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回:尺澤劍來齊盪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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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北殷嘿嘿笑了笑,心道:「看來在太玄洞中的留下秘笈之人,不止在玉璧上留下六陽抱一劍譜,可既然是金陵陳家密不外傳的絕技神功,又怎會四處流落?」

  各派弟子見梁平都與麒麟教人舉止親昵,各個不悅,說道:「崑崙派好說歹說,也是名門正道,門下弟子怎可與魔人交結不清?」「聽說魔教的魔功有種惑人心神的法門,淫邪至極,崑崙道長顯是涉世未深,難免不被那魔人魔功迷惑。」楚征南見周遭人因梁平都之過對麒麟教惡言相向,一陣環顧。他本就對崑崙派人全無好感,繼而冷聲道:「崑崙派既然是本次公證人,當是應得自重身份,不偏不倚。和我們麒麟教的人相處太久,難免惹人對我教非議,待到得勝之事便又會說本教與公證之人藏有貓膩。梁姑娘,煩請自便。」

  梁平都秀眉一立,嘟囔著冷哼一聲,抱胸啐道:「我是來找水姐姐和小跟班的,又非來尋你這冷麵先生,你發的甚麼牢騷?」楚征南尨眉一皺,正欲起身冷言兩句,李北殷將他袖子一拉,安在椅上,搖了搖頭,楚征南才就此作罷,拂袖冷哼。梁平都點著粉白的臉蛋思索一陣,旋即自顧自喜道:「哎呀!只顧得和水姐姐、小跟班說話,卻忘了和那個美人師太打個招呼。」

  說罷她不顧場中眾人驚訝眼色,凌空施展起紫薇神遊功,在空中半個轉折,若紫絮飄搖,輕輕落在六滅師太面前。六滅師太本是失神,眼神盯著昨日與李北殷交手時,六陽抱一劍打出的劍洞發愣,忽的被人遮住了眼帘,本是一陣凝眉,再見那雙眯成月牙的雙眸,卻是如何都生不起氣來,半笑半嗔的將她拉倒身側,淡淡道:「宿和真人也是世間極具名望之人,怎的有你這般愛胡鬧的丫頭徒弟。」

  梁平都嘻嘻一笑,說道:「師太不喜歡,我便學著你兩個徒兒模樣,安安靜靜的。」六滅師太將梁平都半摟在壞,冷冷道:「切別學那兩個數典忘祖的丫頭!我聽著便是心煩很緊!」梁平都見師太臉上寒霜滿布,也便挑著眉毛彎了彎嘴角,知趣止口,輕悄悄坐在半張椅上。

  過了許久,四周聚來之人越發的多,紛紛叫喝著要六滅師太站出來,將昨日許給眾人的三個說個清楚。四周之人越發喧鬧,六滅師太反倒越發氣定神閒,眼眸掃向諸人,略帶玩味與譏諷,扯扯嘴角,顯是冷笑不斷,仍是一言不發。

  忽的從前殿走出兩抹極是嬌艷的血紅,原是貝碧青、澹臺儀身著紅妝,悄悄從正殿門中走出,均是纖長玉軀披著一件長紅霞帔,秀雅之至。二女均是不著粉塵,素顏朝天,長髮披肩,玉面生霞,默不作聲的向六滅師太身後走去,顯是極不願引起任何人主意,但奈何麗質難自棄,只需剛剛從掩著的門下漏出些許身影,便已經使得原本喧鬧沸騰的人群鴉雀無聲,冷氣倒抽。

  六滅師太冷冷看去,見兩女怯生生的從前殿門前走來,也是一陣失神,目光柔和些許,心道:「師姐等了二十年,也沒等到能身披紅妝,嫁為人婦的一日。如今碧青和澹臺的裝束,像極了當初師姐出嫁,我做伴娘的模樣,可惜的是師姐愛上的偏偏是李太冥那狗賊,婚禮當日竟是下山而去,害的我師姐孤苦一生……」想罷她眼眸一眯,瞳孔迅速收攏,顯得森寒幾許,冷冷睨看向一道失神的李北殷,心道:「上樑不正下樑歪,李太冥的兒子也定不甚麼重情重義之人,都是混帳東西!」

  想罷她肅穆容顏,站起身來,負手向二女中間走去,將兩人伸出纖指輕握,走向場中,冷冷道:「峨眉信譽昭著四海,自然不會食言!貧尼既然邀請天山、北少林二派前來證婚,也必定讓各派有婚可證!貧尼這便將三個要求示下,能滿足這三個要求的,便可做我峨眉派的乘龍快婿!」

