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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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寇相呢?寇相出了什麼事情?」剎那間,王曙與韓青齊齊打了個冷戰,追問的話也異口同聲。

  無論跟寇準的關係親近還是疏遠,二人卻都早已習慣了寇準運籌帷幄,拍板做主,然後再給大夥分派任務。

  而大夥只要按照寇準的要求去執行,結果就不會太差。

  而如今開封府尹換成了王曙,立刻讓二人同時失去了主心骨。非但王曙自己瞬間覺得肩頭瞬間一重,韓青也完全無法適應。

  「在下沒聽說寇相出了任何事情。應該,應該是按規矩,不再兼任開封府尹了吧!」信使被王曙和韓青的反應嚇了一大跳,愣愣半晌,才苦笑著回應,「況且在下只是尚書省的一名九品小吏,王相您都不知道的事情,在下更沒資格與聞!」

  最後這句話,可是說在了點子上、

  王曙是狀元出身,去年又加了從三品敷文閣直學士頭銜,剛剛還榮升了參知政事(相當於副宰相),堪稱位高權重。連他都不知道的朝堂大事,比他低了無數級的尚書省九品承務郎怎麼可能知曉?

  當即,王曙就放棄了刨根究底,苦笑著向信使拱手,「也對,是王某魯莽了。」

  「不敢,不敢,王相也是心憂國事,才對卑職寄予了過高期望!」那信使甚會做人,趕緊側開身子,躬身還禮。

  知道繼續問下去,毫無意義。王曙只能先跟韓青借了一些錢,打發兩波信使離開,然後跳上馬車,迫不及待地催促韓青趕緊出發。

  『朝廷要出大事兒!』不用王曙做任何解釋,韓青也知道他為何要急著趕路。立刻以最快速度,收下了萬民傘和青雲靴,又朝著前來相送的百姓們深深施了三個禮,隨即,吩咐隊伍加速前進。

  如果朝堂上最近沒有任何大事發生,不可能讓王曙連京東東路轉運使的屁股都沒坐熱,就立刻返回汴梁接替寇準做開封府尹!

  而朝廷那邊,也並非無人可用,更不是非王曙不可。

  至少韓青知道,比自己提前一步被調回京師的丁謂和陳堯咨,無論資歷和官職品級,原本都在王曙之上。

  況且王曙剛來即走,京東東路官場,立刻就缺了主心骨。

  萬一在新的經略安撫使和轉運使抵達之前,地方上有變,或者遼軍像上次那樣派偏師繞路來攻,後果不堪設想。

  所以,召王曙會汴梁擔任開封府尹,無論從哪個角度上看,都是一道不折不扣的亂命。

  既然是亂命,還能得到寇準、王欽若等人的同意,通過尚書省,吏部的層層審核,則說明,朝廷那邊,大多數官員已經方寸大亂!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後世歷史書上好像沒記載啊!或者是另外一個時空的我,歷史沒學好?」一路冥思苦想,韓青卻始終找不到任何頭緒。

  在另一個世界的記憶中,他找不到任何關於眼前這段時間的重大歷史事件。

  他唯一能清楚知道的,只有「澶淵之盟」。然而,他卻又不知道「澶淵之盟」的具體達成經過和盟約的具體內容。

  「不會真的因為我的緣故,把「澶淵之盟」給變沒了吧?忽然間,他心裡頭打了哆嗦,右手本能地握向了腰間劍柄。

  然而,下一個瞬間,他又放鬆了身體,苦笑著搖頭。

  上一個和自己類似的人,燕王鄭子明,可比自己能折騰多了。而以此人的本事,折騰到最後,仍舊僅僅改變了他自己的悲劇命運,卻未能影響到任何歷史大事的發生。

  韓某本事和能力,都照著鄭子明差了好幾倍,怎麼可能影響比他還大?

  」佳俊,快一些。再快一些。王某也能騎馬。楊都尉身上有傷,可以坐馬車在後面慢慢養著。」正苦笑不已之時,王曙卻又從馬車裡鑽了出來,要求將隊伍一分為二。

  「不必,我也可以騎馬。早回一天汴梁,我才能確定我父親和祖父的情況。」楊旭同樣心急如焚,從另外一輛馬車中探出頭,高聲回應。

  「好,我讓內子坐馬車慢慢走。咱們三個騎馬先行!」韓青理解楊旭和王曙兩人的心情,果斷點頭。

  答應得雖然痛快,竇蓉和許紫菱兩個,也全力給予了韓青配合。然而,又足足走了兩天時間,三人才終於抵達了京東西路的袞州。

  途中,又有另外兩波百姓攔路送上了萬民傘,韓青一一拜領。心中也愈發感覺到,「斯土斯民」這四個字的分量。

  京東西路各地,距離遼軍重兵集結的大名府更近,民間氣氛已經變得非常緊張。


  許多城市的街道上,大白天都變得空空蕩蕩。而通往南方的官道上,則是馬車和行人絡繹不絕。

  這當口,凡是有餘錢和有能力去南方走親訪友的百姓,全都儘可能地離開各自的家園,逕自向南。至於此去到底幾時才能回返,卻誰也不敢去想。

  一些地方上的大姓或者豪門大戶,捨不得自家田產,還紛紛在鄉間興建了堡寨。不求憑藉單薄的寨牆和百十號青壯,能阻擋遼軍。只求能擋住趁著亂世降臨,四處打家劫舍的各路「綠林好漢」。

