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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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岱他在李竹離開後,原本止住哭聲的他,便又再次放開了嗓子哭了起來。

  因為被李竹罵了,因為被李竹打了,還因為李竹對他的態度如此的冷漠。

  剛剛竹丫罵他的那些話中,他其實很多都聽不懂,他就只聽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

  就算他想要去做她的兒子,她都不會要,因為她討厭他。

  也不是說他真的想要當她的兒子,就是被這般嫌棄,在知道了這一件事後,他只感到心裡十分的難過,很想哭。

  在這一瞬間,他突然很想自己的娘親。

  若是娘親她的話,不管他是怎樣子的,他相信,娘親她都會喜歡他的。

  不過,他已經有好久好久沒有見過娘親了,都快忘記娘親長什麼樣子了。

  但是,他還清楚的記得,娘親總會抱著他,還會對他甜甜地笑,溫柔地照顧著他,給他做許多好吃的,總是滿足他的一切願望。

  他若是跌倒了的話,娘親更是會很心疼地跑過來抱起他,若是他哭了的話,娘親也會很擔心,生怕他受一點的委屈……

  可是,這樣有娘親在的日子,突然有一天,便結束了,阿奶跟他說,他們娘親以後再也不會出現的了,因此再也沒辦法照顧他了。

  一開始的時候,當他明白過來這話是什麼意思,他一直再鬧,鬧著想要娘親回來。

  阿奶在那時候告訴他,雖然他們兄妹沒有了娘親,但是阿奶她會加倍疼他們三個的,連同娘親的份上一起疼的,這樣的話,就算娘親沒辦法疼他們也沒有關係。

  可是李岱知道,並不是這樣的。

  有時候,因著他們只顧著在外面玩耍不肯回家,然後村裡的小夥伴們被自家娘親捏著耳朵回去,又或者是他們闖禍了,小夥伴們他們的娘為此教訓他們的時候,而作為跟他們一樣在外面玩耍得忘記回家,亦或者是一起闖禍的他,因為沒有娘親,所以小夥伴們的這些慘痛經歷,他都不會遭受到,因為這些,他總是會面對小夥伴們的各種嫉妒羨慕。

  實際上,在最初的時候,他也是跟小夥伴們有著同樣的想法,但是在一次,兩次,三次,次數一多,他的這份優越感便沒有了。

  有娘親跟沒娘親,是完全不同的。

  很多時候,他都會在想,若是他的娘親能回來的時候,他寧願跟小夥伴們有著同樣的遭遇。

  但是,他也清楚,娘親是永遠都不可能回來的。

  所以他告訴自己,沒關係的。

  可是,今天李竹對他的這份態度,卻讓李岱意識到,沒有娘親在的孩子,其實是這天底下最可憐的孩子。

  竹丫說,他是個很壞、很讓人討厭的小孩。

  如果他娘親還在的話,是不是就不是了,娘親一定會將教導他成為這天底下最乖,也最令人喜愛的孩子。

  李岱哭著問兄長,問他自己是不是真的很壞,所以竹丫才會那麼討厭他?

  李栝安慰著弟弟,告訴他不是。

  接著,李岱便追問,那為什麼李竹要這樣說,然而這個問題,李栝看著弟弟,卻沒辦法回答。

  剛剛竹丫在罵弟弟的時候,雖然沒有罵他,可是他總覺得,對方的話,其實也將他一併罵了進去,同樣也在罵他,說他不是一個合格的兄長,說他沒有盡到教好弟弟的職責,說他跟弟弟一樣都是十分令人討厭的孩子。

  李岱見自家兄長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最後委屈地沖著兄長哭到,他想娘了,他要娘。