  四周之人本是瞧著二女傾世妝容失魂落魄,驚嘆連連,忽的聽到師太即將將要求示下,紛紛熱議。六滅師太深吸口氣,凝眉道:「第一條,參選之人需得出身正道名門,魔徒妖孽不得參選;第二條,應選之人當是技壓在場各派正道群英,位列武功第一人;第三條,當選之人就此拜入我峨眉門下,從此成為本派之人,供本派驅馳。以上三條一條比一條苛刻,若有怨為知難者,當請自便!不必浪費咱們大伙兒辰光!」

  三章一處,四周一片譁然,一陣炸鍋。楚征南聞言眼神一眯,手撫長須,冷冷笑道:「教主,老尼姑倒是好手段,這三條擺明針對我們天方麒麟教。她明知本派被正道多年污成魔教,第一條上來便是將本派暗諷的體無完膚;第二條要各派弟子自相消耗,但只要本派之人一經參選,正道之人必定排外,同仇敵愾,對付本教;第三條更是毒上加毒,即使有人得以技壓群雄,卻也就此要做她峨眉弟子,手下勢力就此供其驅馳。」

  李北殷點點頭,嘆道:「師太的確是擺明針對本教之人,只是我並不是十分明白,即使是脫穎而出之人拜入峨眉,又能如何?峨眉派弟子已然鍾靈毓秀,秀儀四海,師太如此作法,究竟意欲何為?」楚征南笑道:「教主難道還沒看得透?師太面上招親,實則是要暗地裡選拔各派子弟中武功最高之人……」李北殷細細思索一陣,忽的說道:「楚叔叔是說,師太是在選……」楚征南點點頭,說道:「的確如此,無論皆是當選之人是何人,此人必定是將來武林盟主最有力競爭者之一,但峨眉已是那人師門子弟,你說到時候這個真正的武林盟主,是那人還是師太?」


  一側杜文秀嘿嘿笑出了聲,扛刀走到李北殷身側,笑道:「我瞧著貝師太、澹臺師太,真是美的像軟玉一般,無論教主娶了哪一個,那都是咱們麒麟教最美的姑娘。哎呦,只怕到時候教主怕是每天下不得床……」端木賜看著李北殷臉上燒紅,楚征南神色越發冷厲難看,凝著眉拍了一把杜文秀後腦勺,低聲急道:「杜文秀吶!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那貝師太她能跟教主合在一起嗎……你簡直……」杜文秀哦了一聲,抱胸捂嘴,啐道:「怎麼不對嘛,師太又沒說只得娶其中一個,咱們教主武功蓋世,難逢敵手……」

  李北殷也唉了一聲,面色難堪的拍了拍杜文秀的胳膊,示意他切勿再多言。杜文秀笑道:「這有甚麼說不得?教主,這便是禿頭大和尚絮絮叨叨的種善因得善果,你好心幫澹臺姑娘解圍,也便一道娶了她師姐貝姑娘為妻,焉能說不是上天恩賜?再者說了,咱們麒麟教除了教主和兩位姑娘年紀相仿,武功超倫,能技壓群雄,也沒別人能合得上了罷!」李北殷擰著眉毛劇烈咳嗽一聲,瞪了杜文秀一眼,其人挑了挑眉,哼曲兒走到他身後,饒有興趣的抖腿抱胸,痞氣十足。

  六滅師太牽著二女的手走回峨眉陣營,一齊立在正北。澹臺儀輕輕咬著紅唇,低著頭摸了摸胸前柔順的黑緞,終於忍不住向李北殷望去,輕輕將掩面紅袖撫到臉側,漏出一雙明若含波的清媚雙眸,直直瞄向李北殷。李北殷卻也正自目送她走到身側。

  兩人目光相接,澹臺儀蒼白的臉頰上飛了一陣紅暈,也不顧得人直勾勾盯著她修長如玉的身體瞧個不停。眼神柔情似水,展顏柔笑,眸中似說:「我師傅立下的規矩實在苛刻,真是待你教不起,可你千萬要挺住,我們二人相識相知十年,美滿姻緣就在眼前,望君思量。」李北殷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失神心道:「師太讓澹臺和貝師姐都穿著嫁衣示人,顯是今日非把二女嫁出去不可,我若是還畏首畏尾,顧及許多,便是要眼睜睜看著她嫁給不喜之人,當是非救她不可了。至於尚方,我來日或是可以向她解釋的清楚。」

