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第一塊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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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該不會造反。李繼和老將軍還帶著鎮戎軍左廂駐紮在封丘。有人膽敢謀反,老將軍一天之內就能殺回汴梁來,將其挫骨揚灰!」緊張得有些透不過氣來,張帆喘息著自我安慰。

  這句話,讓楊文廣、楊旭和韓青三人,同時心情一松。

  雖然鎮戎軍有一半兒被調走護駕,可剩下的另外一半兒兵馬,卻仍舊能夠輕鬆碾壓從沒上過戰場的神衛軍。

  然而,還沒等三人將一口氣松完,蕭懷恩卻啞著嗓子嘀咕,「李繼和早就病了下不了床了,否則,京師裡頭怎麼可能亂成這般模樣……」

  「什麼時候?李老將軍怎麼了?」韓青大驚,扭過頭,瞪圓了眼睛追問。不為汴梁城內是否有人造反,而是為李繼和的病情。

  他是一個知道冷暖的人,剛剛回到汴梁當天,就曾經寫了一封信給李繼和,詢問對方的病情,並且希望能跟老將軍約一個時間,自己去登門探望。

  老將軍雖然為了避嫌,沒有答應他的拜會請求。卻也非常熱情地給他回了信,說自己的身體並無大礙,並且以長輩口吻,鼓勵他不要受流言困擾,盡忠報國。

  所以,韓青原本以為,老將軍的病情已經好轉,很快就能痊癒。卻萬萬沒想到,老將軍竟然已經病得連起身走路都成了問題。

  「李,李老將軍已經,已經病了大半年了。」被韓青臉上的表情給嚇了一大跳,蕭懷恩側開眼睛,斟酌著回應,「遼兵南下之時,他請纓帶鎮戎軍迎戰,被官家駁回之後,他就病了。後來朝廷又讓他駐紮封丘,輪流整訓各路禁軍,他勞累過度,病情便日漸嚴重。所以此番官家御駕親征,才帶走了鎮戎軍左廂,把他老人家和右廂都留在了封丘,一邊養病,一邊震懾野心勃勃之輩。」

  「那也不該下不了床,他老人家可是練了一輩子武!」楊旭也大急,在旁邊低聲反駁。

  「那,那在下就不清楚了,外邊,外邊一直這麼傳。另外,他老人家如果身體安好的話,逼我跟他們一起造反的那些人,都肯定不敢輕舉妄動。」蕭懷恩不敢爭辯,低下頭,小聲補充。

  「你說的那些人,到底是誰?」楊文廣越聽越覺得心裡不舒服,皺著眉頭追問。

  「我不知道。」蕭懷恩準備已久,想都沒想,立刻就給出了答案,「他們最初派來聯繫我的,是一位姓焦的軍指揮使,巡河校尉黃良替他做的引薦。也沒明說要造反,只是請排岸司幫忙,將幾船夾帶在運糧船中的私貨,卸到城內汴河旁的大相國寺碼頭。我開始,還以為是尋常貨物,就答應了下來。誰料,五月二十九那天夜裡卸貨之時,有一箱子掉進了河裡,貨主的管家竟然不願意讓我麾下的弟兄去打撈。我就多留了個心眼兒,後半夜悄悄潛到水下看了看,卻萬萬沒想到,裡邊竟然是整整一箱子弩箭……」

  開封府人口超過百萬,糧食、蔬菜、肉食以及各類生活必須物資,都無法自給,朝廷不得不安排船隻,從運河和汴河長途運送。

  而這些物資,按照規矩是既不需要交稅,也不會被沿途關卡檢查、刁難。所以,藉助運送物資的官方船隊,運送私貨逃避稅收和官吏盤剝,就成了相關部門的發財捷徑。

  作為貨物到岸的最後一個環節,負責船隻調撥和貨物裝卸的排岸司當然也不可能不參與走私和分贓。

  所以,蕭懷恩這個都虞侯,雖然只是個九品芝麻官,日子過得卻極為滋潤。有官職比自己高了五大級的官員,拿著好處,求他旁邊安排弟兄將私貨卸到大相國寺碼頭,他也答應得毫不猶豫。

  只是,發現自己運送的,竟然是弩箭之後,蕭懷恩立刻嚇得魂飛天外。

  神衛軍的糧草器械,都有朝廷專供,按道理,是不需要從外邊另外購買弩箭。更不需要,偷偷摸摸運送弩箭到與神衛軍營毫無關聯的大相國寺碼頭!

