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仙長我治理的江山可好看?太平盛世錦繡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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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全身都在發抖,是夙願了結,也是信仰崩塌。✌♖ 6❾𝕊нⓤχ.ⓒ𝓞𝓜 ✌🐟

  「我是個壞人……我一直都是個壞人……我每次煉丹,想的都是殺了她,所以這次我沒攔著她,她要下去我沒攔著,她說得對,如果我沒縫起裂縫,我就再也沒機會殺她了……因為她會和那些妖獸同歸於盡……」

  「我得殺了她,我必須殺了她,因為她——」

  羅婉喘息,出聲:「是我的心魔。」

  年少的羅婉來奉天宗本就是最小那一批,她父母恩愛,因為靠近凡人界,思維往往與修仙界的殘酷不同。

  她該是外門弟子的,可她明明什麼都沒做,就因為別人一個不高興,她就被調到雜役處。就因為別人不高興,就會一堆人為了巴結她欺負她。

  「可為什麼啊?」她偏執的抓著葉長歡的衣袖:

  「我明明打不過她,我不想和她打的,為什麼她還要把我拉上去?」

  這是她道途上的引路之人,是當初機緣巧合讓她走上丹修之路的人,在此時大喜大悲之下,她下意識的想要知道答案,想要問一個結果。

  一隻手捂住她的眼睛,修士的手很冷,緩緩開口:

  「不,你不是壞人。」

  「因果報應,恩怨相抵,從來如此。」

  孫裊裊從不否認自己的因果,她清楚知道自己仇人多少,也知道羅婉的恨意。

  下裂縫是她自己的選擇。

  那時她方才十五六歲,盛氣凌人,而今她早已長大,經歷滄桑,悔於不悔不得而知,畢竟修仙界弱肉強食,這樣的事每天都在發生。

  後悔在修仙界一文不值,所有恩怨,唯命而已。

  「可若我當時攔住她……」

  羅婉顫聲。

  「她欲如此?你拿什麼攔得住呢?讓她再打你一頓嗎?」

  羅婉止住的動作,無他,因為落入耳中的聲音沒有一絲起伏,甚至冷酷。

  她猛然抬頭,刀修冷靜的抹掉了她的眼淚,朱唇輕啟:

  「路是她自己選的,如果你沒攔著她,你們只會身陷勿圇,一起隕落而已。」

  這是事實,該是開解才是,但羅婉只覺得冰冷。

  因為眼前的顧師姐明明沒換人,卻再無笑顏。

  她下意識的想要最信任的人安慰,就像在外面受了委屈要找長輩一樣。

  也是多年之後,她無比後悔自己此時幼稚的作為,因為她根本不知彼時的刀修,肩上壓著的究竟是多重的重擔。

  早已似繃緊的弦,隨時都會斷掉。

  身後傳來陣陣腳步聲,原本守城的大將突然上前開口道:

  「兩位仙長,女皇命臣邀二位入宮相見。」

  顧斯惡不動聲色的走在前面,葉長歡手落在刀柄之上。

  兩人這一路並無多言,才到一處宮殿周圍的人就就此退開。

  「靈氣……陣法?」

  顧斯惡皺眉。

  凡人皇宮之中有靈氣陣法並不奇怪,奇怪的是,此地的陣法絕非普通法陣。

  他在葉長歡之前下一步推開宮殿之門,看見的卻並非記憶里的姚月靈,而是密密麻麻鐵鏈,中間有一個被束縛著跪在地上的人。

  察覺到聲響,對方蒼白雜亂的頭髮之下露出半張臉,形若枯槁,混濁的眼睛裡到底還有些神彩。

  不似以前容光。

  葉長歡眼睛微動,半晌才說出那個名字:

  「二長老。」

  不,現在應該叫雜役處大長老。

  齊瑞的師尊。

  當初樂虛在外門大比上犯下大錯,被遣派到妖獸戰場,二長老空塵自然也就接替其位置。

  此人頗為和睦,在雜役處風評很高,且身家不少,人脈眾多,當初九宗大比那個底下比武台的主人不也是跟他是老相識嗎?

