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說滄江神仙事,求一枚落寶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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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說滄江神仙事,求一枚落寶骰子

  昏暗的房中。

  一張自中間破碎的紙人搖搖晃晃地走進了屋子當中。

  那吐血的老叟面目古拙,長相是有些怪異的,這等模樣,也難怪容易讓人覺得有大本事。

  老叟強咽下了心頭血水,鬆了一口氣後,伸出手來擺弄著那個紙人。

  自那日老叟離開朱家後,便是尋了個機會抓取了朱家兄弟的一小撮頭髮。

  只需得將那人的毛髮纏繞在自己所迭的紙人上,以那『白鹿仙長』所贈予自己的寶物為媒介,就可借著月光的陰氣,化作一隻紫身綠瞳的厲鬼。

  可夜晚於月中,暗中害得所咒之人的性命。

  這老叟盯著朱家已經好些時候,眼看著大功在即,未曾想今晚就是憑空生出了變故。

  那朱家兄弟的身上似乎被高人所施展了庇護仙法,自己的紙人厲鬼還未經得碰面,便是被一道灼熱的光撕了個粉碎。

  「這朱立門運氣倒是好得很。」

  老叟抬起頭來,面露慍怒之色,盯著銅鏡中自己的臉。

  被這紙人所反噬,如今已是一片慘白:

  「究竟是何方道人所為之?你我無冤無仇,何必為這朱家憑沾因果?」

  老叟將那紙人好生收好,吃著昨晚剩下的粥飯。

  吃著吃著,終究是咽不下這口氣來,他一狠心,便是眯著渾濁的雙眼,自言自語道:

  「老夫不管你這道士是何方人士,插手老夫將到手的囊中物,就該死。」

  「且讓老夫算上一卦,看看爾究竟是怎麼回事。」

  「」

  隨後老叟自襠中摸出一個龜殼,雙手捧於手中,使勁地搖晃了一番。

  幾枚銅錢落地得瞬間,卻被那龜殼彈飛,不成卦象。

  「嗯?這是何意?」

  老叟眯眼細思細算,越看這銅錢所在的位置,眉頭就越皺越緊,隨後他又是拋擲了幾次。

  那幾枚銅錢皆是從同此前般,無一例外卦象不成。

  「甚是怪矣。」

  這種情況還從未曾出現過。

  老叟有些不信邪,思來想去,終究是被憤怒沖昏了頭腦,不再猶豫,雙手捧著龜殼晃著銅錢,使勁地搖著。

  這一晃,起初身體還不覺得有什麼不適,然而當這銅錢落地,即將成卦象的那一瞬,老叟頓時覺得頭暈目眩,胸口氣悶無比,到最後實在忍不住。

  天旋地轉間

  「噗——」

  一口老血頓時噴了出去,灑滿了髒亂的桌子,這老叟直接半倒在桌上,鼻腔間就只有進氣沒有出氣了。

  那道人竟然算不到?

  甚至蒙蔽了天機?

  這個想法瞬間在老叟的腦海中閃過。

  「仙長仙長救我。」

  老叟拼著還有一口餘氣,捏碎了那『鹿仙長』所贈予自己的寶物。

  隨後整個人便是徹底失去了意識,倒在了血泊之中。

  也就在老叟昏厥約莫有半炷香的時候。

  屋中緩緩生出了一抹青煙,裊裊浮動。

  一名老嫗自青煙中走了出來,皺著眉頭望著眼前之人,伸出手來在他的身前指點了幾下,伸出手指探向了這老叟氣若遊絲的鼻尖。

  「生機薄弱,看樣子是活不成了。」

  繼而,她的目光轉向了那依舊在地板上滴溜溜轉的銅錢,心中便是瞭然,嗤笑了一聲:

  「前兩卦不成,已是卦在護佑你,反倒是心生不甘強行起卦,這一卦要了你一條命,也不知道衝撞了何方高人。」

  老嫗搖了搖頭,面無表情地開口道:

