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王曙出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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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眼神兒?我家兄弟開封府南司使院!」楊旭側身跨步,攔在了韓青與來人之間,冷著臉高聲奚落。

  他之所以如此做,並非拿官職壓人。而是提防對方假裝認不出韓青是官身,利用神衛軍人數優勢,大作文章。

  然而,話音剛落,先前那位身穿六品文官常服的男子,就策馬沖了過來,口中興奮地大叫,「季明,是你?你幾時回京師了?前幾日聽聞真定失守,為兄還怕你遭了不測,特地派人去河北打探你的消息!卻沒想到,老天爺保佑,你竟然已經回到了京師!」

  「師兄?」楊旭循聲扭頭,然後滿臉狐疑地向對方確認,「可是李昇師兄當面?你,你的變化可真大!」

  「師兄已經過了而立之年,必須留鬍子了。最近兩年又不用像以前一樣在外邊東奔西跑,所以身上的肥肉也日漸增多。」身穿六品文官常服男子看了一眼自己微微隆起的肚皮,飛身下馬,笑著搖頭,「倒是季明,仍舊與當年一模一樣!」

  「師兄,請恕我剛才眼拙。」楊旭頓時覺得好生尷尬,兩忙拱手行禮。

  當初李昇奉命出使夏州,便是他帶兵一路護送。

  擔心韓青在定安縣受當地官員的欺負,李昇還受了他的鼓動,特地繞路,去給韓青撐腰。

  而當時的韓青,卻是被朝廷一腳踢到金牛寨的「戴罪之身」。做為正當紅的八品右巡使的李昇,能不怕受他拖累,主動當眾宣布他是自己的師弟,絕對堪稱仗義。

  所以,楊旭一直覺得,自己和韓青都欠了李昇的人情。對這個並非同屆的國子監學長,尊敬推崇有加。

  只是當年的李昇,玉樹臨風,儼然東吳小周郎。而現在的李昇,卻隱約有些西蜀安樂公摸樣了。(註:安樂公,劉備之子劉禪,投降晉國之後,被封安樂公,以傻胖而聞名。)

  「你我兄弟,不說這些客氣話。」雖然胖了許多,李昇的手腕之靈活,卻絲毫不比當年差。笑著托住楊旭的手臂,阻止他繼續行禮,隨即,又拉著他的手腕,將頭轉向了韓青,「佳俊,好膂力,不愧能是殺到遼國東路軍背後,斬將奪城的豪傑。我大宋文官若是皆如你,遼軍哪有機會飲馬黃河?」

  「李兄盛讚,學弟愧不敢當!」韓青剛才聽到他的聲音之時,就已經將侯楠放了下來。此刻見他將目光轉向了自己,立即客氣地拱手行禮。

  然而,態度和說話的語氣,卻遠不如楊旭對此人那般親近。

  並非他早就忘記了李昇當初的仗義撐腰,而是受另一個時空的閱歷影響,本能地感覺李昇這種人,不像楊旭那般純粹。

  特別是他上次離開汴梁前往青州赴任之際,李昇說是帶著一幫太學同窗給他踐行,卻讓他「恰巧」讓他碰到了外出歸來的四賢王趙元份,讓他越發覺得此人的仗義與熱情背後,隱藏了太多的東西。

  然而,李昇卻好像絲毫沒感覺出韓青對自己態度的疏遠,立刻鬆開楊旭,以平輩之禮相還。「有什麼愧不敢當的。你擊殺了蕭摩柯,又用計炸死了數員遼國大將的消息傳到汴梁,朝野為之歡慶。愚兄和幾個留在京師的太學同窗,更是連續在樊樓喝了三天的酒。」

  說著話,此人又將目光轉向滿臉羞惱卻不敢發作的神衛軍左廂第五營指揮使侯楠,笑著安慰道:「這位將軍,我師弟剛才只是給你開個玩笑,切莫往心裡頭去。他手上,至少有十員遼國大將的性命。剛才如果真心想傷你,恐怕你身邊帶的人再多,也攔阻不住。」

  「末將不敢!」那侯楠已經認出了李昇和楚姓武將的身份,趕緊順坡下驢,「末將剛才急於捉拿刺客歸案,言語上多有冒犯,還請韓判官不要計較。」

  後半句話,卻是說給韓青聽的。然而,他的面孔,卻始終對著李昇。很顯然,心中還有怨氣未消。

  李昇也不計較,又快速走到先前與自己同行楚姓武將身側,替他向韓青和楊旭左介紹,「韓師弟,楊師弟,這是神衛軍左廂楚都虞侯。楚兄,對面兩位,都是我太學的師弟。不過,都比我這做師兄的有出息得多。一個剛剛升任開封府南司使院,另外一個,則是官家欽封的騎都尉!」

  「在下神衛軍左廂都虞侯楚構,久聞韓判官和楊都尉大名,一日得見,真是平生之幸!」那姓楚的武將,立刻拱手行禮。

  韓青和楊旭,在發現李昇到來之際,就知道今天這場架,不用繼續打了。因此,也微笑著向對方拱手還禮。

  恰好王曙從昏迷中醒來,嘴裡發出痛苦的呻吟。韓青和楊旭,立刻不顧上再多客氣,低聲跟李昇解釋了一句,結伴奔回王曙身邊,詢問他的情況。


  聞聽受傷的是新任參知政事兼開封府尹王曙,李昇和楚構兩個,頓時被嚇了一大跳。趕緊快步跟了過來,噓寒問暖。

  「痛,痛死我了!」王曙手扶著自家後腦勺,兩眼繼續緊閉,根本沒注意到,耳畔傳來的問候聲中,有兩個出自外人之口,「佳俊,咱們這是到了哪?刺客被你殺退了?還是咱們倆已經被結伴走在了黃泉路上?」