  齊瑞為了站台還親自去過。

  「所以……」

  葉長歡此刻終於明白苗璇璣為什麼將她送到此處了。

  先是長生樹,再是葉懷瑾,後又有軒轅泓,其中摻雜妖獸無數,還有陳文軒這個意外,她以為都快完了,可又有一條命送到她的面前。


  「當初九宗大比,不、從外門大比開始,你就是青雲宗、妖族的奸細,叛徒。」

  她也不想這麼猜測,但空塵是被人釘在此處的,所用的法陣這世間只有一人是這樣的風格。

  細想妖獸心臟最開始出現的時候就是外門大比,鄭慶和汪行身上,那時宗門便察覺可能有叛徒,畢竟雜役處魚輪混雜,基數太大,中洲和東洲又離得近,青雲宗從這裡策反的確最容易。

  一些雜役處的弟子根本難以引起注意。

  其後鄺漠之時,在這裡的奉天宗雜役弟子公然陰奉陽違,和青雲宗聯合送出弟子資源,有恃無恐的樣子無疑就是上頭有人。

  那時空塵已經是雜役處大長老。

  更別說九宗大比的地下比武台,到底是空塵友人的,還是他自己為了方便妖族策反各宗弟子開的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是爾等?」

  空塵沙啞:

  「宗主為了罰我,將我釘在此處長跪數百年,我一個元嬰,壽元都還剩一百來年,求生不能求死也只能熬著壽數耗盡,不成想,還有人來收我的命。」

  葉長歡:「那你現在壽數還有多少年?」

  「最後一年,亦或者。」空塵氣息快了一些:

  「最後十天。」

  在他精疲力竭以為自己熬到死的時候,突然發覺自己要提前了。

  【好可怕的人類。】

  系統嘀咕,把人折磨完了才殺,還好它只需要一閉眼就變成廢鐵。

  「為何是你?」

  顧斯惡:「你有何叛的理由?」

  雜役處大長老,家財萬貫,甚至受弟子愛戴,他為何要叛?

  「爾等看了那麼多叛徒,難道不是明知故問嗎?」

  空塵勾起笑,臉上的褶皺擠壓:

  「人族叛徒,理由無非那一個——因為我們要往上爬,要變強啊。」

  「爾等知道我登上元嬰用了多少年嗎?四百八十年!金丹壽數也不過五百而已!而我八百多歲時也不過元嬰中期,就因為天資!我明明什麼都不差,我努力修行,卻還是個雜役處長老,還被樂虛踩在頭上!我哪裡遜色於他?!」

  「偏偏修仙界以實力為尊!我就得往後排!若是這時告訴你,有法子可以幫你提高天資,增強修為,你會不心動嗎?不過是人之常情而已。」

  「你可知妖族欺上,所有人族都會被壓著成為奴隸,甚至食物。」

  「我自然知道,但那和我有什麼關係?左右多做個管事的,那我為何不去做個讓我修為提升的?我先叛了,就是有功之臣,怎麼吃也吃不到我這兒來不是嗎?」

  許是那張老好人的臉隱藏的太久,知道要死,終於有了聽眾,他也不裝了,眼中的陰鷙和癲狂暴露於前!

  人族,和他有什麼關係!妖族,和他又有什麼關係!他只要變強!

  可惜葉長歡不是善人,沒有給人說完遺言在殺的習慣,刀鋒沒入他的丹田,葉長歡連多說一句話也沒有。

  「即是罪名已定,我不想聽你的廢話。」

  她手背青筋暴起,力道下壓!

