所有人頓時一驚。

  「又一個?」哥洛佛把劍收回鞘中。

  「六個人,六條命了。」懷亞捏緊了筆記本。


  「聽說他身首異處死狀可怖,而全城鬧得沸沸揚揚,翡翠軍團都出動了——沒時間了,快動起來!」孔穆托急急補充道。

  眾人下意識動身,唯有米蘭達皺起眉頭:

  「那你為什麼這麼緊張?為什麼連傷員都要——」

  「因為城裡有用心險惡的謠言傳出來了!」

  孔穆托咬牙切齒:

  「說死者被殺的幕後黑手是——泰爾斯殿下!」

  那一刻,眾人結結實實地愣住了。

  室內一片沉默。

  「不是吧,又來?」懷亞想起了什麼事,難以置信。

  噹啷一聲,羅爾夫踩著不對稱的金屬義肢落地,他一瘸一拐卻表情冷峻,抓起武器就往外走。

  「為什麼?謠言為什麼這麼傳?」

  米蘭達突然有不祥的預感:「死者到底是誰?」

  孔穆托長嘆一口氣:

  「是老熟人,空明宮派來負責殿下安保的特等警戒官,這些日子裡全程陪同的那個——」

  所有人的呼吸一滯。

  「卡奎雷。」

  啪!

  桌上的餡餅袋子落到了地上。

  「我,我剛剛,我那個……」

  震驚未復的眾人齊齊扭頭。

  只見多尹爾舉著倖存的最後一個杏仁餡餅,目瞪口呆地看著大家:

  「它真的就只是——計劃計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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