  殊不知,他這一舉動,同樣勾起了自家兄長對娘親的懷念。

  比他還要年長兩歲的李栝,對於娘親的記憶,要比他這個弟弟多得多,感情也要更加地深刻,更加的眷戀。

  自從娘親她過世後,李栝他就再也沒有因為傷心難過而哭。

  就算再委屈,他都不會掉眼淚。

  可是這一次,他哭出來了,不同於之前因為打鬧玩笑而來的那些『假哭』,而是真真正正地,真情實感地哭。

  他也很想娘親了。

  娘親,孩兒想你了……

  在這一刻,聽到院子中他們兩兄弟的哭聲,在屋子裡的李竹很是心煩意亂。

  因著剛剛氣過頭了,她最後是並沒有打水就回自己的屋子裡了,可是這時候聽著外面那不止的哭聲,漸漸冷靜下來,火氣便消得差不多了,不禁有些後悔。


  不是因為害怕那顧氏會突然回來,然後見到這一幕,知道她欺負了她的乖孫後,要教訓她;而是覺得她始終是大人,這般跟小孩子置氣,確實是有些過分了。

  尤其是剛剛她所說的那些話,似乎說得有些重了。

  不過——

  李竹深深呼吸了口氣。

  可若是讓她現在出去,哄他們兄弟的話,這不可能。

  想想她今天為什麼要打水擦屋子,最主要的原因還不是因為昨天的時候,那李岱不知道從哪裡抓來一隻老鼠,丟進了她屋子裡,雖說最後她將那老鼠趕出去了,但還是嚇得她昨晚怕那老鼠又跑回來,一個晚上睡得不安穩,今天起來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裡錯覺,身體是感到痒痒的,想到昨天那老鼠在這屋子裡亂竄,便決定給這屋子來個大掃除。

  昨天才給她來了這樣的一出,今天居然又是一出。

  就這樣的熊孩子,不打簡直就不知所謂。

  說句不好聽的,若他們,尤其是那李岱,是她的兒子的話,她早就來場棍棒教育了。

  雖說她向來不贊同什麼棍棒教育,可是對象若是李岱,她會立刻捨棄自己的這份堅持。

  想到這些,想到現在可能是暴風雨前的風平浪靜,李竹也不打算繼續打掃她這屋子了,也許晚些時候顧氏回來,在知道了她動手打她孫子的事情後,直接給她上演場武裝行,到時候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有那個精力繼續打掃這屋子,她還不如好好休息下,養精蓄銳,待會打那場硬仗。

  「呦呦,瞧瞧這是怎麼了?怎麼你們兩兄弟哭得這麼厲害呀?是被大人打罵了嗎?」

  突然,一道陌生的男聲從院子中傳來。

  這時候也不知道是誰進來這家裡了。

  因著這突然出現的陌生男人,而止住淚水的李栝,他是警惕地打量著對方的。

  若是光看五官,外表很是俊秀,穿著一襲藏青色的麻衣,僅從外表打扮看來,並不像地里幹活的人,怎麼說呢?

  李栝腦袋裡轉了一圈,終於找到合適形容的話語。

  這人身上給人的感覺,跟之前他跟著阿奶去那學堂看的時候,看到的教書先生給人的感覺差不多。

  不過,李栝皺著眉頭,他不喜歡眼前的這個男人。

  並不是因為他不喜歡讀書,所以就不喜歡那些教書先生,而是他總覺得,對方看著他們兄弟倆的眼神,讓他覺得有些害怕。

  不過他也說不出個具體所以然來的,或許是因為『對方一聲招呼不打,就走進他們家』的緣故。

  因此這時候,李栝下意識地將自家弟弟護在身後。

  「你是誰?」

  放佛是若是這個男人的答案有哪裡不對的地方,他就要喊人了。

  「你們別害怕,我不是壞人,我就是來找人。」

  這意思很明確了,這裡沒有他要找的人,讓他趕緊離開他們家。

  李秉軒對於眼前這兩小孩子,根本就不看在眼裡,他抬頭四望,打量著這個家裡頭的一切,還不禁暗暗點了點頭。

  這個家裡頭的一切,可比他家要好得多,他那個不討喜的妹妹,還真的是掉進了福窩窩裡頭了。

  李秉軒暗自感嘆的時候,李栝他對於不回答他話的他,心中很是生氣。

  這時候,李岱也或多或少感受到了自家兄長的心情。

  此刻的他,因為哭得太久了,雖然這時候已經止住了哭聲,但是卻時不時打出個哭嗝來。

  又是一個哭嗝後,他緊緊抓住自家兄長的衣袖,「哥哥——」

  不安是會傳染的,在這刻,李岱是再一次問眼前這人,來他們家究竟是想要做什麼。

  被再三質問,原本因看到這個家裡心中升起的那些小心思被迫中斷,李秉軒有些不耐煩了,但是想到眼前這兩個小鬼頭在這個家的身份,終是忍住了心中的那些不耐煩,揚起自認為謙謙君子的姿態,「我不是說了嗎?我是來找人的。」

