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4章 辭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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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王不由得警惕起來,陛下究竟是想學他的手段,還是想了解事情的經過?

  不管怎樣,他是不可能把詳細經過告訴陛下的。

  畢竟,他是連陛下都算計了進去的。

  他是有多少膽子,膽敢把算計陛下的事情告訴陛下?

  靖王面上笑意不變,頗為圓潤地說道:「陛下,這種骯髒的事情,您不用出手,交給臣來做就好了。」

  皇帝眸光微轉,面上笑得親切:「朕就是想知道,王叔到底是怎麼做到的?也好跟王叔學習學習,怎麼,王叔不願意跟朕說?」

  靖王搖搖頭,避重就輕地說道:「陛下,其實也沒什麼,就是買通了攝政王府的一些下人而已。」

  他是絕不可能把這件事情的始末告訴小皇帝的。

  萬一小皇帝為了賣乖,回頭就把這事兒告訴了商夏,商夏會弄死他。

  但靖王沒想到,此時想弄死他的,除了商夏,還有眼前的皇帝。

  宗寰不動聲色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輕輕端起茶杯里的茶喝了一口,隨即,在椅子上正襟危坐。

  靖王已經承認了這件事情是他做的,也就是說,望京城那些謠言也是靖王讓人傳播的了。

  他是愛姐姐,可他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傷害姐姐。

  他唯一對不起姐姐的一件事情,除了那次氣急讓姐姐發誓,便是大婚之日被人利用,攪了姐姐的婚事。

  「是嗎?」

  皇帝臉上的笑意慢慢凝固了,看著靖王的眼神也染上了一層冰霜。

  「是的,陛下。」靖王面不改色地回道。

  「王叔還是不肯說嗎?」皇帝的語氣逐漸冰冷僵硬,臉上笑容也徹底消失了。

  他皮笑肉不笑地看著靖王,眸中閃過冰寒的光芒。

  靖王不由得一愣,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

  皇帝的表情不對。

  他之前笑得太燦爛,此時對比起來,明顯地陰沉了幾分。

  或許,他就不該承認這件事情是他做的,如今承認了,反倒是讓自己騎虎難下。

  就在這時,皇帝朝著門口打了個手勢,宣室殿的大門轟然關上。

  龐琅帶著一隊禁軍從後殿沖了上來,將靖王團團圍住。

  龐琅每每想起那日事情,都是後悔不已,那日陛下醉酒,又被人下了毒,下令讓他別跟著。

  要是早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他說什麼也該暗暗跟著陛下才是。

  靖王心下一緊,臉色都變了:「陛下,您這是何意?」

  「王叔啊,您還真是不識趣啊,朕好言好語地問你,你不說,非得朕跟你動手,才說是吧?來啊,把朕的好王叔給朕抓起來,當場嚴刑拷打。」

  靖王這才明白,皇帝原來是在套他的話。

  可是,小皇帝為何要這麼做?

  靖王目光掃向四處,只覺得宣室殿內的氣氛和平日裡不一樣。

  大殿四處散發著陰沉駭人的冷氣壓,顯然就是還有其他人。

  他明白了,一旁的偏殿裡還有別人。

  商夏肯定也在此!

  靖王心下一沉,他真是豬腦子,中了小皇帝的計了。

  小皇帝這是想讓他在商夏面前交代出事情的真相,好為自己開脫,靖王沒想到自己籌算已久,最終折在這裡。

  幾個禁軍衝上前來,扭住靖王手臂,摁著他的頭讓他跪下。

  靖王抬頭看向心機深沉的小皇帝,暗暗咬碎了一口銀牙。

  「給朕綁起來,打,狠狠地打!」

  靖王連忙大喊道:「陛下!臣說,臣說……」

  「好,你說吧!」宗寰冷眼看著靖王,神色淡淡地說道。

  「陛下,這些不都是您讓臣做的嗎?」靖王反咬宗寰一口。

  「你說什麼?」

  宗寰眸色驟變,這該死的靖王竟然還想咬他,這是要讓他和姐姐之間產生誤會啊。

  「臣奉陛下之命,支走商夏身邊的丫鬟,又讓人用異香迷倒了商夏的護衛江弋,陛下好進入攝政王和商夏的新房,和商夏行魚水之歡,如今陛下事成,就要過河拆橋了嗎?」


  「好啊!好得很!」

  宗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冷冷道,「靖王宗齊大逆不道,陷害污衊於朕,給朕綁起來,千刀萬剮之後,把屍骨扔去餵狗。」