  「噗!」

  空塵吐血不止。

  門外傳來細微的聲響,三人齊齊看去。

  那個圓滾滾的身影呆呆的站在門口,瞪大眼睛看著這一幕。

  身邊赫然是帶葉長歡等人前來的大將。

  「怎麼、怎麼回事?師尊不是在鄺漠駐守的嗎?」

  他語序不穩。

  他都好久好久沒見過師尊了,妖族大亂開始,師尊就斷了聯繫,宗門說師尊實在鄺漠駐守,不容暴露。

  而方才他算到苗璇璣將葉長歡和顧斯惡送到到鄺漠時,他才起了心思想要來見見師尊,左右也沒他什麼事。

  來時大將見他是奉天宗弟子,又提到自己師尊是元嬰,大將還真的以為宮中有元嬰仙長駐守,便過來了。

  沒想到看見的會是這一幕。

  「我的乖徒兒來了啊……」

  空塵嘶啞的聲音刺耳極了。

  齊瑞一屁股坐在地上,又不可置信的爬起來:


  「怎麼會是叛徒!怎麼你們都變了!要是你真的是叛徒!那你為什麼收我做弟子!?」

  他磋磨了那麼多年也才堪堪爬上金丹,資質弱也沒什麼本事,那為什麼選他?

  「因為你與我一樣啊!」

  空塵:

  「沒天資就只能窩窩囊囊的去搞什麼行商!笑話!我等如此努力,依舊還是踏不上這條大道!當初在外門大比之中我便一眼看中,像,太像了,就如當初我的一般模樣!」

  「明明一心想要修行,卻因為所謂的天資一直做人墊腳石!是以徒兒,你也該入我一樣,加入妖族才是!他們有增強修為的法子!難道那就不心動……噗!」

  元嬰碎裂!數百年修為即將化為烏有,他突然瘋狂的掙扎了起來,死死盯著葉長歡,靈氣蜂擁而至,無形之間與葉長歡暗力拉扯!

  「顧斯善,顧斯惡!你們都是從最底層爬上來的!難道你們不明白嗎?努力往上爬卻只得到一成的回報,天下怎麼會有這麼可笑的事!」

  「你瘋了!」齊瑞大吼。

  「當初你聯合青雲宗,坑害了多少凡人吶!還有那個妖獸心臟……你怎麼敢?!你怎麼敢?!」

  葉長歡雙目赤紅,面若冰霜,一手死死握住刀柄,一手掐住空塵喉嚨,骨頭碎裂的聲音傳來。

  瀕死之時他卻大笑:

  「哈哈哈哈!我是瘋了!修道這條路就是條不歸路!踏進來的人都瘋了!都想成仙!都想往上爬!瘋了!都瘋了!哈哈哈哈哈!」

  修道逆天而行,誰都想要與天同壽,卻又不想承擔其中的坎坷。

  更不想做一個凡人。

  所以他們瘋了,日久之下,心魔就這麼纏了上來。

  當!

  青鋒掉落在地上,修士身體也跟著成為了碎片。

  葉長歡拿起時看了一眼自己的雙手。

  又殺了一個,還有多少個,亦或者……遠遠不止於此?

  一旁的劍修給齊瑞遞上了擦劍布,齊瑞突然哭著對劍修開口:

  「為什麼都變了,顧師兄,為什麼你們都變了?明明在雜役處的時候不是這樣的,為何會變成這樣?」

  「死的死,傷的傷,這樣的日子何時才是一個頭?」

  這樣的日子就是兩千年前,人族每一個都會經歷的生死離別。

  劍修回答不了他,因為他自己站在十字路口。

  他也給自己選擇了路。

  或許是安靜了下來,微弱的呼吸聲就清晰了起來。

  這個呼吸聲一直都在,更不是修士能隱匿的氣息的程度,那是一個真正奄奄一息的凡人。

  葉長歡撥開帘子後,是一座輝煌的龍椅。

  端坐在龍椅之上的人一身龍鳳錦袍,頭髮根根銀白,不怒自威。

  可她已經太老了,臉上皺紋密布,也就從眉眼之間依稀看得出曾經的風華。

  此時緩緩抬起眼,一如當初初見一般,笑著對葉長歡開口:

