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回:瓊台都雲作何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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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北殷之前從未與崑崙馮虛派弟子交過手,自然對這一套「紫薇兩儀功」不甚了解,他一邊運起北海擒龍功,雙手死死扣著兩桿黑金神火令,維持其不被脫掌奪取,一邊緊盯著梁平都一舉一動。

  梁平都掌心間一片清白,只有淡淡明滅紫霞氤氳其上,二人相距不足十步,兩根黑金令上卻如纏縛千絲萬縷,向兩側強壓,李北殷揮灑不得。梁平都雙手腕骨一翻,兩桿黑金令也隨著她手勢變化向下壓下。李北殷心嘆上場之際沒料到梁平都忽然殺出,如今卻是吃了大虧,再不敢怠慢分毫,心中忽生一計。

  他忽的架起七成內勁奮力運功,拉扯神火令向己後方移動,梁平都自然笑嘻嘻的一道加足了真氣與之對抗,強奪他手中兩桿黑金令。李北殷忽的鬆開雙手桎梏,任由兩根神火令被其人蠻橫內勁奪走,梁平都方才奪令手勁過大,李北殷忽的收手,就如同比拼腕力,勢均力敵的二人,忽然有一方卸去手勁,另一方自然把持不住慣性。梁平都哦呦一聲驚叫,雖是將兩根黑金令從李北殷掌中奪去,自己卻也失去重心,向後倒去。

  兩根黑金令到手,梁平都卻毫無喜悅可言,只覺得背後一陣冷風襲刺,原是方才李北殷一心二用,一邊爭搶黑金令,一邊架起御氣神功,其餘幾根神火令已然從其身後悄然急速飛出,繞後襲來。梁平都猛然停住向後傾倒的身子,雙手揮動兩根黑金令回身格擋,四根黑金令轟然交擊,一時間火花四濺,鏗鏘之聲不絕於耳,震得她兩隻皓白如玉的小腕幾乎脫臼。

  梁平都雖是年方雙十的女娃,但一身內功之渾厚卻是奇深無比,鏗鏘巨響過後,她已然運著紫薇兩儀功將震擊導入地底。李北殷見一擊得逞,便進而通體運起神哭鐵骨令上的武功,以氣御兵,隔空交擊。梁平都奪去的兩桿黑金神火令,在御氣法門的御控下,根本不聽她使喚,在她手中瘋狂發顫,幾欲掙脫,幾番揪扯之下險些使得她雙腕被巨力拉的脫臼。

  梁平都心有不甘,皺了皺瓊鼻,哼了一聲,雙手中綻放出陣陣絕強紫薇真氣,團團紫薇真氣將兩根黑金神火令包裹其中,隔斷兩令與御氣神功之間的聯繫,插入腰間道袍之中,直接以肉掌對抗漫天飛舞的其餘兩根黑金令。

  李北殷看得目瞪口呆,心道:「崑崙派的武功倒是好生厲害,竟是能隔斷御氣兵刃與宿主之關聯,再如此下去,我這幾根兵刃還不都被她奪了去?」想到使喚兵刃已然得不償失,恐有被奪之險,李北殷趕忙一個翻身,雙指從右下到左肩猛地一划,指尖真氣猛然隨著劍指滑動飛回李北殷身側,擺脫梁平都。

  梁平都的紫薇兩儀功對抗李北殷握在手中的黑金令綽綽有餘,可御氣法門一旦揮發而出,漫天遍地均是黑金令急如黑星般的光芒虛影,周密成網,縱使梁平都兩儀功亦有控鶴之效,也難一時間辯得兵刃實體,兩掌揮出皆是走空,也便任由李北殷將兩桿黑金令收回手上,別入腰間。

  梁平都嘻嘻一笑,見李北殷已是一副赤手空拳的模樣,儼然要與她搏鬥相擊,心下甚喜,腳踩紫薇神遊功衝上前去,在空中輕輕翻了空心跟斗,從上而下猛擊一掌,砸向李北殷腦顱而去。腦顱為人體之要害,李北殷自然知道一掌受襲怕是一命嗚呼,也便向下一個壓身,一道紫色神芒擦著後頸黑髮重擊在地,將他身後地板砸的七零八落,碎成一團石渣。