  「陛下且慢。」商夏從偏殿裡走了出來。

  商夏身後,跟著商洲、江弋、蕭曄等人,幾人皆是目光不善,滿帶殺意地看著靖王。

  宗寰見到商夏出來,連忙解釋道:「姐姐,宗齊胡言亂語,污衊於朕……」

  「我知道。」商夏輕輕看向宗寰,神色淡淡地回了一句。

  她已經讓小洲調查過了,事情的確和陛下無關。

  然而,無論是通過喜婆,還是王府的護衛,還是廚房裡的人,亦或是上酒的人,都查不到靖王身上。

  靖王將自己摘得乾乾淨淨,甚至有人替他頂罪,自願送命。

  他謀算不可謂不深。

  可靖王也有疑點,婚宴之上龍瑜碰到他提前離席,且神情古怪。

  再者,她為天幽國立下汗馬功勞,天幽國會害她,並且有實力害她的人不多。

  靖王就是其中一個。

  商夏沒想到的是,陛下也和她有同樣的懷疑,並且,演了這樣一場戲。

  靖王雖然未說出事情經過,卻是承認了此事是他做的。

  靖王看著商夏,一雙眼睛裡滿是嘲諷和冷笑。

  「商夏,你還是這樣鎮定啊,沒想到你夫君宗雲蒙扔下你不管了,你還是如此的冷靜,你是不是從來就沒有愛過宗雲蒙啊?如果你真的愛他,你怎麼還能如此面不改色地站在這裡?他離家出走,半月未歸,你就不著急嗎?」

  商夏一把捏住靖王的脖子,五指用力,死死捏住靖王的動脈。

  靖王頓時感受到一股死亡的氣息,這女人力氣好大,幾乎要掐死他了。

  「怎麼?沒如你的願,你不開心了?」商夏冷冷盯著靖王,面無表情地說道。

  靖王臉色迅速漲紅,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商夏的手一寸寸收緊,將靖王脖子上掐出五道血痕。

  慢慢地,商夏又稍微鬆開一些,雖然恨不能立刻掐死靖王,但她還有事兒要問。

  「說!宗雲蒙呢?他人在哪兒,是不是你們對他做了什麼?」

  靖王聽到這話,唇邊露出一抹譏誚的笑意。

  「我對宗雲蒙做了什麼?」他尖聲怪叫道,「難道不是你和你的好陛下對宗雲蒙做了什麼嗎?你們新婚之夜在婚房裡苟且,是個男人都受不了,還問我做了什麼?」

  皇帝的狠辣,他已經領教過了。

  如今他定然保不住自己一條性命,那關於宗雲蒙中蠱的這個秘密,他就更不能說了。

  他要商夏和宗雲蒙互生怨恨,老死不相往來。

  不過,他到底還是佩服商夏,宗雲蒙都已經扔下她不管了,她竟然還能想著宗雲蒙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兒。

  這個女人的腦子,真是冷靜得可怕。

  「朕殺了你!」皇帝卻是氣得渾身發抖,這男人死到臨頭了,竟然還要污衊他和姐姐。

  靖王忽然大笑起來:「殺啊!陛下殺了我啊!陛下以為殺了我,就能改變你對不起商夏,對不起宗雲蒙的事實嗎?」

  他勾起唇角看著皇帝,滿是嘲諷地笑道,「我承認,我設計了商夏,也設計了你,可我唯獨沒有設計宗雲蒙,是你們,將他氣走的……哈哈哈……」

  靖王的語氣一片篤定,眼神堅定不躲不避。

  他的確沒設計宗雲蒙,可他也不會告訴商夏和小皇帝,設計宗雲蒙的另有其人。

  他會讓此事成為一個秘密,讓小皇帝活在內疚中,讓商夏活在痛苦中。

  商夏認真打量著靖王的神色,握住他脖子的手無力垂落下來。

  她看得出來,靖王沒有撒謊,宗雲蒙或許真的是生氣了,才走的……

  半個月過去了。

  她派出去找宗雲蒙的人,毫無音信,整個望京城幾乎都被掘地三尺。

  若不是宗雲蒙有意躲著他們,又怎麼會找不到呢?

  他如今,怕是早就不在望京城了。

  「陛下,你處置靖王吧。」商夏神色淡淡地說了一句,轉身往門外走去。


  她知道,陛下不會輕饒靖王。

  「姐姐……」宗寰有些擔憂地看著商夏背影,手中拳頭緊握。

  商夏擺擺手:「我沒事兒,我要回去處理公務了。」

  宗寰張了張嘴,看著商夏一色白衣落寞離去,終究是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宗寰轉過頭來,目光冷冷瞪向靖王,他咬著嘴唇,一邊品嘗著嘴裡的血腥味,一邊抽出龐琅身上的佩劍,一寸寸割破靖王身上的皮肉。

  「啊——」

  商夏身後,宣室殿內傳來悽厲的慘叫。

  商夏扶著欄杆,身體一陣搖搖欲墜。

  「姐。」

  「主子。」商洲和江弋追了上來。

  商夏立在台階上,緩了緩神,抬眸看去,好似到處都是宗雲蒙的身影。

  以往每當她進宮覲見陛下,宗雲蒙就會在這偌大的地方等著她。

  她走過假山後面,便會看到宗雲蒙藏在那兒,他會把她拉到假山後,用力抱住她,她則會捧著他的臉,吻他。

  她至今記得那個男人生澀的吻,記得他緊張快速的心跳,記得他嘴裡甘甜的味道。

  「聽風呢?」商夏問道。

  「去找攝政王了,他說找不到攝政王,便不會回來。」

  江弋跑到商夏前面,站在下一階台階上,好似生怕上面的人一個站立不穩,就會摔下去。

  商夏卻是扔開欄杆,一步一步,緩緩走下台階。

  她背影挺直,語氣冷硬:「派出更多的人去找宗雲蒙,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兩人齊聲應道。