  「行刺您的刺客,被生擒了兩個,其餘盡數被誅!」韓青靈機一動,笑著回答,「您的傷勢應該也沒大礙,只是剛剛摔了頭的人,不宜挪動。所以下官才讓府尹您多躺了一會兒。」

  王曙乃是狀元出身,又跟隨在寇準身邊歷練多年,是何等的聰明老練?立刻從「府尹」和「下官」這兩個稱呼上,聽出了有外人在場,有低低的呻吟了幾聲,緩緩睜開了眼睛,「哦,痛殺我也!王某宦海沉浮這些年,自問仰俯無愧,卻不知道是誰,竟然欲置王某於死地?!」

  這話一出口,等於徹底堵死了侯楠先前試圖將大事化小的可能。當即,後者的臉色就變得一片灰敗。

  從汴梁城的南北軸線往東,除了皇城部分之外,一直到考城,理論上都是神衛軍的轄區。當朝參知政事王曙沒等赴任,就在東明鎮附近遇刺,即便沒人懷疑他侯楠與刺客暗中勾結,他這個營指揮使,也徹底做到了頭。

  再看神衛軍左廂指揮使楚構,也一改先前舉重若輕。雙手抱拳,長揖及地,「王相,末將救援來遲,讓刺客傷到了王相,死罪,死罪!」

  「誰在說話?」王曙被摔得不輕,到現在看東西還有些模糊。努力眨了幾下眼睛,低聲詢問。

  「末將楚構。原本在捧日軍任營指揮使,四天前,升任神衛軍左廂都虞侯。」楚構心中有苦說不出,躬著身體,努力讓王曙看清楚自己臉上的無奈。「今日巡視不周,讓刺客傷到了王相,真是罪該萬死!」

  「罷了,既然是刺客,必然要隱藏行跡於百姓之間,他不動手,你又怎麼可能發現得了他們圖謀不軌。」王曙立刻聽了出來,此人的確是個倒霉蛋,笑著輕輕擺手,「神衛軍如今是哪個做主,老夫去跟他說一聲,讓他不要遷怒於無辜!」

  「多謝王相!」楚構和侯楠兩人大喜,趕緊一同向王曙行禮。隨即,互相看了看,快速匯報,「回王相的話,神衛軍都監,仍舊是王都監,諱一個翻字。」

  「既然是他,就好說了,老夫跟他也算是舊交!」王曙笑了笑,輕輕點頭。

  一動之下,又是天旋地轉。痛苦地扶著自己的腦袋,呻吟半晌,他才終於又緩過來一口氣兒。

  緩緩將目標轉向自己的隨從,他低聲吩咐,「王福,你帶著老夫的名帖,去拜見神衛軍王都監。就說今天這件事,多謝神衛軍左廂楚虞侯和他麾下一位指揮使出手相救。」

  「是!」家將王福,立刻答應著拱手。

  「多謝王相!」楚構和侯楠如釋重負,感激恨不得跪在地上,向王曙大禮參拜。

  「不必!」王曙的確有宰相氣度,笑著輕輕擺手。隨即,又迅速將目光轉向韓青,「韓判官,把刺客押回開封府,好生看管。既然刺客是衝著老夫來的,老夫總要弄清楚,到底是誰,跟老夫不共戴天?」

  「王相且慢!」楚構和侯楠二人剛剛放鬆一點的心臟,瞬間又抽作了一團,阻攔的話語異口同聲。

  「你們兩個,莫非知道什麼隱情?」王曙眉頭緊皺,目光瞬間亮如閃電。

  「我們,我們……」楚構看了看侯楠,又求救般看了幾眼李昇,遲遲給不出任何呼應。

  而那第五營指揮使侯楠,更是一個字也說不出。抬起手,拼命抹額頭上的汗珠。

  按照他們兩個的想法,當然是一口咬定刺客的目標是韓青才好。然而,兩人匆忙趕到,一沒對刺客做供任何審訊,二沒有在刺客當中安插過眼線,又從何處得知,王曙剛才只是被誤中副車?

  繼續糾纏下去,豈不是等同於不打自招,他們跟刺客壓根兒就是一夥兒?!

  「王相千萬不要誤會,您醒來之前,這位侯指揮使正在跟韓判官爭論,到底刺客該由神衛軍審訊,還是交給開封府。」終究是李昇反應靈敏,發現楚構和侯楠兩個,進退失據,笑著在旁邊幫他們解釋。

  「嗯,此事就不勞神衛軍了。既然刺殺目標是老夫,老夫自己來審便是!」王曙笑了笑,輕輕擺手,「李諫議,你如果擔心刺客胡亂攀扯,冤枉了無辜,可以過來旁聽。老夫這邊,剛好缺個得力的旁證!」(註:諫議,即諫議大夫,正六品官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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