  未待他行遠起身,梁平都又一掌已然拍向他背心而來,李北殷見避無可避,也便提起一招太羲神劍掌猛擊而去,一金一紫兩團熾烈掌風轟然爆裂。梁平都乃是從空中躍下,腳跟完全沒站的穩,身子向後顫了三顫,身子左側落下大半空當,李北殷自然放不得這種決勝之機,腳踩小範圍輕功絕技「擒龍神行」,干出離入,身子半飄半移,側身滑到梁平都嬌軀左側,沖著其人腰間便是一記太羲神劍掌。這一變故來的突然,梁平都腰間結結實實吃了一掌,五成神劍掌勁一絲不差的重擊其上。豈知梁平都身上猛然一顫,周身護體紫霞間白光一閃,如出水白露,將重擊在身上的掌勁直接遁入無形,竟是不曾有絲毫損傷。

  李北殷更是一驚,大驚心道:「這丫頭一身內功竟然已經甄至化境,萬般重力襲在其上,也如空明無物,完全造不得損傷,這紫薇兩儀功著實神妙。」梁平都臉上笑意不改,一隻皓白小手提著滾滾紫芒,直接將李北殷一根手骨死死黏在掌心中扣住,無論李北殷如何掙脫,也沒抽離絲毫。梁平都拽著李北殷在原地騰空翻身,又從空而墜,右手猛然抬起一招兩儀空明掌,重砸他頭頂天靈蓋而去。

  李北殷見梁平都忽然間來勢極凶,招招是絕命殺招,陡然一顫,然而他一隻手骨已然被梁平都完全控制,避無可避,只得硬著頭皮向上抗擊一招擒龍亢藏掌。李北殷情急之下也顧不得許多,抬手便是一記「金剛藏」掌,兩人身周嘶鳴龍吟不斷,一條黃龍自丹田而生,自左臂而出,龍嘯震天,與一招兩儀空明掌交擊在一起。李北殷只是自保的一掌,卻是有了奇效,兩儀空明掌勁赫然被破,一掌將梁平都在空中震高數丈,扣住李北殷手腕的一掌也不得不就此鬆開。


  李北殷腦中閃過一絲奇念,心道:「擒龍亢藏掌我知習得其中寥寥數掌,且全都沒練到家,按理說該是沒有太羲神劍掌一般威力才是,怎的梁平都的紫薇兩儀功,能敵得過太羲神劍掌,又極容易便被擒龍亢藏掌所破,當真匪夷所思。」旋即他心頭一亮,心道:「顧不得那麼許多,紫薇兩儀功有空明神勁,保護修煉者根骨五臟不損不假,但在絕對剛猛霸道的掌勁面前,還是只有被破的份。」

  想罷李北殷忽的壓馬盤身,全身功體由太羲神功轉而化為北海擒龍功,全身筋骨登時如金剛一般,摧堅破剛,恰好梁平都再度凌空飛墜,強打一掌,李北殷雙手交合翻腕,一條金鱗在手中猛然團結而出,向上猛然打出一掌,兩隻肉掌猛然貼合在一起,紫薇兩儀功掌勁赫然被破,滾滾剛猛異常的擒龍真氣灌入梁平都右臂之間,登時震得她右臂一僵,幾乎骨裂,好在這一身兩儀真氣有空明卸勁神效,遁入其體內的擒龍真氣被快速卸勁,化為己用。

  這便是紫薇兩儀神功玄妙所在,紫薇兩儀功分為日月雙功,日功暗烈,可消解世間一切內勁入侵,卸勁化虛,月功守雌引導,可使得侵入體內的真氣化為其人所用,梁平都猛然將灌入體內的擒龍真氣成倍打出,李北殷再起一招擒龍亢藏掌中的「九陽藏」格擋,此掌為擒龍亢藏掌中更為猛烈一掌,威力僅次於周天藏掌,梁平都縱然將擒龍真氣從體內逼出,成倍反攻,但雙掌再度交擊,震盪之下,也是被一掌從空中打退至地,臉色蒼白無比。

  李北殷打的起勁,見勢而來,也便馬不停蹄跟上前去,先是暴起一招金藏雲掌,轟擊而去,梁平都忽的手捻道指,身子在原地猛然抖出兩道劍指圓圈,注入真氣變成一方紫薇太極圖,竟是將一招金藏雲掌勁打退而來,反向李北殷攻去,李北殷眉頭一擰,喝道:「梁道長,今日機會只得一次,怕是要得罪於你,待今日是罷,咱們親自向你賠罪了!」

