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談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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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過,白日燥熱難忍的氣溫似乎低了些。

  還有風在吹。

  溫窈摸了摸自己露在外面的手臂,感覺涼颼颼的。

  她仰頭看了一眼天空,平時總是繁星閃爍的,現在黑蒙蒙的一片,不見明月,似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無端令人感覺到壓抑。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抱著胳膊,目光落在前方的男人身上。

  大約是才從某個應酬場下來,晏隨穿著西裝馬甲,裹著修長的身形,袖口半挽至手肘,步伐不緊不慢,看著很是閒散隨性。

  唉……

  溫窈無聲的嘆了口氣。

  她琢磨回憶著剛才在酒吧里見到晏隨時他的表情,他本來大多時候都板著一張臉,面無表情的,她這次還真的是揣摩不清楚他到底是生氣還是沒生氣。

  瞅瞅這天,她怎麼看都有種風雨欲來,夜黑風高殺人放火的感覺。

  這一路走過來,他也不聞不問,該不會是想著秋後算帳吧。

  想到這裡她就有些後悔自己不該那麼心軟答應了葉枳的邀約,這是放鬆沒落好,還引來一身的騷。

  怎麼想都覺得不划算…還不如回家睡大覺。

  走著走著她突然嘶了聲,眉心緊緊蹙起來。

  低頭往自己腳上看,站著緩和了幾秒。

  腳後跟上的創口貼似乎在之前的爭執拉扯中,被刮掉了,沒了這層保護,皮肉抵著鞋幫上,疼。

  抬頭看過去,自己跟晏隨之間的距離越來越大,溫窈當即也顧不得什麼了,連忙跟了上去,臉時不時的擰成一團,仿若一張痛苦面具。

  雖然晏隨的步伐不快,但耐不住他腿長。

  溫窈慢吞吞的跟在他身後,兩人之間不遠不近的隔著兩米多的距離。

  眼見著晏隨走到了車邊,打開車門消失不見。

  溫窈咬咬牙很快也坐進去。

  之前還好,畢竟是在外面,她怎麼適應都行,現在就在車中,跟晏隨並排坐,加之車廂逼仄,她都有點喘不過氣。

  上了車,晏隨也沒問起事情的前因後果。

  溫窈拿眼角偷偷的覷他,見他單手抵著額角,偏頭看著窗外,車廂昏暗,光線將他的五官明顯分割,落在陰影處的側臉,很是生人勿近。

  溫窈默默視線,不動聲色的滾了滾喉嚨,悄悄將自己的腳從高跟鞋中解放出來,與此同時,眉眼舒暢的鬆了口氣。

  緊接著又情不自禁的微微屏住呼吸。

  車廂內安靜得可怕。

  雖然溫窈是個冷戰的好手,但必須是在她占理的前提下,現在這種情況,她不敢說自己百分百白的對,可偏偏就很心虛,就像是自己的小辮子被晏隨捏在手裡,他要是一個不樂意就剪了、絞斷,莫名的頭皮發麻。

  而晏隨是個妥妥的商人,對於持久談判這種事情向來是得心應手,溫窈跟他比心理素質,嫩了不止零星半點。

  想了想,溫窈決定主動出擊。

  畢竟有句話是這麼說的: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但她也不能太直接,會顯得自己極其沒理站住腳,視線稍一轉,落在了前方的駕駛座上。

  她似有若無的清清嗓子,製造出點動靜,然後道:「這是你新請的司機嗎?之前怎麼沒見過。」

  ……

  無人回應。

  溫窈眨了眨眼。

  有點尷尬。

  好在前面的司機說話了,「沒見過多正常啊,我是你老公叫的代駕,他喝酒啦。」

  溫窈吸吸鼻子。

  是聞到股酒味,還以為全是從她身上傳出來的,原來晏隨也喝了,之前都沒感覺到。

  溫窈沒氣餒,重新找新的話題,這次連聲音都放柔了很多:「喝了多少酒呀?我給你發了消息你看見了嗎,把你叫過來沒耽誤你的事吧?」

  還是安靜。

  一連三問都沒得到回答。

  溫窈就有些沉不住氣了。

  臉色變換了幾番,最後撇撇嘴,心想不就叫他來接了一下,至於一直擺著個臭臉是想嚇唬誰呢,她還沒跟他算帳為什麼那麼久不回她消息這件事情呢,現在倒是把她襯得跟個千古罪人似的。


  溫窈忍氣吞聲的撇開臉,眼睛無意識的掃過晏隨,正好對上他的黑眸,不知道他什麼時候看過來的,沉沉的。

  溫窈眉眼幾乎是一跳,不會是在她剛才小表情不斷時轉過臉的吧,一點兒動靜都沒有,那是不是把她的幽怨統統看了去?