  「死了就死了,還惹得老身沾染因果。」

  說罷,伸出手指來,一點那老叟的身體。

  也就在這老嫗伸手的瞬間,一股凶厲之氣驟然爆發開來,帶著悽厲哭嚎之聲,從那死去的老叟身上滾滾而來。

  一時間,房中竟是陰風四起,愁雲慘霧,一朵朵黑色的雪花憑空生出,與黑霧一同圍繞著死去的老叟身周飛速旋轉,將他整個身體掩蓋其中。


  那老叟的身體骨骼竟是轟然炸響,緊接著在他身子的三尺左右,便是有黑霧翻騰,其中隱隱有蒼白人臉浮現,扭曲哀嚎,駭人無比。

  那張蒼白的臉頰,正是那算卦的老叟。

  處於黑霧之中的老叟一臉茫然的睜開眼睛,緊接著便是看到了自己倒在地上的身體,心中頓時一驚,惶恐道:

  「這是怎麼回事!?老夫的魂怎麼出來了?」

  「仙長,救我!我不想死」

  老嫗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若非老身出手,你的靈魂現在早就被那城隍的勾魂小鬼勾走了,還能在老身的面前哭天喊地?」

  老叟頓時語塞,低頭不言。

  「老身且問你,究竟是得罪了何方高人?為何要掛卜那人?」

  老叟搖了搖頭,開口道:

  「仙長,在下也不知曉,昨日只是施法以厲鬼噬那朱立門,誰曾想,那朱立門的腦門上竟是有一道金光存留,瞬間將在下反噬個半死。」

  「在下一時氣不過,方才決定起卦,報復那位插手之人。」

  老嫗的瞳孔微微縮了縮,隨後開口道:

  「你可同老身詳細說來,那金光是什麼樣的?」

  老叟思索了一番後,回道:

  「就是一抹金光,在下也不知曉。」

  「你那紙人在何處施法的?」

  「看昨晚那朱立門的去向,應是隱安寺。」

  「隱安寺?」

  「仙長可知那道金光究竟是何物?」

  「這天下間法術千變萬化,也有很多老身沒有見識過的。」

  「這可如何是好?仙長救我,在下為仙長做了不少事啊,仙長念著這個,救救在下在下還不想死。」

  老嫗眉頭緊皺,這老叟的話語說的不錯,自己確實藉由他手做了很多沾染大因果之事,若是此番棄之不顧,因果移至己身,恐對此後修行有所不利。

  上京仙人傳道在即,怎可因此等小事耽擱?

  老嫗深深吸了一口氣,看著他開口道:

  「倒也不是沒有辦法。」

  「仙長請言。」

  「伱今晚再去一趟隱安寺,探探那朱立門背後高人的虛實,最好想辦法讓朱立門將那家傳骰子的下落講清楚,即時同老身匯報。」

  「啊?」

  老叟吸了吸鼻子,一臉震驚地望著老嫗。

  「你現在一鬼身,凡人不可見,慌張什麼?交予你一物傍身。」

  老嫗自懷中摸索了一番後,尋了一個靈符遞了過去。

  老叟低頭看了過去,見那靈符之上不見雲紋雕篆,只刻著幾個骰子,甚是古怪,上頭所存在的氣息也不尋常,仔細說來,倒有些像是城隍廟宇求來的那種凝聚著一層香火氣之物。

  「仙長,此物是何物?」

  「無需多問,到時自會得見此物的妙用。」

  「謝過仙長。」

  「嗯,老身走了,此事務必辦好。」

  老嫗瞥了這老叟一眼後,便走入了那青煙之中,消失不見。

  唯剩下老叟一人,在那濃濃地黑煙中,手持著那張靈符,一臉猶豫之色。

  思索了半天,鬼影一咬牙:

  「老夫都是鬼了,還怕他什麼?」

  隱安寺中。

  聽了那小僧人的話語後,朱立門拿著包子的手瞬間便是僵在了半空中。

  「咕嘟——」

  猛地咽了一口口水,只覺得一股子涼氣自他的脊椎骨直直地往腦勺上竄,身體下意識地顫抖了一下。

  「沒有畫是個窗戶?你是說,昨晚」

  「嘶」

  似乎再次想起了昨晚半夜的情景,那隻呲牙幽目的猛鬼,臉頰之上滿是暗紫色的鮮血,就這麼趴在窗戶上,看了自己一整晚?!

  ——當時並沒有想什麼,現在想起來,唯有後怕。

  他的呼吸越發地急促了起來,心神不寧地望著面前的小僧人,急促道:


  「還請貴寺高僧救我。」

  今晚萬萬不可自己孤身入睡,即便是想睡,也睡不著啊?

  就在這時,那老僧人緩緩地從小僧身後走了過來。

  老僧人先是打量了一會兒昨晚他入睡的房間,隨後走到了那窗間,伸出手指一抹,其上染著一點已經乾涸的黑紅的血跡。

  放於鼻尖嗅了嗅,一股子濃重地血腥味道傳來。

  老和尚深深的看了一眼朱立門,就這麼看了許久,突然意味深長道:

  「先生近些時日可是遇見過一些高人?先生昨晚是託了那高人的福,若非那高人在先生身上施了些許禁障,先生怕是凶多吉少」

  朱立門有些疑惑地望著眼前的老和尚,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高人?」

  「嗯,或者是令你印象極為深刻的奇人異事,並非一定展露駭人神通,但對方極可能是神仙之流。」

  朱立門苦思冥想,他對於遇上真神仙真的沒什麼印象。

  不過等等?

  朱立門突然想起了什麼,他離開開口道:

  「高僧,昨日我曾在桐林前,隨手贈予一位矮個兒漢子銀錢,也沒有多想,只是想著蹭一蹭仙氣,果不其然,今日我駕著馬車前來隱安寺的時候,就遇上了一名釣魚翁。」

  釣魚翁?

  不過是老僧人,便是周圍跟著的一眾僧人都跟著詫異。

  「那釣魚翁可有什麼奇特之處?」

  老僧人追問了一句。

  「有也沒有吧,那釣魚翁的肩膀上趴著一隻雪白的狐狸,腰間別著一個青葫蘆,隨意坐在小船上,就是突然和我打了個招呼——」

  朱立門略微猶豫了一下,還是繼續開口道:

  「說讓我今晚睡覺的時候小心一些,儘量去一個陽氣重的地方」

  老僧人沉默了許久後,抬起頭看著他:

  「那位釣魚翁去哪兒了?」

  「朝著山上去了。」

  「先生知道這是什麼山?」

  「自然是不咸不咸山!?高僧是說,那釣魚翁就是傳說中的仙人?!」

  那晚大霧,著實看不清那仙人的長相。

  一經這老僧提點,朱立門亦是隱隱感覺那釣魚翁的身材同那晚走近桐林的先生,身形大差不差的,有諸多相似之處,就如那高高大大的身材,就不像是南人。

  老僧點了點頭:

  「看來你這仙氣還真的算蹭上了,否則又怎麼會這麼巧遇上了釣魚翁?」

  「不過具體如何老衲卻也不清楚。先生只是說那『高人』想要奪先生的家財,不知先生可否告訴老衲,家父這大好家財基業,是否是撞見了什麼奇緣,亦或者是家中祖輩撞過什麼奇緣」

  江南巨富之多如過江之鯽,那高人為何偏偏盯上了這朱家?

