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9 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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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孩子?

  江予知停下了腳步。

  ——他也是小孩子,為什麼會產生「小孩子很可愛很好哄」的想法呢?

  陽光將小予知的身影,拉得很長——

  他看著地上的影子,心想:我究竟是誰呢?

  這個問題,他問過自己很多遍。

  姥爺給他講過很多華國古代的神話故事,其中有一點,令小予知非常在意:

  姥爺說,很多小孩子在三歲以前,會殘存著前世的記憶——人在投胎之前,會在奈何橋上飲用可以淡忘一切記憶的孟婆湯,而有些小孩子剛生下來時,孟婆湯還沒有徹底生效,會殘存一些記憶。

  但是那個時候小孩子又不會說話,即便會說話,也很難表達出自己的意思。

  隨著年齡的增長,那些曾經的記憶,就會慢慢模糊,直到徹底忘掉。

  ……真的是這樣嗎?那上一輩子,他是誰呢?

  江予知不知道。

  至於更早一點兒的記憶,他想不起來,他只記得,在記憶剛產生,一切混沌消失的源頭,是媽媽的笑臉。

  那是無盡的混沌和虛無中,唯一深刻的記憶。

  ……好像在某個虛無的空間,他做了很多很多努力,走了很多很多的路,經歷了很多困難,才終於見到她。

  他上一世,跟媽媽認識嗎?

  會是誰呢?

  小予知搖搖頭。

  不,自己想多了。

  媽媽說過:胎兒在母體內時,會感知外界世界。

  所以,當自己還是胎兒,躺在媽媽肚子裡時,提前熟悉了媽媽的聲音,媽媽的味道——才會讓自己有一種「終於見到她」的感覺吧……

  可是,自己為什麼會與眾不同?

  好像天生來就會很多事,明白很多道理……甚至產生剛剛那種想法——小孩子真的很可愛很好哄?

  白花花的陽光,從頭頂傾灑而下,將小予知籠罩得嚴嚴實實的,知了在拼命的聒噪……

  現在的世界,是他的幻想,還是真實的?

  夏日毒辣的陽光,炙烤著每一寸肌膚,腳底的土地開始變軟,天空開始旋轉起來。

  除了聲嘶力竭的蟬鳴之外,他聽不到任何聲音了……

  一切都變得虛幻起來。

  江予知身體晃了晃,臉色變得慘白,眼前發黑。

  他想抓住什麼東西,可卻抬不起胳膊來。

  就在這時,他的頭頂響起一個溫柔的呼喚:「知崽——」

  同時,有一雙修長有力的手,扶住了他的肩膀。

  黑色漸次退去。

  小予知在黑暗退去的中心,看到了媽媽的眼睛。

  黑色的,溫柔的,熟悉的眼睛。

  大地再次堅硬起來,世界恢復了真實。

  程靈蹲在他面前,平視著他,擔心的觀察他的神色:「我說你怎麼這麼慢……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

  說完,她抬起手,用手背試了試他的額溫,又用手掌摸了摸他發燙的臉蛋。

  她的手掌,有一層薄繭,略有些粗糙,手溫偏低,摸在臉上,涼絲絲的很舒服,小予知的炎熱感消退了不少,也不再頭暈目眩。

  小予知嘴唇動了動,輕聲說:「媽媽——」

  程靈用心體會了下,他的額頭溫度沒什麼異樣,雖然臉蛋有些熱,但應該是被曬的。

  程靈把他拉到旁邊的樹蔭下,心裡慶幸:

  還好自己出來找他沒讓他曬太久——小雲笙那三小隻,回到房間,都吃了好幾塊餅乾,程靈也沒看見小予知。她放心不下,出來找,沒走幾步,就看見小兒子站在白花花的日頭下,兩眼直勾勾盯著虛空某處,身體不斷地顫抖。

  程靈追問:「你身體還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會不會是中暑了?」

  看著那雙溫柔的黑眼睛,小予知感覺自己充滿了力氣。

  他搖搖頭:「沒有什麼不舒服……我想,應該是有些缺水了。今天溫度太高啦,我忽略了——讓您擔心了,對不起……」

  「噠——」

  腦門一個暴栗。

  小予知捂著自己泛紅的額頭,吃驚地望著媽媽。

  這是媽媽第一次「打」他。

  程靈抓著他的肩膀,看著他的眼睛,嚴肅地說:「照顧你們,是我們大人的事。」

  「無論你未來是什麼科學家,麵包師,醫生,還是拯救未來的戰士,你在媽媽這裡,永遠是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就應該開開心心,胡吃悶睡。不要總是那麼老氣橫秋的,擔心這個,自責那個。比如今天這件事,你完全可以說,媽媽,今天這麼熱,為什麼沒有讓我帶水?或為什麼不給我送點水?」

  「你們小孩子,就要每天努力的笑,努力的吃,努力的長大,想辦法讓自己每一分鐘都過得開心——」

  「若總是戰戰兢兢的,想著我又給爸爸媽媽添麻煩了,我哪裡哪裡又沒做好——哎呀,那可真的煩死了!要知道,我三歲的時候,那可是超級調皮搗蛋的,爬樹掏鳥蛋,抓蛇打結,趁著我爸睡覺給他塗口紅……我小時候,可沒少挨罵。」

  程靈笑嘻嘻的。

  「你懂事,媽媽很欣慰,但媽媽希望你別那麼懂事,不要總想著做百分之一百的好孩子。」

  「總有一天,你要獨自面對這個世界的風雨,也許,你未來會為自己、為很多人,撐起一片天空。」

  「但在那一天到來之前,你就應該躲在我們身後,調皮搗蛋,撒嬌玩耍……媽媽的話,你明白了嗎?」

  小予知神情恍惚。

  調皮搗蛋,撒嬌玩耍……真的可以嗎?