  她僵在那裡,沒動。

  不多時晏隨移開視線,丟下淡淡的一句話:「有什麼事,回去再說。」

  言簡意賅。

  溫窈卻是不自覺的打了個突。

  有外人在,她當然知道現在不是談事情的好時機。

  但她從這句話里聽出了自己必遭大難的感覺。

  以至於後半路程,就算溫窈眼皮一直往下掉,她都沒敢睡過去。

  比起她跟晏隨這邊的「相安無事」,另一邊的晏揚是氣得火冒三丈。

  一劈手給秦康打過去,「你他媽的,這就是你說的普通公司的小職員?!」

  秦康腦袋瓜一疼,幾乎暈頭轉向,委屈得不行。

  他也沒提溫窈普通啊,再說了他哪兒知道溫窈是晏隨的老婆,否則說什麼他都是要攔著點的。

  攀上晏隨,擱古代就跟攀上皇親國戚差不多,還有你晏揚什麼事。

  不過這話他可不敢說,得爛在肚子裡。

  眼下他有求於晏揚,挨了打也得陪著一臉諂媚的笑:「揚爺您大人有大量,別跟我這種人計較,這事是我的錯,沒掌握一手消息,不過我也當真是沒在圈子裡聽過什麼風聲,您也知道,我那些狐朋狗友哪兒有揚爺您身邊的高貴,接觸不到啊,否則絕不能叫揚爺您吃了這虧。」

  這麼一通話讓晏揚聽了舒服,不屑的掃了他一眼,抽動嘴角哼了哼,不想牽扯到淤青處,當即扭曲得變了臉,又是一陣窩火。

  暗罵一聲,咬牙切齒道:「也不知道顧洵那個野種打哪兒冒出來的,跟那女人是什麼關係,這仇不報,今天這打白挨了。」

  秦康連忙狗腿接話:「這事揚爺您放心,交給我去查,一定給您個交代,顧洵那小子跟晏隨是出了名的不對付,他這次出手指不定跟他老婆有點東西。」

  話說著,他眼裡一抹精光閃過。

  晏隨來接人時,他可沒忘記晏隨跟顧洵對視了一眼,一個看著冷漠無情,一個雲淡風輕,可謂是暗潮湧動。

  晏揚警告:「你最好是把事情給我辦利落些,否則你說的那些東西,一個子兒都落不到你頭上。」

  秦康:「是是是,一定辦妥。」

  晏揚摸了摸自己的臉,招呼過姜梨初給他擦藥。

  姜梨初哭得眼睛都腫了,一邊擦藥一邊聽他們說話。

  這會兒她是生氣又幽怨的,她根本就不知道溫窈的老公是晏隨,這事溫雨眠從來就沒跟她提過,加上今晚在溫窈手裡吃了虧,跟的男人打架打不贏,又不如晏隨有錢有勢,愈發襯得她像個跳樑小丑。

  回憶起溫窈看她的輕蔑眼神,愈發覺得自己難堪,心下難過就要掉眼淚珠子了。

  手下一個不小心,狠狠戳下去,疼得晏揚一聲鬼叫。

  「你怎麼做事的!輕點知不知道,小爺這張臉要是毀了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姜梨初慌了,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揚爺,都是我不小心,我不是故意的,看見你傷成這樣,我心裡難過所以一時間忘了輕些,都怪我不好……」

  邊說著,如其名,梨花帶雨的淚就落下了。

  晏揚不耐煩皺著眉,要說,今晚這事還真賴她,可他畢竟是男人,且他又挺疼惜姜梨初的,平時沒少在她身上花錢,現在見她臉也腫著哭得這般自責,瞬時男人的保護欲就升了上來。

  便擺了擺手攆人:「算了,你先走吧,這兒沒你的事。」

  又掏出一張卡遞過去:「拿去看看臉,想買什麼從這上面劃。」

  姜梨初停下哭接過卡,猶猶豫豫的:「那你的傷……」

  「你別管。」

  姜梨初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秦康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給女人錢,晏揚倒是大方,輪到他了,幾次三番的求,當孫子供祖宗似的,也死活不肯鬆口,可恨他不是個女的啊!