  「可是我不認識你,而且你沒有經過我們同意,你就直接自己走進來了,所以如果你再不離開的話,我就喊人了。」

  「小孩,你怎麼就聽不明白呢!我要找的人,就在這家裡,這樣說吧,你們要喚我一聲『舅舅』。」

  「你騙人,舅舅我們都認識。」


  對於李秉軒口中說的話,不用李栝,李岱他就直接開口反駁到。

  別以為他年紀小,就可以輕易騙到他了。

  阿奶說過,拐子他們是專門趁著大人不注意,然後便將小孩子擄走。

  那些被擄走的小孩子,會被他們賣掉,之後就再也見不到自己的家人了。

  他才不要。

  於是,李栝立刻牽著弟弟就要跑,還一邊大喊大叫,喊著這裡有壞人,想要把他和弟弟拐走。

  阿奶說過,如果有壞人的話,就立刻逃走,然後記得一邊喊人,村裡的人都認識他和弟弟,因此是絕對不會輕易讓陌生人把他們帶走的。而且這時候雖然阿奶她不在家裡,但是家裡還有竹丫在。

  雖然他不喜歡竹丫,但是他相信,竹丫是絕對不會讓他和弟弟被壞人擄走的。

  關於這份信任,沒有特別的原因,他就是心底里是這樣覺得的。

  看到這一幕,李秉軒當下心裡是一著急,就想要阻止他們這樣做。

  若是真的被他們叫來了人,就算待會澄清了事情,那麼他也是丟了臉面的。

  誰知,就在李秉軒他剛想伸手將他們兩兄弟抓住,捂住他們的口時,聽到動靜的李竹,便跑出來了。

  原本聽到院中傳來陌生男聲的時候,聽那調侃的語氣,李竹還以為是認識的人上門來串門來了,於是也就沒有第一時間跑出來,偏偏準備要出來看看是誰的時候,她居然那麼倒霉,差點就將屋子裡那桌上用來裝茶水喝的碗打破,幸好她反應及時,接住了,誰知她還沒來得及慶幸,居然在起身的時候撞到了那桌角,痛得她都懵了,那手上抓著的碗直接就摔在了地上。

  就這樣耽擱了一會時間,然後就聽到李栝在外面喊有『壞人』。

  頓時李竹也顧不上她撞到的地方,跟那摔碎了的碗,第一時間就跑出來了,看到的便是有一個男人想要對李栝他們兄弟動手的一幕。

  看李栝他們此刻驚慌的樣子,就知道他們肯定不認識對方,那麼這個此刻背對著她的男人,就真的是李栝他口中所喊的那壞人的存在嘍!是要拐小孩的人販子!

  就她這個小身板,徒手對上對方的話,毫無勝算可言。

  於是本著就近取材的原則,李竹順手就拿起邊上空著的木桶,舉著它往對方的身上狠狠砸去。

  絲毫不知道李竹在這時候出現在自己身後的李秉軒,背部就這樣挨了重重的一下。

  痛得他差點就踉蹌地往前面撲出。

  頓時就讓他火了。

  哪個不長眼的傢伙竟敢背地裡偷襲?

  可是還不等他找罪魁禍首算帳,這時候李竹已經準備著再來幾下了。

  「簡直是沒王法了,大白天的敢跑來我們家拐孩子!」

  李秉軒他雖然沒下地幹過農活,平日裡都在那學堂讀書,但畢竟是出身於這鄉下地方,是堂堂一個大男人,力氣再小也小不到哪裡去。

  因此李竹想要再舉著木桶往對方身上砸的時候,是被對方一把就抓住了的。

  不過這裡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那木桶有一定的重量,李竹想要用它拿來砸人還是挺廢力氣的,一點都不輕便。

  李秉軒他也是在這時候,在發現行兇者居然是他那不討喜的妹妹。

  在家裡,那麼多兄弟姐妹中,他對這個妹妹是最沒有感情的,甚至在以往的時候,很多時候他都看不起她,覺得他有這樣的一個妹妹存在,簡直就是恥辱。

  因為李竹她真的一點都不像是他們家的人,上至容貌,下至性格。

  因此,在這時候見一直都是他眼中螻蟻存在的人,在這時候居然敢這樣對他,李秉軒他當場就暴怒,想要好好教訓下她。

  他來之前,就聽爹娘說了,說他這個妹妹變了,居然敢不聽他們的話了,還敢威脅他們。

  當時他聽了,也只以為是爹娘誇大其詞,畢竟嫁人了,跟在家肯定是不一樣的。

  在家的時候,爹娘就是她唯一的天,而嫁人了,是多了婆家壓著,肯定不能說只聽爹娘的話,否則婆家又怎麼可能會歡喜?