  其中之事,恐怕大有蹊蹺。

  當然,這是老和尚的猜測而已,具體如何,還需要問過這朱立門才是。

  朱立門猶豫了一番,想著今日之事,心中越想越後怕,遂嘆了一口氣:

  「不瞞高僧,家祖還確實得過一場機緣。」

  「什麼機緣?」

  「家祖曾經意外的得到過一枚骰子」

  聽這朱立門詳細說來,面前的高僧方才得知朱家起家的經過:

  這朱家的家祖,早年就是一個爛賭鬼,因為一次意外,見到了一位故人。

  那故人原先也是與他一般的賭鬼,說來他還好些,因一直未曾成婚,父母也早被他氣死,所以孤身一人,即便窮困潦倒,也沒什麼背負。

  那人卻因賭錢,子孫散去,甚至就連妻子都被他賭輸了去。

  朱家祖與那人也有許多年未見了,只聽說此人輸了精光之後,便離開了宿遷。

  豈料那人不知何時回到了宿遷,竟然發跡了,成了個富家員外,有了自己的田產大院,還取了幾房妻妾,連當年被典賣出去的妻子都被他贖了回來。

  得見這等情況,朱家的家祖自然是吃驚不已。

  那人脾性朱祖清楚的很,除非是撞上了大運,否則這輩子都翻不了身,哪裡能想到居然衣錦還鄉了?


  不過同為賭鬼,朱家祖先的臉皮自然也非尋常人所能比得,直接上門去拉關係,那人見他這早年以及爛賭的狗友,倒還記得自己,請他吃了一頓酒,宴席之上,那人吃醉了些,才與他說了自家發跡的來由。

  原來那人妻子都輸了之後,自覺無顏苟活,便投河自盡了,只是不僅沒死,反而遇到了奇妙之事。

  他如今一身富貴,俱是因那傳說中的神仙而來。

  朱家的家祖聽了這些話後,心中頓時奇癢難耐,百般套話各種旁敲側廳,最後還真被他套出了一些東西。

  那發家之人說道:「那滄江中的『神仙』救了我性命,知我是個好博戲的,便邀我擲骰子,我這一身家財,都是從那江中老『神仙』的身上贏來的。說來我還有些後悔,早知『神仙』如此信義,我該求些仙緣才是」

  朱家的家祖套出了話,半信半疑,但他破落,也不怕什麼。

  隨後便按著那人所說的話,來到了滄江的周邊。

  循著那人的方式,亦是不是知道機緣就該輪到自己了,還是那日江中神仙正好出遊,還真的讓他遇上了江中的神仙。

  他與那神仙擲骰子對賭,贏了幾把,想到那人的所說的話,求了一抹仙緣。

  那神仙便賜下了一枚『落寶骰子』與他,這才有了朱家的今日。

  聽得朱立門的這一番話語。

  隱安寺的老僧亦是感覺到有些驚訝,此故事確實有些荒誕離奇了,卻不曾想此人,竟然還有這等遭遇。

  不過,這下也不奇怪,為何那『高人』會盯上朱家了。

  想來真正求得的,不是那千兩黃金,正是那枚『落寶骰子』。

  至於那神仙

  老僧則是一無所知,滄江中何時有過神仙?

  不過如此行事,卻也難說那神仙的好壞。

  「先生這幾日就先在隱安寺住下吧,那『高人』昨晚未曾得手,今晚恐怕還會再來,不過隱安寺乃佛門重地,今晚先生就睡在佛祖大殿之下,想來那人絕不感亂來。」

  「謝過高僧——」

  老僧擺了擺手,道了一句阿彌陀佛:

  「先生真應該感謝的,怕是那位釣魚翁才是。」

  朱立門苦笑道:

  「那也得有緣分能見得。」

  老僧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這世間,沒有隻予不求的好事,先生真的打算平白無故地受了仙長一恩?仙人到底也是人。」

  朱立門猶豫了片刻,隨後便是認真的點了點頭:

  「朱家此番若是能扛過此劫,定然不忘那位仙長與貴寺之恩。」

  老僧的身影卻已經遠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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