  晏揚摸出了煙。


  秦康收回思緒,極為有眼力見的笑著湊過去點菸。

  晏揚抽了口,吞雲吐霧,「今晚另一個男人是誰?」

  秦康一愣,今晚他見過的男人不少,沒反應過來晏揚問的是哪個。

  晏揚提示:「長得像個女人那個,看著就妖里妖氣,小白臉一樣。」

  秦康明白了,他還真知道:「是沈家的,叫沈灼為,一個不起眼的私生子罷了,不值一提。」

  「私生子啊。」

  秦康:「對,這人風流廢物,沒什麼威脅。」

  晏揚抖了抖菸灰,微微眯起眼,「那我怎麼記得這小子沖我肚子來了一腳。」

  秦康機靈:「揚爺的意思是……」

  「呵。」

  晏揚冷笑一聲,意思不言而喻。

  晏隨跟溫窈動不得,顧洵也難搞,旁人未必他還動不了嗎。

  他挨頓揍,不出出氣怎麼行。

  秦康信誓旦旦的保證:「揚爺,這事包在我身上。」

  「不。」

  晏揚制止了,「我要親自來。」

  他看著秦康,意味深長:「你見過垂死掙扎的螞蟻嗎,特別有意思。」

  …

  到了家,因為時間太晚,葵姨早就回了小洋樓那邊,家裡漆黑空蕩蕩的一片。

  晏隨走在前面打開了燈,溫窈亦步亦趨的跟著。

  上樓時,她沒跟上,放下包往廚房走去。

  晏隨站在樓梯處,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你做什麼?」

  溫窈背脊無端挺得筆直,硬著頭皮解釋說:「我們都喝了酒,我想著弄點醒酒湯什麼的。」

  「不需要,你上來。」

  他不要,她要啊。

  好吧,其實都是她拖延的藉口。

  溫窈抿了抿唇,堅持:「還是喝一點吧……」

  對上他的眼。

  明明沒說話,神色也很平靜,但壓迫感卻委實強大。

  她掙扎不過,到底還是選擇上樓。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長痛不如短痛,還不如快刀斬亂麻,也好過她在這裡內心惴惴不安。