  梁平都秀哼一聲,強壓胸腔中一口血液,硬生生咽了下去,秀眉一挑,嗔道:「小跟班!咱們勝負未分,你這麼做實在有些目中無人了!」說罷她又向已然馳去的紫薇太極圖注入五成功力,如此一來便是十成內勁的兩儀斬邪圈頂著金藏雲掌勁,一齊轟向李北殷。

  太極圖節奏忽的由極慢化為極快,李北殷也是避之不得,也便一咬牙根,雙足猛然在地上分別一踏,竟是震得場地一片轟裂,地上裂出十幾道黝黑裂紋,李北殷大喝一聲,暴起全身十成內功,雙掌中同出兩龍,一招拼勁全力的「周天藏」掌猛然擊出,兩條黃龍聲聲震天,四周塵土飛揚,霸絕天地的一掌猛然打出,兩條黃龍頃刻間將襲來的兩儀斬邪圖穿破而出,直衝梁平都本體而去。

  崑崙派內功及武學招式近乎道術,一旦護體神功被破,便是被攻破了周身最後一道防線,只有被動等死的份兒,梁平都登時哇的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四周驚嘆不斷,紛紛震驚於擒龍亢藏掌蓋世神威,說道:「崑崙派的武功已然是天下一等一的神功,近乎仙術一般,只是世間再如何走靈縹緲,驚絕寰宇的神功,在絕對剛猛的掌勁面前也是花架子!」「擒龍亢藏掌,這等絕學這魔徒又是從哪裡學來的?」「李北殷是魔教教主不假,但這樣一身武功可是絲毫不馬虎,我看今日這魔教武功與崑崙仙術,已是高下立判了。」

  梁平都本是有意避開襲來這一掌,偏偏電光火石間四周議論聲四起,氣得她銀牙輕咬,眼淚汪汪,只覺著自己敗壞了崑崙美譽,秀喝一聲,強催體內磅礴如海之神力,竟是要強接襲來的一記周天藏。

  李北殷看得目欲絕眥,心道:「這個瘋丫頭,擒龍亢藏掌連幽豐宮天王伊舍那天都招架不住,她這般身受重傷還敢再接一掌,這不是找死嗎?!此番帶走澹臺,我確是太心急了些,但若是梁平都死在我手上,本教何談與其他各派交好,重振聲威,崑崙派人紅了眼,非把本教之人殺個片甲不留。」想罷他猛然踏足起身,腳踩神風,如同在空中踏著層層階梯一般,飛到半空,猛然又是一聲暴喝,雙手同出十成擒龍控鶴功,雙爪交叉,金光熾烈間,猛然向上一體,將閉目強拼、與等死無異的梁平都一把從地上拔起,攬在懷裡。

  梁平都感到身子上一陣輕靈,又是一股男性氣息撲面而來,珠圓玉潤的身體緊緊貼在李北殷胸前,氣的銀牙輕咬,不準備受他好意。她抬起一掌,準備回身掙脫猛攻,向他背心襲擊,忽的心道:「我若是只顧得贏他一招半式,出奇取勝,也是不甚光彩。」她正一陣思索,忽的聽到耳膜一陣猛烈劇痛,嚇得哇哇大哭一聲,嗖的一下竄到李北殷懷裡古袍當中,再攝定心神向下一看,方才李北殷打的一招「周天藏」掌,挾裹十成兩儀斬邪功、十成金藏雲掌勁,猛然重重打在她方才立足身後的牆壁之上,竟是將一面牆壁震得粉末無存,梁平都登時秀目一瞠,心道:「方才若不是小跟班手下留情,這一掌便是打在我身上,而不是牆上……」

  嘶鳴的龍吟與劇烈響聲猶如在人耳邊猛擊黃鐘大呂,登時震得四周之人氣血翻湧,噗噗噗吐血聲四起。梁平都怔怔愣了三秒,低聲呢喃道:「小跟班,你好狠的心,這一掌打在我身上,怕是直接要了我的命,連骨頭渣不剩呢。」李北殷也是一呆,盯著飛揚塵土,心道:「……我這掌法完全沒煉到家,全是仗著內功深厚,強壓而下。若是燕大哥的亢藏掌、擒龍霸秦功使喚出來,怕是連救她的機會都沒有……」

