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剝繭抽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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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聽此言,楊文廣連忙笑著擺手,「師兄說笑了,我哪敢笑話師兄?我這就安排人,不,我自己去拿卷宗。師兄請稍候!」

  說罷,轉過身,大步流星而去。

  他把話說得足夠客氣,動作也最夠利落。事實上,在內心深處,卻很不以韓青的話為然。

  一件簡單的溺水案罷了,即便最後被查出,蕭懷恩果然是被人謀殺,也不可能複雜到哪裡去。

  開封府所轄地區,乃天下第一繁華所在。光是汴梁城內的人口,就有一百多萬。

  人多,案件自然就多。各種命案,幾乎每天都會發生。總不能因為蕭懷恩是個九品官兒,就覺得案子大到需要驚動朝堂。

  然而,在不以為然的同時,楊文廣心中,卻隱約還有幾分期待。很希望自己判斷錯了,這件溺水案,乃是耗子拉墨線——大頭藏在後頭。

  原因無他,只因韓青在永興軍路和京東東路闖下的偌大名頭。

  「韓判官有案必破」,這句話,可是早就傳得人盡皆知。並且,凡是做過韓青上司或者同僚者,包括寇準、丁謂和王曙三個,都對此言深表贊同。

  懷著矛盾的心態,他將雙腿邁得飛快,不多時,就把韓青需要的東西,全都給取了過來。

  而韓青,也果然名不虛傳。只將仵作驗屍記錄和蕭懷恩落水當晚目擊者證詞,從頭到尾草草過了一遍,就指著其中一處,沉聲說道:「仵作的記錄上說,蕭懷恩的屍體被從水裡撈上來之時,穿著一身秋夜青?」

  「的確,是秋夜青。屍體被仵作翻動之前,我也親眼看到了。」楊文廣不知道韓青為何有如此一問,皺著眉頭回應。

  「蕭懷恩落水當晚,有歌姬和隔船送宵夜的小廝都看到過他。也是穿的是同樣顏色和款式。」韓青點點頭,繼續低聲說道。

  「是啊。秋夜青耐看,還經髒,汴梁城內的文官和讀書人,無論手頭寬裕不寬裕,幾乎每個人都有一到兩件秋夜青做的常服。」楊文廣想了想,實話實說。

  「我在太學讀書時,也有一件。是在福德隆做的。那會兒棉布剛剛開始風靡,染成秋夜青後,價格比絲綢還貴。」韓青笑了笑,忽然說起了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

  「我也有,那會兒的確貴。可現在,市面上的棉布越來越多,即便是秋夜青,價格也只有絲綢的一半了。」楊文廣不明白他為何提起讀書時候的事情,有一搭沒一搭地說道。

  「你見過下人,洗秋夜青麼?」韓青又笑了笑,低聲詢問。

  「沒怎麼注意。我家雖然人丁不旺,可也有二三十口。下人洗衣服,我怎麼可能去看?」楊文廣越發摸不著頭腦,皺著眉頭回應。

  「我逃難之時,自己洗過。」韓青搖了搖頭,低聲給出了答案,「那衣服,不能久泡,放在水裡時間稍長,就會褪色,變得一塊黃,一塊白。不信,我叫人取一件泡給你看。」

  「什麼?」楊文廣武藝高強,書讀得也不錯,卻終究是個錦衣玉食的豪門子弟,沒有任何做家務的經驗。聽韓青說秋夜青久泡會變色,兩隻眼睛立刻瞪了個滾圓。

  如果秋夜青久泡會變色,那蕭懷恩的屍體上所穿的衣服,就不可能在水裡泡了五天五夜。

  而屍體被仵作檢驗之前,他的的確確親眼看到過,屍體身上的布袍是正宗的秋夜青!

  「張帆,去街上,隨便買三件秋夜青布袍來。分在不同的店鋪買,大小隨便。」唯恐自己的話沒有說服力,韓青抬起頭,向門口低聲吩咐。

  「是!」已經做了開封府南司參軍的張帆答應一聲,立刻小跑著去街上購買衣物。

  韓青也不願讓楊文廣乾等,先命人給自己和對方各自倒了一杯茶。然後一邊喝,一邊指著證詞上另外一處內容說道,「蕭懷恩的同僚說,他雖然是個文職,卻從不端架子,掌舵,操帆,划槳,樣樣都能上手。水性也非常佳,夏天時候,能脫掉衣服,仰面朝天躺在汴河上抱著酒罈子喝酒。」

  「是,他想讓排岸司的那幫兵痞心服,肯定得有一身好水性。並且,酒量也不能太差。」楊文廣不敢再掉以輕心,認認真真地點頭。

  「神衛軍的黃良,當天晚上,他們兩人一起包了船吃酒。聊幫人從運河上夾帶南貨的事情。沒談攏,所以他早早地就下了船。而艄公和負責伺候他們的船娘則說,蕭懷恩結帳之後,也緊跟著下了船。」韓青一邊繼續用手在證詞上指指點點,一邊補充。

  「的確如此,但是,不排除黃良私下串通了船家替他作證的可能。」楊文廣越聽越覺得蹊蹺,再度認真地點頭。

  「如果是早早下船,酒便不可能喝得太多。蕭懷恩即便失足落水,憑藉他的水性,恐怕也不會淹死。而游泳如同騎馬,只要學會了,就很難再忘記。哪怕喝醉了,只要不醉到無法走路的地步,怎麼連撲騰呼救都做不到,便直接沉入了河底?」

  「此外,你再看這裡。第三位目擊者的證詞,樊樓的歌姬楚鑫,看到他身穿秋夜青袍,坐在一艘無棚輕舟上,敲酒罈子放歌,順汴河而下。當日為六月初二,時間是亥時剛過。每個月初二,天上連月光都沒有,他在暗,楚鑫姑娘在燈火輝煌的樊樓上,如何能看得見他的臉,還能看清楚衣服的顏色?」

  ……

  「這個楚鑫有問題!」已經不需要韓青再多說,楊文廣以手拍案,「至少她做了偽證。

  「可以從楚鑫查起,不過,我估計她現在肯定已經離開了樊樓,不知所蹤。」韓青笑了笑,非常自信地推斷。

  楊文廣又羞又氣,連連搓手,「那,那,那該從哪裡開始查起?石敢當是咱們的前輩,黃良躲在神衛軍大營不露頭。船家夫妻兩個……」

  「蕭家!」韓青手指輕敲卷宗,給了他一個,打破了腦袋都想不到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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