  晏隨開了主臥的門,沒進去,等著她慢騰騰的走近,見她縮著脖子,一副心虛惶恐的模樣,他眸光微閃。

  偏頭示意:「進去。」

  聽見聲音,溫窈本能的抬頭看了他一眼,「哦。」

  然後錯開他往房間裡走。

  之前沒怎麼好好看她,現在晏隨從頭到尾的打量著,目光落在她的腳上,凝神看了幾秒。

  溫窈坐到床邊,觸及到柔軟的第一想法是直接躺上去。

  但她不敢。

  身上一股酒味,晏隨明顯有話對她說,就算疲倦也得撐過這一遭。

  晏隨就站在門口,發號施令的安排她:「先去洗澡。」

  他丟下這麼一句話,也沒打算等她的回覆,直接轉身離開。

  溫窈一怔,有些摸不著頭腦。

  等她洗完澡出來後,晏隨也已經在其他浴室洗過了,裹著浴袍在床邊等她。

  聽見動靜,掀起眼皮看她,語氣平靜:「過來。」

  跟喚寵物似的。

  溫窈乖乖上前。

  「坐下,左腳伸出來。」

  「…啊?」

  「啊什麼啊,我怎麼說你怎麼做,很難理解嗎。」

  晏隨站起來,順勢給了她屁股一下,催促著。

  溫窈莫名臉一紅,趕鴨子上架一樣,坐下後就見晏隨拿了醫藥箱過來。

  他單膝著地,抬高了她的左腳。

  她下意識的躲。

  被晏隨抓住,手上用了些力度,抬頭看她,「躲什麼,好好待著別亂動。」

  男人手上的溫度比她腳上的溫度高,溫窈怕癢,強忍著沒敢再縮。

  她才洗完澡,腳還是濕漉漉的,晏隨拿了毛巾給她擦乾淨,然後從醫藥箱裡取了幾樣東西出來。


  「腳偏一點。」

  溫窈一看就明白了,不由自主地抓緊了床單,順著他的話將腳往旁邊側。

  磨傷的腳後跟在明亮的燈光下一覽無餘。

  晏隨捏著棉球在傷處四周仔細消毒。

  溫窈顫了兩下,冰冰涼涼的,從來沒人這麼照顧過她,她覺得很不自在,低聲說:「我可以自己來。」

  晏隨按住她,沒說話。

  動作有條不紊。

  她也不再出聲,起先盯著自己的腳,目光停在他的手上,漸漸的視線上移,落在晏隨的眉眼間。

  見他很是認真凝神的表情。

  她不禁無聲呼了口氣,很輕。

  「你膽子倒是大,敢在酒吧里打架鬥毆。」晏隨垂著視線,淡淡道。

  溫窈一噎,知道他這是要開始計較了,緩了緩,替自己辯解:「我沒想…是晏揚要動手,不知怎麼顧洵也在,兩人打起來,我是被波及的。」

  「聽起來你還挺無辜?」

  晏隨頭也不抬,嗓音也聽不出喜怒來,但溫窈就有些提心弔膽。

  她嘴硬:「本來就無辜……我喝酒喝得好好的,他們突然躥出來壞我興致。」

  雖然是她先動手給了姜梨初一巴掌,但誰讓她嘴賤。

  「自己什麼酒量不清楚嗎,忘了你喝多抱著我親的事情了?我不在,你是不是隨便找一個男人就親上去了。」

  這話不咸不淡的說著,手上的動作突然就重起來,疼得溫窈倒吸一口涼氣。

  她皺眉,慘兮兮的樣子:「我也沒喝多少,你至於下手這麼重嗎。」

  再說了,她又不傻。

  抱著他親…那不也沒成功嗎,而且她是有所圖謀。

  晏隨揚起臉,漆黑的瞳孔里映著她,「現在知道疼了,穿著高跟鞋跟人干架的時候怎麼不知道?」

  溫窈自知理虧,動了動唇沒接話。

  晏隨復又低下頭,處理好她的傷處,嘴裡依然沒放過她,「這次是公然鬥毆,下次我是不是還得親自去警察局提人。」

  溫窈晃了晃另一隻腳丫,沒搭理他,心想這是把她當什麼了,她又不是不良少女,成天打打鬧鬧的,她很忙的好不好。

  他順便將她另只腳擦乾,問:「還有沒有哪裡受傷了?」

  溫窈搖了搖頭:「沒有。」

  「吃虧了嗎。」

  溫窈覺得好笑,「我怎麼可能會吃虧……」

  說著說著就笑不出來了,對上他目光沉沉的眸眼。

  「感覺很驕傲?」

  溫窈聰明的沒說話,仿佛沒聽到這似嘲諷似調侃的反問。

  晏隨也不接著追問,隨即站起身。

  去洗了個手回來。

  見溫窈已經躺下了。

  他坐過去,把人拽起來,「今天這事說清楚,你之前對顧洵避之不及,這次怎麼跟他處在一起。」

  溫窈沒睡,就知道他沒這麼容易放過她,心裡早就把措辭想得頭頭是道,不料晏隨不按套路出牌。

  「我哪裡跟在處一起了?都說了不知道他從哪兒冒出來,我還覺得莫名其妙呢,要不是因為他突然出現,晏揚怎麼可能跟他打起來,也就不會有後面的事情。」

  溫窈把自己摘得乾淨,其實心裡也明白,沒她說得這麼輕鬆,沈灼為把晏揚點名出來後,她就在慶幸還好有顧洵的出頭,才分散了火力。

  不然依照晏揚那囂張跋扈的性格,她今晚還沒那麼容易走得掉。

  儘管最大的原因還是看在晏隨的面子上。

  這是她第一次覺得,晏隨這兩個字還真好使。

  尤其是在掛完電話後,看著晏揚那張鼻青臉腫又滿是菜色的臉,像是吞了數十斤的蒼蠅似的,怎麼看心裡都怎麼舒服。

  為了打消晏隨的顧慮,她補充:「而且,我跟他上次見面,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早就把這人給忘了。」

  晏隨看著她。

  那眼神很淡然。

  但溫窈覺得有一種被冒犯的感覺,頓時又躺下,拉了被子遮住自己的臉,悶悶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反正就是這樣的,我也解釋過了,信不信隨你。」


