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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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你你剛病倒,突然去什麼鋪子啊!」

  小桃看著掙扎著起身的雲箏,語氣急切地上前攙扶著,「大夫都說了,你是氣火攻心,需要靜養!」

  雲箏卻仿若未聞,「反正這會兒也無事可做,我找點事做。」

  她掙開小桃,試圖從床上起來,漆黑眸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倔強。

  屋內光線昏暗,徐氏看她強行要起身,忙不迭朝身旁的小桃使眼色:「快些攔住她,她才剛醒來,這個節骨眼兒再去鋪子勞累,豈不是雪上加霜?」

  小桃流著淚,連忙拉著雲箏:「主子,您冷靜點,就當奴婢求求您了,您別這樣……」

  雲箏卻依舊掙扎著:「你放開我,我要去鋪子。」

  她的力氣也不如何變得這樣大,小桃險些壓不住她,跌到床塔旁。

  徐氏見狀,嘆了口氣:「小桃,你先下去吧。」

  小桃紅著眼,「老夫人……」

  「去吧,我和你家主子待會兒。」

  徐氏勉力扯了扯唇角,給了小桃一個安心的眼神。

  小桃這才退下。

  一時間,寢屋之中只剩下雲箏和徐氏。

  徐氏走到榻邊坐下,拉住了雲箏的手,嗓音沙啞,「好孩子,我知道遇到這樣的事情,你心裡不好受是應該的!但日子是朝前走的,逝者已逝,活著的人還得朝前看啊……」

  窗外,蕭瑟秋風輕輕吹過,窗幔微微擺動。

  突然,雲箏冷不丁地抬起眼眸,看向徐氏:「徐姨,我很好,你無需擔憂我。」

  徐氏神情一頓,看著她憔悴的眉眼,心說這哪裡好了?

  不過是強撐著罷了。

  「孩子,你若是想哭,便哭出來吧……」徐氏不忍道。

  「我沒事的……」

  雲箏哽噎著垂眸,抓緊了被子,一直在強忍著淚水的衝動,眼皮子都打著顫慄,她卻只是不停地重複:「我沒事的,真的沒事……」

  「你怎麼可能沒事,是個人都強撐不住。」

  徐氏握住了雲箏,滿臉心疼,「好孩子,你雖並非我親生,可在我心中,你便是我的親女兒。你有事別憋在心裡,和徐姨說吧,說出來也會好些……」

  雲箏甩開了她的手,眼底浮動著淚意:「你不懂,你什麼都不懂……」

  「孩子……」

  「你出去!」

  雲箏一直都是個溫順的性子,這還是她第一次向徐氏說重話。

  徐氏也被她這拔高的語調嚇到了,看著雲箏久久未回神。

  「徐姨,你別管我了……求求你了……」

  雲箏抱起雙膝,悶聲哭了起來,淚水模糊了臉頰。

  她盯著膝蓋上的淚漬,一遍一遍在心裡告訴自己。

  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是陸行簡死了罷了。

  就算他死了,她也能好好照顧自己。

  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偏偏是他戰死了呢?

  雲箏想不通。

  她抱著雙膝,眼神空洞無神,仿佛靈魂已被抽離。

  往昔與陸行簡的點點滴滴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她想起初遇陸行簡時,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春日,她剛入侯府不久。