  這時候,李秉軒他才明白過來,爹娘當時為什麼為那般生氣。

  「竹丫,你瘋了是吧!我可是你兄長!」

  手上的桶被穩穩制住的李竹,只想著要掙脫,因此在這時候聽到這話時,她才去看對方究竟長什麼樣子。


  原主的兄長,李秉軒。

  因為他是家裡的第一個男丁,因此對方在家中的地位是所有兄弟姐妹中最高的,也是原主家裡唯一一個沒下地幹過農活的人。

  要知道原主最小的那個才九歲的小弟,到了農忙的時候,也是會被原主的爹娘李大他們夫婦叫去干點農活的。

  在原主的記憶中,她很崇拜她這位兄長,同時也覺得他是這天底下最優秀的兄長,最重要的是,所有兄弟姐妹中,原主最喜歡的就是這位兄長。

  其實這也是今天是他李秉軒會上門來的原因。

  正是因為李大他們夫婦知道,李竹跟她這位兄長的關係最好,所以便叫他上門來。

  若是換做原主,在這時候看到李秉軒如此動怒的樣子,在知道自己居然這樣對待他的話,心裡一定會十分的內疚,然後絕對會做到就差五體投地地跪拜去求自家兄長原諒了。

  李竹一邊回憶著關於原主這位兄長的有關記憶,一邊打量著眼前這個男人,最後眯了眯眼,眼中沒有絲毫原主的那崇拜之意。

  相反,她對於眼前這個男人沒有一絲的好感。

  李竹覺得,原主對於她這位兄長那所有美好的認知,簡直是開了最高級的美顏濾鏡。

  就眼前這人,油頭粉面,賊目鼠眼,虛有其表,簡直虛偽至極。

  就李竹看來,原主的那些兄弟姐妹,也就姐姐李蘭跟最小的弟弟李秉武還行,其他的幾個,完全繼承了李大他們倆夫妻的一切劣根,有他們那樣的兄弟姐妹,還不如沒有。

  因此這時候,李竹對著李秉軒可沒有什麼好態度。

  「哦,我還以為是哪裡來的賊人。」

  言語中不僅沒有一絲想要道歉的意味,反而還在暗地裡諷刺,不是她認不出來,而是他所做所為,實在太容易讓人產生誤會。

  李秉軒當然聽懂了。

  若不是他還記得自己的形象,這時候他絕對不介意學他爹娘那樣動手,把她教訓到服為止。

  「這不是誤會嗎?」

  李秉軒在這時候鬆開了他去牽制那木桶的雙手,此刻的他像是沒聽懂李竹剛剛那話的潛在意思般,笑了笑就想將這一茬揭過去。

  不過他這笑只是很敷衍的,對李竹笑了笑,然後也不管她是怎樣一個態度,便不再看她,因為他怕自己繼續看他這個妹妹的話,會忍不住想要動手教訓這個他十分看不上眼的妹妹。

  於是他在這時候便將目光落在了李栝他們兩兄弟的身上。

  在李秉軒這個投機主義者的心裡,雖說李栝他們兄弟倆剛剛那般不給他面子,但是就沖他們是顧氏她的兩個寶貝孫子,而這顧氏家比他家要富裕得多,他不僅不能和他們計較那麼多,還要跟他們打好關係。

  李秉軒彎著腰,一臉親切地對李栝他們兄弟說道,「你們看,我剛剛說得對吧!我是這竹丫的兄長,按照關係來說,我也能稱得上是你們兩人的『舅舅』。」

  雖然這時候李栝他們兄弟倆知道了眼前這個陌生的男人並不是那『拐子』,但是沒有好感就是沒有好感。

  特別是他居然這般厚顏無恥地說自己是他們的舅舅,心裡的惡感就更深了。

  就算他是竹丫的兄長又怎樣?

  竹丫都不敢自稱說是他們兄弟的『後娘』,這人哪來這麼大的臉面,居然敢大言不慚地說自己是他們兩兄弟的『舅舅』?

  因此,李栝他理都不理李秉軒這個男人,直接就一巴掌拍走對方對他們伸出的那想要『示好』的手,然後拉著弟弟的手瞬間就跑到了李竹她的身後,很是警惕的樣子。

  李秉軒看著自己被猛地拍開的手,還有對方對自己沒有一絲好感的樣子,他是完全沒有想到的,眼前這小孩居然會這般難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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