  澹臺儀瞧著李北殷投來的眼色一陣遲疑,心裡忍不住打起了鼓,從眼神到容貌,都變得空洞慘白,淒楚至極,平生清淨逍遙的心態,也是第一次失衡至此,亟不可待。李北殷瞧她心神不定,默聲失笑,微微點了點頭,似是在笑話她想嫁自己想的心切。

  澹臺儀登時滿臉喜色,又是羞怯又是柔情,神采飛揚的勾住了貝碧青的手臂,隨即抬起頭去。貝碧青卻是如斯落寞,眼神晦暗難明,也是直直看向麒麟教人一側,唇色發白,面容微顫,低頭柔聲道:「師妹,我都瞧見了,李教主對你愛之切,他一定會下場來帶你走。只是師姐……師姐怕是沒有你那般好的運氣,誰會肯來帶我走?」澹臺儀眼神一凜,要緊的捏了捏她手掌,彎眉低音,說道:「會的師姐,你曾給澹臺說過,你若是遇到你心裡那個人,你會放下一切,不顧所有的跟他走,他想的會與你一樣……」

  貝碧青面露苦色,凝眉顫聲道:「他到頭來,連看我一眼的勇氣都沒有,我還有什麼好指望的?」澹臺儀登時啞口無言,低聲道:「我以為師姐能得佳遇,那人自然對師姐情深義重的,誰知道你們之間的事,比我和小官人要複雜得多……」貝碧青搖搖頭,嘆笑道:「師姐出嫁之前,尚能見他一面,焉說不是心滿意足……」

  六滅師太見四周人馬已經到齊,便扭頭向文卿真人點點頭。文卿真人撫須走到場中,環顧四周,慈笑道:「六派青年子弟,只要有心成為峨眉派的乘龍快婿,皆可上場列陣比試,辰光不等人,且請諸位上台吧。」

  話剛說罷,天山派三名弟子對視一眼,翻身上台,半跪在文卿真人面前,紅著臉說道:「掌門,咱們……咱們天山派子弟是道家中人,也不知可否參選。」文卿真人朗聲一笑:「咱們天山派雖是道教中人,以出家人自居,但入塵出塵皆是悟道,老道多久幾十年沒抱過徒孫了,當是求之不得,凡各派弟子均是得以參選,又豈能對本派之人獨開一面?自然可以。」那三人喜上眉梢,紛紛站起身來,向峨眉派陣營兩位紅妝玉女投去目光,瞧得失神。六滅師太冷笑一聲,端是稍顯尖銳刺耳,三人定眼看向師太冷眼,忽的如同被人從頭頂灌下一盆冰水,冷不丁打了哆嗦,連忙收了眼光,再不敢臨陣分心。

  北宗數名弟子也向齊宮樞請示過後,走上台去,向文卿真人行禮道:「北宗龍門祖庭、金蓮宗、純陽派三席首座弟子,給真人請安。」文卿真人撫須笑道:「三位小道長無需多禮,老道只是此番交戰公證之人。北宗多才俊,妙手舞神鋒,當是大熱之選。」三人深吸口氣,也便走到一側,靜肅不語。

  正西方飛來一道紫色流光,嗖的一聲落在文卿真人身側,梁陽治拱手笑道:「文卿真人,陽治給您請安了。」文卿真人眼神一眯,只是片刻,旋即哦的一聲,笑了出來,撫須笑道:「陽治奉師命前來,也是不得有違。年紀輕輕位列世間絕頂道人之列,只怕你未來成就更在你太素、太初兩位師傅之上,直追貴派掌門宿和真人。既然有如此修為,當是在此大武台上揮灑武藝,以正崑崙威名。」梁陽治展顏一笑,眼神卻微微有些疑惑,心道:「這話說的卻是與此番峨眉派招親一事有任何關聯,到底是何意思?不過文卿真人在江湖上威震四海,素以德高望重、公平論處,當是不會有什麼別的意思。」想罷他站在場最中心。四周之人一看梁陽治長身玉立,身披秀青紫霞,浩氣斐然,極是正派端莊,年紀輕輕便有一代宗師大家風範,紛紛叫好。

