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我愛狄奧多拉,但我更愛羅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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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9章 我愛狄奧多拉,但我更愛羅馬(下)

  郭康必須考慮的是,對於羅馬來說,這種狀態下的理論能接受麼。而結果顯而易見:不止塞里斯人不習慣這種邏輯,這邊的人也一樣接受不了。

  當年紫帳汗國入城的時候,宣布大赦天下,順便把天兄都給赦了。自從張大牧首主持編修典籍,這麼多年來,羅馬教會一直對原罪概念不甚上心。

  按照張大牧首的理解,所謂原罪,是一種象徵概念。

  他認為,亞當和夏娃並不是具體的人,而是天地間的「陽氣」與「陰氣」。上帝創造人,就是太一之中,生出陰陽的意思。亞當和夏娃代表的陰陽二氣,相互結合,衍生出萬物。經過漫長的時間,人類也從中而生。這才是所謂始祖的含義。

  因此,他根據道教文獻,對傳世經書中的創世順序進行了校正。

  對於原罪,張大牧首不認為原本的分析是正確的。在他看來,蛇和智慧果,代表著人的兩面。

  人的本性中,既有作為獸的一面,也有作為人的一面;既有善的部分,也有惡的部分。這些如同陰陽,都是相輔相成、互相不能分離的。

  蛇代表著生命與繁衍,代表著人作為萬物一部分的本能。而智慧果代表人的思想,象徵著人特有的思考的能力。

  張大牧首認為,把蛇作為純粹邪惡的魔鬼,並不是正確的觀點。

  天父的旨意是非常神聖的,包含著真正的知識和世界的本質。所以,雖然祂希望教化凡人,但普通人沒有經過修煉,無法直接接觸和領會祂的話語。

  所以,神話中總是充滿著各種暗喻,以求讓信徒更直觀地體會天父的意思。這時候,神職人員就要從各個角度,對其進行全面和深入的剖析,而不是進行簡單的定性了事。這樣一味地簡化,很明顯會讓天父話語裡的真實意圖遭到歪曲,對於學習知識和研究大道,是非常不利的。

  蛇的意向,在各個文明中普遍存在。伏羲女媧身上,就有蛇的形象。這顯然不是說,這些形象都是邪惡的,而是指伏羲女媧代表了人類的繁衍生息。這種行為就像動物的本能,本來也不能拿善惡衡量。

  同樣,智慧果也是如此。「絕聖棄智」是希望統治者不要自作聰明,不要為了聖王的名聲就好大喜功,因此壓榨百姓。

  老子說,絕聖棄智,民利百倍;絕仁棄義,民復孝慈;絕巧棄利,盜賊無有。超脫了對聖王業績的追求,民眾才能真正獲利;超脫了仁義規範,民眾才能有真正的道德;放棄了追求小利,人們才能理解大利所在,杜絕盜賊的行徑。

  和本能一樣,人的靈智本身,也是沒有善惡可言的。智慧果的寓意也很好確定:放棄這種小聰明的「智」,才能獲得近乎大道的大智慧。

  張大牧首認為,這裡的主要問題,是一些神學家們,解經能力著實堪憂,居然把這麼明顯的意義都理解歪,真給當成「不要智慧,要回歸純真」了……

  這種望文生義級別的神學水平,正說明了教會推廣教育的必要性。跟這樣的半文盲一起,怎麼搞得好傳教工作呢?

  而在這個理論基礎上,原罪也很好理解。

  人出自陰陽,而陰陽出自大道,但陰陽二氣形成人的過程中,並不都是有序而和諧地存在,總會有不協調的地方。這就是「雜氣」的由來,代表人本性中,不合乎大道的部分。

  所謂原罪,就是這種「雜氣」的形象稱呼:出自人之初,所以叫做原;與大道不合,是以喻之為罪。亞當夏娃的故事,便是這種概念的形象化,寫成寓言,方便大家記憶和理解的。

  蛇與智慧果,都與原罪有關,因為不管是本能還是靈智,都是由陰陽演生,自然會出現這種問題,不足為怪。

  對於這種現象,人們應該通過修行鍊氣,把雜氣平復下來,將其理順,從而實現陰陽調和,接近大道。因此,要做的不是「除去」原罪,也不是找誰贖罪,而是自我修行,以求達到更高的精神境界。

  而有條件的人,不但要自己修行,還可以積極引導別人。氣不但在人心之中,也在整個社會中存在。更多的人能達到更高的境界,對大家顯然都有好處。天兄的自我犧牲行為,就是為了給大家提供示範,號召更多人在這個方向上努力。

  這種理論下,修行也是先修自身。對其他人贖罪,就沒有存在的基礎了。

  實際上,郭康接觸的多了,經常懷疑「穿越者用後世經驗指導當時發展」的可行性。因為他很懷疑,是不是自己那個時代,才正好是個特例。


  不過他還在想著,郭破奴卻忍不住湊了過來。

  「你怎麼又在突然發呆啊?」她好奇地問:「想誰了?」

  郭康嘆了口氣,不知道怎麼給她說,於是答道:「我在想,人的道德是怎麼形成的。」

  「哎?」郭破奴似乎沒聽懂他的意思,但語氣里,卻好像鬆了口氣:「我以為你想牛姐呢。結果又是這種玄乎東西……」

  「這可不玄乎。」郭康說:「我們的道德看起來主觀而溫和,但它背後的邏輯卻是簡單而冷酷的。」

  「我記得《史記》說,匈奴重少壯,輕老弱,和漢人的觀念並不相同。其實這兩邊,最早的時候就是同一群人。那為什麼換了個地方,道德就變了呢?」

  「生活的環境不一樣了唄。」郭破奴覺得挺簡單。

  「是啊。」郭康點點頭:「農耕社會,有經驗的老人很重要,因為他們能指導耕作生產。這一點在草原上就不那麼明顯了。而且,草原上的物資更匱乏,爭奪更激烈,如果少壯者都不能戰勝敵人,老弱就更活不下去。這麼一來,為了整個族群的利益,道德就改變了。」

  「同理,其他的道德也是這樣來的。照顧幼兒,是因為他們是族群的未來;照顧婦人,是因為她們能產生人口;照顧體弱者,是因為人人都有強弱之處,放棄弱者,有一天可能就會放棄到自己了……總而言之,道德其實就是整個族群的理性。」

  「所以,道德規則也不是理所當然的,而是會不斷調整、變化。」他說:「你覺得,這樣能理解麼?」

  「我理解這個幹什麼。」郭破奴跟他想的根本不是一件事:「我就想知道,伱真的喜歡狄奧多拉麼?」

  「我才不理解你問這幹什麼。」郭康指出:「我在想羅馬的未來呢。」

  「那你是愛狄奧多拉,還是愛羅馬?」郭破奴追問。

  「我愛狄奧多拉,但我更愛羅馬。」郭康只好回答:「這樣總行了吧?」

  郭破奴看來有些沮喪,不過還是很快恢復了精神。

  「也行……吧……」她撓撓頭:「那我就清楚了。」

  「你又清楚了個什麼。」郭康也懶得跟她辨析,嘀咕了一句,不管她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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