  所以,那位焦姓都指揮使,所懷的目的,已經昭然若揭!

  提防蕭懷恩察覺到了什麼,此人特地又派黃良和幾個下屬,一起設宴拉攏此人,並且在酒席上試探蕭懷恩的口風。

  蕭懷恩既不敢向出頭自首,說自己參與運送了謀反物資。又不願意跟黃良等人去「做大事」,還怕被焦都指揮使滅口,酒席上使出渾身解釋,將黃良等人應付過去了之後,乾脆演了一場喝酒過量,落水淹死的把戲。然後憑著嫻熟的水性,在河面下潛出數里,逃之夭夭。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妻子王氏,竟然為了給他報仇,竟然拼著被神衛軍上下報復的危險,將巡河校尉黃良告到了開封府。

  他更沒想到,在妻子答應撤案三個月後,開封府和神衛軍,還都沒忘記了他。在同一天夜裡找上了門來!

  「石敢當知道你幫人運送的是軍械麼?他為何要阻止開封府繼續追查你的死因?」困擾了開封府數月之久的迷案,在這一刻終於真相大白,楊文廣心裡卻絲毫沒有感覺到欣慰,繼續瞪圓了眼睛刨根究底。

  「石老大知道我水性好,不相信我會淹死。派人四處找我。我沒辦法,只好偷偷找到他,對他實話實說了。」蕭懷恩不敢隱瞞,一邊走,一邊快速補充,「石老大覺得,焦都指揮使上頭,肯定還有更大的官兒參與謀反。這事兒排岸司摻和進去,不知道多少人會粉身碎骨。所以,就讓我先躲了起來。然後又想辦法告知了我妻子,以誤會了好人為藉口,安排她撤了訴。」

  「這廝,真是一個老糊塗蟲!」楊文廣越聽越氣,忍不住低聲唾罵。

  「換了別人,恐怕也會一樣。」楊旭遠比他經歷豐富,嘆了口氣,低聲替石敢當辯解,「即便他帶著簫懷恩去自首,一個馭下不嚴的罪名,他也逃不掉。而排岸司、巡河營、三司使衙門的其他部門,藉助官船走私發財的事情,恐怕也得被翻個底朝天。那些被牽連進來,斷了財路的人,未必會在乎誰造反,過後卻絕對會把怨氣撒在排岸司的幾個主官身上!屆時,哪怕朝廷赦免了他和蕭懷恩,他們兩個也難逃一死!」

  這就是官場現狀,除了朝廷的律令之外,還另外有一套潛規則在運行。觸犯了朝廷律令,有很多辦法脫罪。觸犯了潛規則,卻會死無葬身之地!

  蕭懷恩心中大生知音之感,含著淚,衝著楊旭拱手。而後者,卻又嘆息著搖頭,「你不必謝我,早知道是這麼一檔子爛事,老子今晚才不會去你家趟渾水。趕緊想想,還有什麼細節遺漏,到了開封府之後,全都如實寫下來。能直接將姓焦的逼得被其上頭滅了口最好,否則,我們幾個保得了你今晚,保不了你明天……」

  話音未落,身背後,卻已經有急促的馬蹄聲傳了過來。緊跟著,便有人高聲喊道:「止步,止步,前面開封府的幾位弟兄,請借一步說話。你們手裡的人犯與遼國細作勾結,我等必須帶他回去審問,以便將潛入汴梁的遼國細作一網打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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