  陸行簡一臉嚴肅地喚她九姨娘。

  他不苟言笑,但卻一次又一次地幫助她,不奢求任何回報。

  她那時從未想過,她會和陸行簡有何未來。

  畢竟他們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可偏偏命運弄人,他們一夜荒唐,有了雪生。

  再後來,他們重逢,一步步相知相許,一步步互相動心……

  她還記得他出征前,他們一起去牡丹園遊玩,他細心地摘下一朵嬌艷的花朵,別在她的發間,笑著說她比花還美。

  還有她生病時,陸行簡守在床邊,一夜未眠,眼中滿是擔憂和關切。

  他親自為她熬藥,輕輕吹涼後餵她喝下,那溫柔的動作仿佛她是世間最珍貴的寶貝……


  在這世上,除了她的親生父親,再沒有第二個男人像陸行簡一樣,這般尊重她、愛護她……

  可現下,這個男人死了。

  死在了千里之外的戰場上,甚至連屍首都未尋回。

  想到這些,雲箏的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心中的疼痛愈發強烈。

  她多希望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噩夢,醒來後陸行簡還能陪在她的身邊。

  可是……

  可是這世上沒有如果。

  雲箏跌跌撞撞下了床,翻找出曾經陸行簡寄給她的那些信封,一封封打開來看。

  看著那熟悉的字跡,清晰工整,拓在紙上,雲箏再也忍不住,大顆大顆的掉下淚。

  她的手一邊抖著,一邊哽咽念著:「夫人,我已在邊塞待了數日,這裡除了吃食稍差些,其餘一切都很好,只是格外思念你,總會想起與你在一起的時刻……」

  她一邊念著信,一顆心也不停的發抖,胸腔幾乎都在顫,悲傷像是下一秒便要噴涌而出,將她淹沒。

  直到淚水洇濕信紙上的墨,字跡都變得模糊起來。

  雲箏把所有的信都撕碎,扔了出去,歇斯底里道:「你明明答應過,會一輩子和我在一起,永生永世都不分離,明明答應過會平安歸來的……陸行簡,這就是你的承諾麼?」

  「騙子……」

  「陸行簡,你個大騙子。」

  雲箏啞聲喊道,全身都被巨大的悲傷籠罩,最後不停的抖著倒在了地上,蜷縮起了全身,眼淚順著眼尾落下。

  徐氏在旁看著也不禁淚水漣漣,她捂著顫抖的唇,走到雲箏身旁,彎腰摟住了懷中孱弱嬌小的身軀,「孩子,我苦命的孩子啊……」

  悲傷,在靜謐秋夜裡肆無忌憚地瀰漫。

  --

  不知不覺,已是七日後。

  秋日寂寥,天空總是陰沉沉的,仿佛也在為陸行簡的離去而悲傷。

  雲箏倒是平靜了不少,還打起精神,舉辦起了陸行簡的葬禮。

  這些事都是雲箏一人操勞的,她吩咐下人採買葬禮所需的物品。

  弔唁的時候來了不少親朋好友,就連勇威候府的人也都到齊了。

  之前陸行簡為了娶她,便和家裡斷了往來。這一年來,勇威候府對她和陸行簡不聞不問。

  沒想到陸行簡出葬時,卻一個接一個的上門來。

  雲箏心裡五味雜陳,但礙於體面,終究也無法攔著勇威候府的人上門弔唁。

  不知不覺,燒七、弔唁、做七、送葬等儀式一一做完後,徐氏看她跪在靈堂內,遞去了幾塊糕點。

  「你就別熬著了,身子可經不住這樣折騰的,你前不久剛病倒,現下連飯都不吃,要是真出個什麼三長兩短,你讓孩子怎麼辦?」徐氏勸著。

  雲箏倒是看開了不少,她會帶著陸行簡的那一份好好的撐起這個家,好好的把鋪子開好。

  從前都是別人護著她,她蜷成一團躲在後面,可如今……她不想要再做那個膽小鬼了。

  想到這些後,眼淚情不自禁地划過臉頰,一點一點地落下。

  而旁邊的徐氏看她落淚,拍了拍後背輕聲說道:「好了,一會兒就來人了,別哭了。」

  是勇威候府的人。

  雲箏也沒料到勇威候府的人會來的這麼快。

  一襲落拓青衫的二少爺陸行易先走了進來,袖口纏了一圈黑布,神情黯淡。

  待步入靈堂里,看到雲箏正垂著腦袋,小臉慘白,眉眼憔悴,他心下不禁一緊。

  抿了抿薄唇,陸行易上前抬袖行了個禮:「大嫂。」

  雲箏乍一聽到這個稱呼還有些恍惚。

  但陸行易願意這般稱呼她,雲箏心裡還是很欣慰的,起碼他是尊重陸行簡,也尊重她這個未亡人。

  於是她稍斂情緒,回了一禮:「二叔。」

  陸行易顯然對這個稱呼也有些不大適應,愣了一愣才道:「這半年,你和大哥在府外……委屈你了。」

  委屈什麼?

  若真的回了勇威候府,那才是受不盡的委屈。


  這大半年在外的日子,她和陸行簡不知道過得多自在。

  雲箏搖了搖頭,也沒說話,只示意下人遞上三柱清香。

  陸行易走到了桌前插上香,朝著堂前漆黑的牌位深深鞠躬,而後看向了雲箏:「大嫂,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陸行易在經歷這些事後,已經不再像從前那般不成熟了。

  他現下已經清楚自己的心中所想,也明白到頭來他真正喜歡的女子是誰。

  他情不自禁地看向雲箏,如今大哥已經走了,雲箏現下無人照顧,還帶著個孩子,應該過得很艱難。

  陸行易比誰都清楚,他不該繼續貪戀雲箏的。

  可他魂牽夢繞著的,忘不掉放不下的還是她,每次做夢都會想起雲箏。

  陸行易清楚這樣是萬萬不行的,可他實在無法控制腦海中不間斷冒出的那些想法。

  雲箏卻是語氣淡淡,「多謝二少爺關心,朝廷發下的撫恤還有子誠先前給我們母子留下的私產,足夠我們此生錦衣玉食,吃喝不愁。」

  聽出她話里話外的疏離之意,陸行易垂下了眼帘。

  半晌,他走近雲箏旁邊說道:「若是我能幫的上的,你儘管找我,我定全力相助。」

  不等雲箏回答,便見靈堂外又走來一道熟悉的身影。

  三少爺,陸行舟。

  陸行舟今日也穿著一襲素服,看到靈堂里一襲縞素的雲箏,身影纖細,幾乎恍惚了片刻。

  大半年了。

  自從得知她要嫁給大哥的消息,陸行舟大病了一場,幾乎丟了半條命。

  最後還是勇威候找了個得道高僧,做了七天七日的法事,才將他的魂給喚了回來。

  可等他醒過來,雲箏已經成了他的大嫂。

  他強忍住思念,不敢去見她。

  甚至強迫自己去忘記雲箏。

  可是他們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在侯府每一處留下的痕跡都歷歷在目,總是會無意識地出現下腦海里。

  他這時才知,她已在渾然不覺中,深深住進了他的心。

  直到如今,再次相見,陸行舟還是無法接受她已成為人妻的結果。

  垂下的長指攥緊,他深深盯著那道嬌小窈窕的聲音,嗓音喑啞:「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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