  四方喧鬧至此,已是有不少人眼光疑惑的看向麒麟教,也不知麒麟教既然無心下場比試,來此作甚。李北殷頓感背芒如刺,見勢如此,也便硬著頭皮從椅上站起,長嘆口氣。水銀鯉秀眉一凜,笑嘻嘻的走到他身側,半笑半嗔道:「教主昨夜還愁眉不展,進退維谷,今日與澹臺姑娘只是稍作眼交,便下定了決心呀。那尚方姑娘該當如何……」

  楚征南見狀唉了一聲,將水銀鯉拉到身側,輕輕按在身旁坐下,凝眉低聲道:「銀鯉,你這是作甚?教主好容易才下定決心往台上去比試,你這不是擾他心神,臨陣打退堂鼓嗎?」水銀鯉秀哼一聲,嗔道:「楚哥,銀鯉平日裡甚麼都聽你的,可今日我偏偏不聽了,我也便是認了我喜歡尚方丫頭多過澹臺丫頭,我也一直希望那尚方丫頭做咱們麒麟教的教主夫人,而不是峨眉派道貌岸然的尼姑就此攀上關係,我……」

  楚征南連忙向她掌心注入一道不輕不重的化極真氣,震得她腕骨酥麻,讓她止口。水銀鯉秀哼一聲,眼眸蘊淚,嘟囔道:「我只怕教主踏出了這一步,有人也要心神蕩漾,便老黃瓜刷綠漆,跑到台上去了。」楚征南心智靈敏,自然知她說甚,登時眼眸一亂,俊容緋紅,低頭不語。水銀鯉平日裡與楚征南相處時長,自然知道他向來言辭善辯,此番竟是沉默,便知他心神有鬼,急道:「楚哥!你……」正當二人說時,李北殷已然深深吸氣,闊步走向台上而去,待二人俏罵完了,李北殷已然走遠太多,再也傳不過聲。

  李北殷並未施展輕功,而是恭恭敬敬的走上台階,四周見一道黑影自正南方走上台上,紛紛矚目看去,見是魔教教主親自上台,紛紛炸開了鍋,毀譽參半,聲浪不斷。李北殷剛剛站定在台,忽的人群中有人舉指怒罵道:「麒麟教魔教之名,自古有之!師太第一條便是要正道子弟才得參選,麒麟教人豈可濫竽充數?!」「不錯!麒麟教人自然是魔人邪孽,也敢厚顏無恥的走上台去,快快滾下來罷!」

  李北殷臉色一沉,腳步反倒走的更加踏實堅毅,走到梁陽治面前,拱手說道:「梁道長。」梁陽治點頭淡笑,正氣斐然,說道:「李教主不必謙恭有禮,咱們稍後便是對手,刀劍無顏,咱們點到為止。」李北殷淡笑道:「正有此意。」文卿真人走上前來,站在台中央,散出陣陣天山真氣,以音功喝道:「經正道五派決議!麒麟教已然歸附正道,願與天下正道各派共同抵抗幽豐魔宮勢力,過往恩怨也將一筆勾銷!」

  此言一出,氏多僧人、何天卿、何天姿、北宗六星、梁陽治紛紛高舉手中器物,示意各派最高掌權人一致同意。四周頓時鴉雀無聲,紛紛看向一直未曾表態的六滅師太。師太見李北殷上台,自然心中暗罵其人大言不慚,厚顏無恥之致,但想到昨日文卿真人苦口婆勸,也便硬生生咽下一口氣,並不發言。眾人見峨眉派毫無表示,也便是勉為其難的默認此事,便再不敢多言一句。

  文卿真人回過頭來,呵呵笑了笑,拍了拍李北殷的肩膀,顯得極是親熱,低聲耳語道:「好小子,老道能辦的事只有這些,接下來就看你的本事了。」李北殷從丹田提了口氣,用力點點頭,說道:「晚輩自當竭盡全力。」文卿真人唉了一聲,嘟囔道:「老道何時要你竭盡全力,你那武功對付在場任何一人都不是問題,你若是全力為之還不殺個血流成河。陽治要你點到為止,也便是這個意思。」李北殷撓了撓頭,笑道:「這個自然。」

  文卿真人自知不可與李北殷閒聊太久,也便雙手負背,向後退了三步,說道:「既然無人再曾上台,那且請諸位按老道安排,各自比試……」話未說完,忽的遠端傳來一陣冷笑,喝道:「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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