  「沒說不信。」

  他說這話時是溫柔的。

  溫窈心裡的憋屈消了些,往下拉了拉被子給自己喘息,閉著眼說:「以後遇到這種事我避開就行了,不會給你添麻煩。」

  晏隨想說她不是麻煩,但看著她那透露出不怎麼愉快的腦袋,沒出言。

  最後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睡吧。」

  時間也晚了,今天又鬧了這麼一場,肯定也累了。

  溫窈眼睫顫了顫,一股熨帖的感受油然而生。

  沒過多時晏隨靠過來抱著她。

  她也沒掙扎,也不嫌熱了,閉上眼不過片刻就沉沉睡了過去。

  …

  晚上葉枳是坐沈灼為的車回去的。

  她喝高了,又跟著打了一架,這會兒精神處於興奮狀態,但人卻是軟綿綿的。

  她偏頭看窗外,映出沈灼為那張帶點邪肆又囂張的臉,正含笑著,怎麼看都覺得很欠揍。

  個王八羔子,算計她,自己來酒吧不喝酒,倒是把她灌得開心,心眼子壞的很,跟煤炭一樣黑。

  覺察到她的視線,沈灼為看過來,問她:「去哪兒?」

  葉枳需要消化他的話,慢了半拍,驅使著大腦,冷呵一聲,「你明知故問。」

  除了回她家還能去哪裡。

  沈灼為不接茬,「那就去我家吧,近。」

  葉枳毫不留情的嘲諷:「你還有房子?」

  當初遇到他的時候,可是個窮光蛋,表面玩得花,吃飯還得是她掏錢,開房也是,這麼一想,葉枳就頭疼,覺得自己是個傻缺。

  沈灼為勾唇笑得輕佻妖冶,「新買的,還趕著還房貸呢。」

  信了他的話才是有鬼。

  葉枳靜了片刻,才混著酒意痴痴笑:「這有靠山就是不一樣了,連房子都能買。」

  沈灼為裝傻充愣:「我的靠山不就是你嗎,這房子首付有一半都是花的你的錢。」

  葉枳揉了揉額角,覺得他這忽悠人的本事日益見長。

  「你今晚為什麼在那裡?」

  沈灼為仍舊笑,語氣不變:「我說這是偶然,跟你心有靈犀一點通你信嗎。」

  「你覺得我會信?」

  沈灼為但笑不語。

  葉枳猜:「跟蹤我麼。」

  他那雙漂亮的眼睛彎起來,口吻似寵溺:「姐姐,自信可以,自戀可不行啊。」

  葉枳抿著嘴,沒接話。

  閉眼假寐片刻後,睜開眼看到不是熟悉的路,她嗓音涼涼的開口:「不樂意送就把我放下來,除了我家我哪兒也不去。」

  沈灼為哄著她:「這地方不能調頭,再說了大晚上的,我怎麼好放心你一個人回去。」

  「停車。」

  「逮著是要扣分罰款的。」

  「我說停車。」葉枳冷聲呵止。

  「真的不行,別鬧了枳枳。」沈灼為直視著前方,笑意還勾勒著唇角,眼底卻是沒什麼情緒的,腳下油門突地一踩,隨著輕柔的話一起。

  葉枳因為他的叫法一陣惡寒,緊跟著胃裡翻江倒海起來,頭更暈了。

  她連忙扶著扶手,氣急敗壞:「你有病是不是!」

  見她炸毛罵人,沈灼為也沒降下車速,笑說:「瞧你,現在比剛才冷冰冰的樣子可愛多了。」

  葉枳張口有想要罵人,但她要吐了。

  沈灼為遞給她一隻袋子,「吐這裡,吐出來就舒服多了。」

  葉枳一把奪過去,緩著氣兒,咬牙切齒:「開慢點。」

  「什麼?」

  「我讓你開慢點!」

  沈灼為恍然大悟:「啊…原來姐姐是說同意跟我回家,可以呀。」

  葉枳:「……」

  她忍不住了,一股腦吐了個昏天暗地,並沒有覺察到車已經停了下來。

  整個人難受得不行,一瓶水及時遞了過來。

  她也顧不上其他,連忙拿過去漱口,一邊按下車窗通風。


  最後她靠在座椅上,閉著眼一句話都不想說。

  沈灼為替她調動座椅,放倒了些下去,從她手中拿過去袋子又裹了一層扔進後方的垃圾收納箱裡。

  「睡一會兒吧,馬上就到了。」

  葉枳一動也不動,連個回應都沒給他。

  她現在是玩不過他的,以前尚且不知,現在回想起來很多時候,她都是被他牽著鼻子走,特別好騙。

  怪不得有人說小白臉花花腸子多,她當時還不以為然,現在是信了。

  沈灼為的住處,當真是他新買的房子,不過倒不是所謂的貸款買房。

  到了地方,他把已經睡著的葉枳抱下車,順便扔了垃圾。

  進房間後替葉枳脫了鞋,蓋好被子,正準備抬手碰一碰她酣睡的臉頰,手機便響了。

  他動作一頓,拿起手機走出去,關上房間門,邊往客廳走,邊接聽了電話。

  「今晚這場戲你還滿意?」那邊傳來一道男音。

  沈灼為給自己倒了杯水,垂著眼皮勾唇道:「什麼戲,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我想這個道理,你比我更清楚不過,你說呢,顧洵?」