  「你來了。」

  只不過當時開口的是方才十五歲的小郡主,朝氣活潑。

  而現在開口的卻是一句垂垂老矣的鄺漠女帝,威嚴釋然。

  葉長歡一步一步的走上前,姚月靈抬起手,顫顫巍巍在快要倒下去時被穩穩扶住。

  「郡主。」

  她沒叫陛下,也沒叫她的名字,而是曾經開口的稱呼。

  姚月靈笑出聲:

  「顧仙長,我在這裡等了你好久好久,你若再來晚一些,你就見不著我了。」

  「當初我統一中洲大半的凡人界,你們那位宗主前來面見於我,他將害鄺漠的罪人釘在這裡,告訴我,多年後顧仙長會有兩條路可走,若是顧仙長不來,那空塵就會跪到老死,我也不會和顧仙長有任何交集。」

  「反之,若是顧仙長來了,那空塵必死於仙長之手,我和仙長還有一面之緣。」

  「可我快要死了,這些天每天我都坐在這裡等,我等了你好久……還好、還好你來了……」

  她很高興,話不停。

  卻是明眼人都能看得清楚的回春返照。


  看著葉長歡的臉,笑著道:

  「仙長,都百年過去了,你還是原來的模樣,而我,我已經老了,老了是不是就不好看了?」

  「不,我若沒了術法,也和你一般無二。」

  葉長歡放低聲音。

  光陰荏苒,凡人的修士的差距在這一刻拉開。

  短短一月不到,她就這麼一步一步的從生離經歷到死別。

  「哼,就算你說不好看,我也不生氣,因為我打下的錦繡山河,同樣好看。」

  她抓著葉長歡的手臂,指著門外的樓閣水榭:

  「當初我殺了舅舅登基為皇,母親便要與我斷絕關係,她問我,問我從來不曾受過委屈,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為何非要爭權奪利不可?我當時便不明白,爭權奪利,莫非一定要些不得已的理由嗎?」

  「這江山他坐著昏庸,我能者居之為何不能?我便是喜愛權勢為何不能?這些年,我治理鄺漠,廣納賢才,凡是我鄺漠子民,從未缺衣少食。對了,仙長還記得裴恆嗎?還有姜蘭嗎?就是從東洲受你點撥來的那批百姓?」

  她絮絮開口,也不需要葉長歡附和就說個沒完,宛若一個無憂天真的少女:

  「裴恆最後做了丞相,為官清廉,十年前病逝了。至於姜蘭,她遊歷山川,四處拜師求學,撰寫了一本醫書,成了名聲顯赫的杏林高手,收養了好多孩子……」

  「而我,我從未殺過忠良,也從未有過苛捐雜稅,中洲鄺漠,我能做到青史留名,仙長,母親錯了,是我對了。」

  「你本就無錯。」

  葉長歡對她道,她的聲音依舊冰冷,眼裡卻有一閃而過的柔軟。

  「若是不想笑,便不笑。」

  姚月靈聞言笑終於僵硬,最後止住,她喃喃道:

  「可妖族怎麼就打進來了?我明明把一切都安排好了,選了一個賢明的繼承人,鄺漠可以一直昌盛下去,可為何就毀了?」

  「仙長,救救這些百姓吧,若是可以,就讓這鄺漠一直昌盛下去。」

  當初倉乾一定與她透露什麼,她希翼的看著葉長歡。

  葉長歡沒問,只是定然的對她道:

  「好。」

  她等了這麼久,好似就為了這一個承諾。

  聞言眼睛再也沒力氣睜開了,倒在葉長歡身上,她在問:

  「仙長,我治理的江山可還好看?」

  葉長歡感覺身上的氣息在漸漸消散,她沒動,認真的道:

  「太平盛世,錦繡山河。」

  姚月靈,就是她經歷的又一死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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