  旋即他趕忙把受傷頗深的梁平都放在地上,說道:「還好你碰上我這心慈手軟的迂腐笨蛋,若是我慢上半刻,你怕是已經沒命了。」梁平都嘻嘻一笑,抬頭凝望,嘴角上仍舊帶著鮮血,笑道:「你武功卻是勝我許多,我這一關你算是過了。」李北殷失笑一聲,又嘆道:「擒龍掌所傷,可大可小,我還是先替你將體內擒龍真氣化去了。」

  梁平都摸了摸了平坦溫潤的小腹,點點頭,嬌嗔道:「也好呢,你這真氣怪得很,灌到人體內,就像吃了一坨金鐵一樣,直墜的人站不起身來。」李北殷啊了一聲,忙道:「擒龍真氣入體封人穴位,若是傷你肌體,可就不妙了。」旋即他將梁平都牢牢按在身前盤坐,雙掌隔空,向她背脊間注入兩道太羲真氣。真氣之中暗合五臟五行之道,擒龍真氣屬金,太羲真氣屬火,卻能將其以火鍊金之勢漸漸融化,但如此一來卻是要消耗李北殷體內不少真氣。

  兩人盤坐一片煙塵之中,塵土漸漸下沉斂去,四周之人紛紛想此投來目光,先是見二人均是無虞,不由得長出口氣,又見李北殷沒由來的助梁平都化解內傷,也都紛紛對視一眼,澀口無言。

  梁平都被四周奇詭目光看得臉上微紅,微微向後瞧了他一眼,見李北殷凝眉不語,滿頭大汗,心房卻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回過頭抿嘴笑道:「小跟班,你治傷消耗這麼多真氣,稍後如何與我哥哥和其他人作戰?」李北殷咳嗽一聲,憨笑道:「我沒事,我這人粗生粗養的,消耗些真氣身子骨也吃得消,你安心凝結真氣,治癒內傷的好,不然擒龍真氣凝固久了,會造成損傷。」

  梁平都嗯了一聲,便不再多言。李北殷見梁平都難得如此乖巧,不由得擰起眉頭,心道:「這丫頭向來鬼靈精得很,忽然這麼聽話卻是讓人措手不及。」梁平都背對著他咬了咬紅唇,心裡一陣黯然,心道:「怎的我們人生中的相逢,卻是在他應邀招親之日……」她只是一陣失神,旋即柔聲笑道:「小跟班也別小瞧了我,我已是好的差不多了,你那點道行還難擺平我哥哥,收了功吧。」

  李北殷感受到她體內雄渾不斷的紫薇真氣,自根底淵源冒出,不曾窮竭,驚嘆不已。也便哦了一聲,壓手收功,欲把她扶起身來。

  反倒是梁平都先跳了起來,忽然擋在他身前,笑眯眯道:「你……你和澹臺師太成婚的時候,我可以去喝杯喜酒嗎?」李北殷笑道:「這個自然……」話還沒說完,李北殷臉上愕然一僵,心裡咯噔一聲,原是他猛然一看,梁平都眯成月牙的眼角中淚光滾滾,甜蜜中似是插著一桿染血的刀,令人心酸。再一看竟是她擋住了襲向李北殷的一掌,這一掌李北殷避無可避,卻是被她頑強擋住。

  李北殷眼睜睜看著一團黑影襲來,正正一掌打在梁平都身後,她方才眼疾手快,先一步站在他身前,猛然將那一掌擋向,笑眯眯的剛問了一句話,還沒聽到回答,便被一掌打中了背心,笑容愕然停頓,噗的一口鮮血吐在李北殷臉上,將他眼前一切,淹沒在一片香血血紅之中,梁平都眼角淚珠伴著口角鮮血,在下頜混成一團,滴在地上。

  軟弱無骨的身子轟到在李北殷肩頭,登時閉了雙目,斷了氣息,嚇得他魂飛魄散,再抬頭一看,竟是沈同光一同錯愕的臉龐,掌功招式都不曾化去,僵硬在原地。李北殷登時大怒滔天,啊啊的幾聲嘶吼,完全是從心底里發出幾聲吶喊,手上猛然打出一道太羲神劍掌,重擊在沈同光面門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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