  顧洵是個聰明人,轉而問:「總歸是抱得美人歸了不是嗎,你艷福不淺。」

  沈灼為晃著水杯,漫不經心:「比不得你,出了力來被別人搶了風頭,竹籃打水一場空的滋味可不好受。」

  「說笑了。」

  沈灼為說:「跟你提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顧洵不答反問:「你就不怕她恨你?」

  沈灼為不以為然,「成王敗寇,你是個商人,該清楚恨你的人不少,你現在說這些是想表達什麼。」

  顧洵悠悠道:「那也不多。」

  沈灼為輕笑一聲,意味不明。

  繼而停下來,「所以,我要的答案呢?」

  顧洵默了幾瞬,他也耐心的等著,不言不語。

  片刻後顧洵說:「你也知道,我接手的都是些什麼案子項目,你說的這件事,對我來說益處不高,試錯成本也大,我並不認為我能從中謀取高昂利益。」

  「你的意思是不成?」

  「你總得給我看點什麼有前景的東西,投資有風險,你知道的。」

  沈灼為眯了眯眼,指腹摩挲著杯口,「也有句話是這麼說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不信我,那我覺得我們也沒什麼可聊下去的必要。」

  顧洵笑,猜到他要掛電話的意圖,慢條斯理的出言制止道:「到底是年輕氣盛沉不住氣。」

  沈灼為冷聲:「記住,我不是來聽你說教的。」

  被威脅顧洵也平靜,「不是不信任,急功近利怎麼行,我聽說馬上有新貨發售,就以這次的成績來證明,你的決策是否有我投資的必要,如何?」

  沈灼為沉默。

  顧洵也沒著急出聲,等他考慮。

  兩分鐘後,顧洵問他:「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沈灼為說:「你怎麼能保證你說的話,出爾反爾,我看你尤其擅長。」

  顧洵提醒:「逐利,是商人的本質。」

  於是話題又回到最初,只是這次的主動權落在了沈灼為手中。

  但是,是這樣嗎。

  風箏往往飛上天后就變得自由自在,隨心所欲,但忘了放風箏的人手裡始終都還握著線。

  沈灼為:「成交。」

  顧洵淡笑:「那我就拭目以待。」

  …

  葉枳一覺睡到大天亮,醒來後又差點被自己臭得熏暈過去。

  暗罵沈灼為這小逼崽子不知道幫她卸妝換衣服。

  等她收拾好出去時,客廳里安安靜靜的。

  餐桌上留有早餐,還有一張便利貼。

  她拿起來看了一眼,寫著:

  【粥冷了記得熱一下,我有事先出去一趟。】

  她把便利貼揉成團扔進垃圾桶,掃了眼早餐,最後轉身徑直離開。

  打電話叫她小助理去酒吧附近提了車開過來,順便帶了早餐。


  她拆封后一邊吃一邊問,「新裝成片出來了嗎?」

  助理笑呵呵的:「出來了一些,那邊說先給你看看效果,已經發給你了。」

  葉枳拿了iPad一張張看成片,越看越滿意。

  誇讚:「不錯。」

  助理說:「不是精修我都覺得好看,修後更佳,枳姐你朋友真漂亮,要是露張臉效果肯定更好。」

  末了也不忘夸一句:「當然了,衣服也漂亮。」

  葉枳笑笑沒說話。

  露溫窈的臉?就怕晏隨找上門來命令她撤了。

  她關上iPad,「就按照這種程度來就行,p太過就很假。」

  助理:「好的枳姐。」

  葉枳是真的餓,後面就專心致志的吃東西,一路抵達公司。

  進了辦公室屁股還沒坐熱,門就被敲響,走進來一個員工,急急的說道:「枳姐,出事了!綴絲平台打電話過來說要撤了我們新裝上線的版面!」

  葉枳比她冷靜,聽完後只是皺了皺眉,「理由呢?」

  「說是要簽給其他合作商……」

  葉枳:「我們早就跟他們談好了,突然反悔是有違約金的。」

  員工苦著臉:「…我聽財務那邊說,資金已經到帳了,包括我們交的那部分。」

  葉枳抿了抿唇,「行,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忙吧。」

  等人離開,她猛地站起來,急急在辦公室走了幾步,然後才拿了手機打電話。

  對方知道是她,一接通就先道歉:「真是不好意思葉總,我們也都是聽上面的安排,非常抱歉……」

  葉枳閉了閉眼,忍著氣,「那為什麼不早點說,偏偏要在這個時候說!先斬後奏是嗎,之前的交情一點都不顧及,我跟你們綴絲合作多久了,就算要撤版面,也得事先通知一聲吧!」

  那邊還是一個勁兒的道歉。

  道歉有用嗎。

  葉枳真想懟回去一句道歉若是有用還要警察幹嘛。

  她只問:「我想知道你們新簽的是誰?」

  那邊遲疑:「這……」

  「總該給我一個交代吧,別以為拿點違約金就算了事!」

  對方連忙壓低了聲音:「葉總,有話好說,您消消氣,版面新簽的是亓錦。」

  葉枳直接掛了電話。

  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亓錦她熟啊,死對頭了。

  在辦公室靜坐半晌後,葉枳叫來助理,吩咐下去:「離預售還有幾天時間,你去接洽看看,還有哪些平台有空餘版面。」

  助理說:「之前不是都已經篩選過了嗎…有倒是有,就是沒什麼影響力跟熱度,萬一砸不出水花怎麼辦?」

  「此一時彼一時,能用就用吧。」太高端的,他們又請不了用不上。

  助理老老實實退出去辦事去了。

  葉枳指尖不斷敲打著桌面,她看著手機,幾許後,拿起來翻找通訊錄,指尖停頓,最後打了通電話出去。

  很快接通。

  「餵?」

  葉枳直截了當:「謝朝陽,有空嗎,出來一起吃個飯吧。」

  …

  比起葉枳這邊的麻煩事,溫窈這邊就顯得風平浪靜多了。

  昨晚睡過去沒注意看手機,醒來後才看到關若棋給她回了消息。

  笑嘻嘻的說瞞不住了,這都被發現啦。

  溫窈看著也笑了笑,然後點進了表姐的朋友圈,顯示只有最近半年才可見。

  她頓了頓,似乎很久都沒見表姐發過朋友圈了。

  她看著手機發呆,晏隨走過來摸了摸她的臉,「還不走?」

  溫窈回過神,「走啊。」

  到了公司後,一切照常。

  間隙她看到葉枳給她發的微信。

  【我要去跟謝朝陽決一死戰。】

  看上去鬥志昂揚。

  溫窈忙問:什麼意思?

  葉枳:他妹,跟我搶東西。

  溫窈驚詫:他還有妹妹?

  接著又問:什麼東西?

  葉枳:呵呵。

  溫窈:……

  呵什麼呵,你倒是說啊。

  葉枳不再回了。

  溫窈猜估計她在忙,看著這三言兩語的聊天記錄,她不防有點擔心。

  便叮囑她:別衝動。

  到了中午時,溫窈發消息問:情況怎麼樣?

  葉枳回了兩個字。

  【尚可。】

  聽上去她沒吃虧。

  溫窈放下心來,鼓勵她:加油。

  沒過多久,葉枳發了些照片過來。

  她一看,發現是昨天拍的服裝照,沒想到這麼快成片就出來了。

  溫窈點開照片放大,自己看著都有些心猿意馬。

  不知怎麼計上心頭,她暗戳戳的挑了兩張不那麼顯眼露背的,給晏隨發了過去。

  然後問他:【你覺得這兩張,黑的和紅的,哪一張更好看?】

  彼時晏隨正在開會。

  他聽別人講著,桌面的手機突然亮起來。

  是微信。

  一般人不會給他發。

  幾秒後,他將手機拿起來放在桌下,解鎖後看到眼熟的備註,便輕車熟路的點進去。

  一黑一紅的照片就映入眼帘。

  緊跟著的還有底下某人不懷好意的詢問。

  晏隨眉梢微動,沒放大圖,只是看著。

  【這是什麼?】

  溫窈回得很快:沒什麼,照片而已,你還沒說哪個好看。

  晏隨:都好看。

  溫窈不滿:只能二選一。

  晏隨略微勾唇:成年人還需要做選擇嗎,兩者都可以。

  溫窈:……必須選。

  晏隨這才點開了照片,然後退出來,問她:這是誰的背影?