  他有這樣的資格嗎?

  見小兒子沒回答,程靈板起臉:「江予知,你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小予知重重點頭。

  程靈這才收起嚴肅的神情,輕輕親了親他的額頭,把他放到地上,笑著推了一下他的後背:「去吧——去吃餅乾喝果汁吧!去玩吧——」

  小予知跑起來,越跑越快——

  媽媽說得對。

  他是誰?

  他誰也不是。

  他就是江予知。

  是媽媽和爸爸的孩子,他是程雲笙的弟弟。

  他有親愛的家人,他也會有很多很多朋友,也許未來也會組建自己的家庭。

  他會用自己的生命,守護他的家人,他珍愛的一切,並好好享受人生。

  未來,他會擁有很多很多朋友,大聲的笑過,用力的哭過,全力奔跑過,也有了自己愛的人,並有了自己為之奮鬥的事業——

  至於曾經,至於上輩子?

  都見鬼去吧。

  牢牢把握住眼下,珍惜現在的一切,才是最重要的。

  他不用爭第一,不用想著怎麼表現自己多懂事,他可以盡情的做自己……

  在成長路上奔跑的小予知,將朦朧的,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記憶,一併拋在了身後,奔向了自己的美好的,輝煌的未來。

  沒有人知道,江予知未來會有驚天地的大作為:

  他有很多標籤,有人說他是二十一世紀不可多得的畫師,他在繪畫和審美上,表現出了驚人的天賦;

  有人說,他是超級心理學大師,他天生就具有一種能力,能夠切身體會那些缺乏愛,渴望愛,被傷害過而容易誤入歧途人的心情,他為此寫了幾本書,開了一些免費的講座,開設了心理諮詢診所,為很多人緩解了心理疾病,甚至解開了心結(而那些囊中羞澀的病人,他會讓這些病人幫忙打掃衛生,整理資料,來抵扣諮詢費治療費);

  他深諳犯罪心理學,哪怕他從來沒有學習過,他幫很多公安偵破了懸案——不少案子都是那些心理受過創傷或心理扭曲的人,犯下的罪行;

  他知道大型邪教集會組織的運作規律,幫特殊安全局將幾個邪教組織扼殺在搖籃里;

  最最重要的是,身為男性,他卻非常理解女性生存的困難,在他的領域,實實際際做到了一視同仁,既不會偏愛女性,也不會對女性的痛苦視而不見,切切實實為女性做了很多實事——

  ……

  而這些都是未來的事,此時此刻的小予知,就是程靈和江起瀾的孩子,可以放鬆的,恣意的享受父母對自己的寵愛的小孩子。


  *

  程靈看著兒子跑進了大門,嘆口氣。

  「嘆什麼氣啊?」江起瀾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他們身後。

  他走到程靈身邊,將她攬入懷裡:「是不是劇本不好寫啊?」

  程靈在懷兩個孩子時,都暫別熒幕,淡出人們的視線,一邊寫小說,一邊養胎。

  而今,她在懷程雲笙時寫的小說,即將拍成電影,電影劇本和電視劇劇本不一樣,將一整本書濃縮到短短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程靈總是熬夜寫電影劇本,時不時唉聲嘆氣。

  江起瀾自從結束了合濟會的任務,回國後,就由出外勤轉成了內崗——這是特殊安全局的規矩,執行了大型【冒充】身份的任務後,就不能再執行類似的任務。

  他現在是特屬安全局的統籌部部長,雖然工作也很忙很累,也需要加班加點,但一直待在國內,大部分時間都在楓城陪伴家人。

  「不是劇本的事,」程靈說,「是咱們知知小豆丁——」

  程靈給自己孩子起了很多外號,什麼呆呆,知崽,笙妞,知嘟嘟,笙嘟嘟等等幾十個外號。

  「他性子太沉穩了,還總是往自己身上攬事情——」程靈嘆口氣,「我看著他,都替他累得慌。」

  等長大了,那不更累了?

  「我小時候也喜歡假扮大人,裝成熟,」江起瀾倒不怎麼在意,「等到七八歲後,就活潑起來啦。」

  程靈沒說話。

  江起瀾又說:「再說了,一個人一種性格,你也很難扭轉,你若真的擔心,就想辦法帶他瘋玩,激發他的孩子天性——我小時候有段時間,也想跟其他男孩子一樣,瘋玩瘋鬧,可沒人願意跟我玩——」

  程靈聳聳肩:「不是人家不願意跟你玩,是你老冷著一張臉,誰還敢跟你瞎鬧啊——」

  「你不是敢跟我瞎鬧嗎?」江起瀾笑。

  「那是因為你也沒跟我冷著臉啊——」程靈拍掉他環抱自己的手,她聽見了摩托車的聲音,「諾蘭來了——」

  (番外未完。下午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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