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來不及說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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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初三。

  高峰九點多鐘就從新華書店走了出來,手裡拿著一本《新華字典》哼著小曲就往回走。

  剛走進院子裡的時候,兜里的電話就響了起來,電話是趙紅旗打來的。

  「喂,紅旗啊!我還正準備給你打電話報喜呢。我啊,昨天凌晨生了個兒子……哦,不對,不對!啊!我媳婦許心寧給我生了個兒子。」

  高峰從昨天到今天一直處於興奮當中,滿眼都是兒子那粉嘟嘟的小臉和咕嚕咕嚕轉的大眼睛。

  就算是在睡覺,都要趴在他跟前,瞪著他的小五官看個不停。甚至半夜醒來上廁所,第一時間都先跑到媳婦床上看看兒子才去。

  現在趙紅旗來電話,正好給他報個喜。

  可電話那邊趙紅旗的反應卻有點反常:「哦,恭喜啊……」然後,就沒然後了。

  沉默的電話,讓高峰察覺到了異常。他心裡緊張了起來:「紅旗,是不是研究所有什麼事?是我們部門,還是其他部門?」

  在高峰的心裡能讓這個性格還算外向的趙紅旗吞吞吐吐,無非就是研究所在研發的環節出了什麼問題。

  可他連續問了幾次,趙紅旗都在那裡沉默著,急得高峰在院子的石板路上直跺腳:「哎喲喂,趙紅旗!有啥事你就說啊!你這是存心急死我啊!」

  在高峰的催促下,趙紅旗終於從喉嚨里憋出了幾個字:「高峰,我,我們……」

  「是我們那個環節出了什麼重大問題了嗎?我馬上回來!今天就回來。」高峰兒子提前出生,他本來就計劃著大年初五就回去了。

  但這個趙紅旗電話一來,高峰心裡更是一刻都待不住。於家而言,他算是略盡到一點做丈夫、做父親的責任,而且還是馮勇極力給他爭取的。

  但於國,他在這種時候探親,就有所虧欠。研發尚未成功,就……這種煎熬,讓高峰時常坐立難安。

  可聽筒里的趙紅旗卻遲遲沒有回答他,繼而又是一陣沉默。高峰停下腳,在樓下的一張石桌上停靠下來,打算仔仔細細地問清楚,再上樓。

  可,這一停下來之後,高峰就聽到了話筒里竟然輕輕地傳來了趙紅旗哽咽的聲音,雖然很輕,但卻那麼刺耳。

  「趙紅旗,到底怎麼了?快說!」高峰已經知道,這絕對是遇到大事了。語氣忍不住強硬了起來。

  「高峰,馮……馮……所長沒了!沒了!嗚嗚……」電話那頭的趙紅旗終於忍不住,拿著電話在雪地里嗚嗚地嚎了起來。

  「沒,沒了?」高峰腦子開始嗡嗡地響,這一刻,他不太明白這個「沒了」到底是什麼意思?

  「紅旗,你別急啊,你慢慢說。什麼叫沒了?」儘管高峰已經感覺到自己的眼睛已經快速湧出了眼淚,但在理智上,他還是在努力地強裝鎮定,慢慢問一聲:「這『沒了』,是幾個意思啊。」

  「今天……今天早上,馮所長和平時一樣,六點鐘就去了研究室。和鄧光明他們在一起做引導頭反隱身抗雜波的測試時,突然,突然就暈倒了……」

  高峰握著手機的手,在微微顫抖,嘴唇也不由自主地顫抖著。他已經確定這個「沒了」的真正含義,可心裡還是不甘心。

  「然後呢?」高峰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淚,就被擠了出來。

  「……軍醫來了,在馮所長的胸口做了很久的心肺復甦……高峰,真的做了很久,很久,可,可……可馮所長還是,還是……高峰,馮所長就這麼沒了!沒了。」

  趙紅旗在電話里爆發出孩子一樣的嚎啕大哭起來。

  高峰一屁股癱坐在石桌旁的椅子上,眼淚克制不住地像斷了線的珠子墜落在雲貴高原的大地上。

  他緊緊地捂住自己的嘴,怕自己的聲音驚動了這個世界。

  高峰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家的。

  進了門,鞋子都沒換就直接走了進來。許母拿著拖鞋跟在他身後,朝著他說了幾句什麼,高峰都沒聽見。

  他只看見她的嘴巴在動,卻沒有任何聲音。直到丈母娘提著拖鞋在他眼前晃了兩下,高峰才茫然地接過鞋子,向客廳的沙發走去。

  這時,許世海也發現了高峰的不對勁。他放下了手中的報紙,走到了高峰的前面,輕聲問道:

  「高峰,怎麼了?」

  「高峰。」

  「高峰!」


  許世海連問三聲,高峰才抬起頭,兩眼通紅,嘴巴緊緊地抿著。他強忍著心中那份無法言語的悲痛,看著眼前的老丈人良久,不知道如何開口。

  「爸,我們所長心梗,倒在了實驗室!沒了!爸,他是倒在我的實驗室里的,他是為了幫我處理那該死的抗雜波……」

  高峰心裡那錐心之痛終於爆發,雙手拂面,痛苦地在客廳哽咽起來。

  許世海呆滯片刻,便馬上意識到了這對506研究所來說,意味著什麼。

  馮勇是高峰進505研究所後,第一位帶他的師父,也是他的第一個領導,然後帶著他跑訂單,帶著他扎入祖國戈壁,帶著他做科研,為國家防空奮鬥…。

  馮勇於高峰而言,不僅僅是領導,更是朋友,是父兄,是扶他上馬的那個帶路人。

  如今,這個人突然就沒有了,他來不及再見他一面,就成了永別。這種痛苦,許世海懂。

  此刻,任何多餘的語言,都是空白。他輕輕地站在高峰的身邊,拍拍他的肩膀:「孩子啊,節哀!回去吧,完成他沒完成的事業。將來成功了,『家祭無忘告乃翁』。」

  高峰滿眼淚,努力地點點頭。

  已經站到了高峰身後的許心寧也淚流滿面,她從未見到丈夫如此這般脆弱,痛苦的場面。她看著他落淚,她就落淚。

  她捨不得他如此痛苦,雙手也輕輕地落在了高峰的肩膀上:「我去給你收拾東西。」

  許世海朝女兒點點頭:「去吧。」

  「寧寧,孩子的名字,就叫『高戈』戈壁灘的戈。」高峰突然站了起來,對妻子鏗鏘有力地說道。

  「嗯,好。我們的兒子,就叫『高戈』,戈壁灘的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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