  溫窈有點洋洋得意,心道他果然猜不出來。

  便含糊他:你別管是誰,你選就是了。

  晏隨稍稍換了個姿勢,若無其事的誇獎:還挺漂亮。

  溫窈看到這則回復後,第一想法是他眼光不錯,緊接著就沉默了。

  晏隨不知道這是誰,但誇了漂亮。

  儘管她知道這背影是她自己,但還是有些不屑的想,果然男人總是喜歡吃著碗裡的看著鍋里。

  她拿著手機一直沒反應,旁邊的人碰了碰她,「發什麼愣呀,要不要吃冰激凌,ida她們帶了不少回來。」

  溫窈反扣手機,搖了搖頭:「才吃完飯,肚子還是飽的吃不下,你們去吧。」

  「那行吧。」

  等身邊人走了,溫窈才重新拿起手機。

  有新消息。

  她點開。

  Y:你什麼都不穿更好看。

  溫窈臉驀地一熱,暗罵他是個老流氓。

  接著反應過來,他這是看出來了?

  溫窈:你…知道?

  Y:你有什麼我不知道。

  溫窈一頓,繼而憤憤: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

  Y:比如?

  溫窈沒理,又把他的備註前面添上了「不揺碧蓮」的字眼。

  之前被他逮住改過,她也老實巴交的變成了原來的樣子,現在一看,果然還是不能太掉以輕心。

  這老男人焉兒壞。

  Y:你腰後有顆小痣。

  溫窈真不知道,她放大紅色的那張圖,只有這張,腰部才有鏤空的部分,她找著那顆痣,真的小得可憐,幾乎看不見。

  晏隨的眼力能有這麼好嗎。

  Y:照片哪兒來的?

  溫窈:當然是拍的。


  Y:誰給你拍的,什麼時候拍的。

  溫窈:……你管不著。

  等了片刻沒回復。

  溫窈尋思,該不會生氣了?

  她手指在滑鼠墊上不斷的畫著圈圈,時不時的看眼手機。

  看一下。

  再看一下。

  沒動靜。

  她咬了咬唇,鬱悶自己這是在做什麼,竟然有種牽腸掛肚的感覺?

  手機一響。

  她停下動作立馬看過去——不是晏隨。

  ida在問她怎麼不過來吃冰激凌。

  溫窈還是之前那個藉口,說自己吃的飽暫時吃不下。

  然後準備放下手機。

  又響起來。

  她興致缺缺的略略一掃,忽而神經一震。

  Y:上來。

  她唇角微微上揚,故作聽不懂:什麼?

  Y:我開完會了,你上來送飯,何馳下來接你。

  溫窈矜持道:這怎麼行,上司跟下屬有別,不能走得太近。

  Y:你也不差這一兩次了,聽話。

  溫窈坐上電梯,盯著自己腳尖想,聽話聽話,她為什麼要聽話,真以為她是小孩子那麼好哄嗎。

  抵達後,何馳看見她,把午餐交到她手裡,「太太,晏總在裡面等您。」

  「哦,我知道。」

  何馳微頓。

  有些狐疑的看她,見她似笑著心情很不錯。

  就像個得了糖果的小孩似的。

  不敢多看不敢多問,匆匆離開。

  他前腳剛走後腳就遇上了南絮,登時眼皮一跳:「南總好!」

  南絮被他突如其來的大聲打招呼嚇住,「何特助好久不見。」

  何馳笑著,「南總您出差回來啦,辛苦了辛苦了。」

  南絮問他:「晏總在辦公室嗎?」

  「不在!」他又大聲。

  南絮擰眉。

  何馳也發現自己太衝動,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連忙說:「晏總剛開完會,出去吃飯了,您回來是沒碰上他嗎?」

  南絮搖頭:「沒有。」

  何馳表情遺憾,其實心裡打顫,「您若是找晏總的話可能要等等,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

  南絮想了想說:「他在哪個餐廳,你把地址說給我吧,我去找他。」

  何馳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心虛笑道:「這我也不知道,是晏總朋友來約他出去的,至於去了哪兒,您也清楚,向來都是我們向晏總報備行程的。」

  南絮也沒繼續問,微頷首便進電梯下去。

  何馳抬手一抹額頭。

  救了老命的,一手虛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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