  「該死的契丹人!」王曙是讀書人,心思遠比韓青和楊旭兩個敏感。見到沿途一片凋敝,頓時義憤填膺。「總計不過百十萬丁口,卻貪心不足,窺探中原。占了中原,他們又能怎麼樣?無非是把城池化作瓦礫堆,把農田變成荒草地,把典籍書冊當柴燒而已。」

  「誰叫大宋文恬武嬉,兩度北伐之後,便沒人敢再提第三次呢?」楊旭橫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總想著不戰而屈人之兵,天底下怎麼可能有此等美事?越是不戰,將士們越缺乏勇氣,文官們也越懈怠。到現在,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遼軍勢如破竹!」

  這話,涉及到的東西就太深了。即便王曙身為參知政事,也不敢隨便接口。猶豫再三,才苦笑著說道:「不是指望著能不戰而屈之兵,而是前兩次北伐,導致元氣大傷。所以,每當遼國蓄意挑起邊釁,朝堂上總是持謹慎態度的意見,占據上風。直到最近兩年,佳俊獻上了火藥,又成功勸得夏州重歸大宋治下,敢言戰的人才多了一點兒。但對於遼國,卻仍舊心存忌憚的人居多。」

  「藉口而已!」楊旭久在前線,看到的情況更直觀,心中感觸頗深。又因為真定城最終失守之事,受了些刺激,因此說話的語氣很沖。「若是燕雲十六州和江南一樣富庶,大宋寧願將士們血流成河,也早就將其奪回來了。如今卻越來越不願向北用兵,無非是嫌燕雲十六州貧困,拿回來非但增添不了國庫的賦稅,反而要朝廷出錢填補新的窟窿而已。」

  「絕非如此,慎言,慎言。朝廷近二十年來,不願再提北伐之議,絕非因為燕雲十六州窮困。」王曙剛剛升任參知政事,良心未來得及變黑,連忙紅著臉擺手。

  楊旭卻不跟他爭辯,繼續冷笑著說道:「卻不去想,如此一年年下來,燕雲十六州百姓,早就換了兩代,繼續下去,有誰還記得自己是漢家兒郎?今年追隨耶律隆緒南下的,除了其契丹本族之外,最多的就是漢兒簽軍。再過些年,遼國換個聰明的皇帝,將簽軍全都改了契丹籍,賜姓耶律,遼國就又增加丁口數百萬,屆時,大宋又拿什麼來抵擋遼國的進攻?!」

  「這……」王曙聽得悚然而驚,卻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且不說他剛剛升任參知政事,排在他們前面的正副宰相還有五六個。即便他如同寇準一樣,做了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宰相),也未必能扭轉得了,大宋如今畏遼如虎的局面。

  「兩位,沒必要爭論這些,北伐燕雲終究是以後的事情。眼下,還是多想想,如何保證遼軍攻不破澶州吧!」擔心楊旭繼續說下去,讓雙方都下不了台,韓青喘息著在旁邊打圓場。

  「除非朝廷儘快抽調精兵支援澶州,否則,恐怕李繼隆和我祖父一樣,獨木難支。」楊旭的注意力,迅速被他的話吸引,皺著眉頭低聲說道。

  「河南行營剛剛開始組建,恐怕不能輕動。折帥所部的永安軍遠在河東,即便接到命令,也來不及馳援澶州。如今能頂上去的,恐怕只有鎮戎軍了。」不提朝廷的大政方針,王曙的頭腦就立刻變得清楚了起來,想了想,迅速回應,「只是李老將軍身體最近積勞成疾,未必能親自帶領大軍……」

  「李老將軍積勞成疾,什麼時候的事情,我怎麼不知道?」韓青關心則亂,沒等王曙說完,就急切地追問。

  當初如果沒有李繼和及時出手相助,他和竇蓉兩個,恐怕早就死在紅蓮教和貪官污吏的聯手追殺之下了,根本不可能有後來的美滿幸福。

  而現在,他身邊的親兵,大多數還是來自鎮戎軍。讓他每當看到武又等人,老將軍的音容笑貌就變得清晰一分。

  「就在我來東路之前。」王曙嘆了口氣,低聲補充,「原本鎮戎軍駐守封丘,還能成為京師的最後一道防線。而李老將軍生病之後,朝廷一直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來接替他。隨便委派一個宿將,也很難讓鎮戎軍將士心服……」

  話才說了一半兒,身背後,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三人齊齊扭頭,又看到一隊信使,風馳電掣般沖了過來。

  為首之人,也看到了王曙、韓青和楊旭三個。立刻舉起了一支塗著火漆的信桶,扯開嗓子高聲招呼,「王相,王相,聖旨。聖上有旨,催您儘快返京。卑職趕到青州,尋您不得,只好一路又追了過來。」

  「聖旨,催我?」王曙目瞪口呆,啞著嗓子向對方確認。

  自己不過區區一個文官,再受信任,也不應該享受兩道聖旨連番催著赴任的待遇。除非,除非寇準,王欽若,丁謂,陳堯咨這些人同時臥病不起,官家手頭,已經徹底無人可用!

  「卑職不知道詳情,聖旨就在漆桶內。」那信使喘息著靠近王曙,將漆桶從背後取下來,雙手捧給對方。

  「寇相呢,他最近可好?」王曙沒有立刻伸手去拆漆桶,而是再次和韓青一道,異口同聲地詢問。

  「寇相安好!」這個信使,比三天前那個消息靈通得多,抬手抹了一把汗,繼續喘息著回應,「官家要御駕親征,寇相隨行。所以,請王相火速回開封府,輔佐雍王坐鎮京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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