  時間如流水,不等任何人,不知不覺間流逝而去。

  十月深秋,望京城落葉紛飛,寒風從窗戶吹進來,讓人有了些微的涼意。

  攝政王府一切井然有序。

  商夏坐在書桌前,埋頭處理政務。

  龍瑜手裡拿著朝廷重要決策,以及一些陛下要施行的政令。

  商夏將所有公文閱讀完畢,寫了批註後交給龍瑜。

  她輕輕看著眼前青年,神色一如既往冷淡地說道:「如今攝政王不在,你身上的擔子重了些,朝中事務繁多,你多協助陛下,有什麼你們都拿不定主意的事兒,就來找我。」

  「是,主子。」龍瑜點頭應道。

  主子的堅強,讓人佩服。

  攝政王已經離開快兩個月了,主子獨自一人支撐著王府,也支撐著他們。

  他們很幸運,主子一直是他們最堅強的後盾,給了他們放手治理天幽國的勇氣和底氣。

  他定不會辜負主子。

  商夏對龍瑜點點頭,轉眸看向一旁已經匯報完軍中消息,卻一直沒走的商洲。

  「天幽國現在雖然休養生息,但軍事方面不能落後,軍學院現在已開始招納第四屆學生了,你多看著點兒。」

  「是,姐。」商洲笑嘻嘻地回道。

  商夏微微一笑,對兩人說道:「你們倆一文一武,好好協助陛下處理國事,天幽國定會強大起來。」

  「姐,天幽國離不了你。」商洲連忙說道,一雙眼睛緊緊盯著商夏。

  「放心,我哪兒也不去。」商夏輕輕抬眸看了商洲一眼,半晌,開口說道,「我就在這兒等著你們三哥。」

  兩人一時無言,也沒什麼事兒,就趕緊下去忙了。

  冬月,寒冬飄雪,望京城氣溫驟降,寒冷的北風呼嘯而來,並帶來了今冬的第一場雪。

  望京城雪花漫天飛揚之時,傅晨薇前來向商夏辭行。

  商夏坐在書桌前,看著一身火紅,手中仗劍,眉宇間頗有幾分英氣的女子,忽然就回想起第一次見到傅晨薇時的場景。

  那個時候,少女任性妄為,仗著有太后姑母撐腰,天不怕,地不怕,還對她用毒。

  誰能想像得到她歷經千帆,能有如今的變化?

  「打算去哪兒?」商夏輕聲問道。

  「天下之大,我想到處去看看。」傅晨薇極力忍住想哭的衝動,強迫自己臉上露出一抹微笑。


  她明明說好了要堅強,說好了絕不會掉眼淚,絕不會哭,可不知為何,心裡還是難受得厲害。

  「也好。」商夏點點頭,只說出兩個字來。

  傅晨薇吸了吸鼻子,眼睛通紅看著商夏,語音輕顫:「院長,我曾經一直想追上你的腳步,可我後來發現,我是追不上你的……」

  傅晨薇笑了笑,胡亂抹了一把眼睛,「但我意外地發現,我即便追不上你,也不影響我做自己,我終究是傅晨薇,不是院長你。」

  「做你自己就好。」

  商夏微微一笑,她不難從傅晨薇眼裡看出她的難過,也不難看出她的決心。

  「院長,我是傅家的女兒,父親這一生都在顧全大局,為此,他甚至大義滅親,我不能辜負父親的期望,如今趁著天幽國休養生息,我想出去增長增長見識,等有朝一日天幽國需要戰士的時候,我會回來報效國家。」

  她是軍學院的學生,受到軍學院的教導,永遠會將報效國家放在第一位。

  「好。」商夏點點頭,「很好。」

  傅晨薇滿心不舍地看著商夏:「院長,我要謝謝你,是你讓我新生,讓我的生命有了意義。」

  商夏輕輕說道:「你的一生還很長,以後的路,好好走。」

  傅晨薇忍住眼淚,用力地點點頭:「院長,我能抱抱你嗎?」

  「當然。」商夏微微一笑。

  傅晨薇得到許可,幾乎是立刻沖了過去,緊緊抱住商夏,此時此刻,眼淚再也忍不住,啪嗒啪嗒掉落下來。

  這就是院長,哪怕自己還承受著失去摯愛的痛苦,也永遠如斯堅強。

  傅晨薇哭著說道:「如果有一天我遇到攝政王,我一定會把我的劍對準他……」

  「不要,我會心疼。」商夏搖搖頭。

  傅晨薇聽了這話,一陣哭笑不得。

  商夏輕輕回抱了傅晨薇一下,突然,她聞到傅晨薇頭髮間的香味,一陣難受。

  「嘔……」商夏有點想吐。

  她連忙放開傅晨薇,捂著嘴,跑到一旁乾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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