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墳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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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月,一個草長鶯飛的季節,距湯皖醒來已經過去了兩周的時間,終於是能正常的走路了,就迫不及待的背上了行囊,奔向了北方,故地重遊。

  清晨時分,湯皖吃完了母親準備的早飯,在母親的千叮嚀,萬囑咐中,踏上了行程,奔向了縣城無為,一所南方小城,在幾年前有了直達首都的高鐵。

  春暖花開,江風習習,蘆葦盪里一片生機盎然,野鴨子在潛水嬉戲,再次站在堤壩上的湯皖,目睹著這一切,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與大牛回鄉的那一次,那時,這裡還是寥無人煙,蘆葦正是枯黃的時候,倆人只裹著兩床草蓆,吹了一夜的江風。

  時速高達300km\h的高鐵,在合福線上快速奔馳,一路向北,若是沿著合福線為往南走,不久後就能到達菊長的老家歙縣。

  湯皖依稀記得,有一次喝酒,與菊長閒聊時說道:「百年後,會有從首都直接到達歙縣的列車,早晨出發,中午就可以到家,晚上還可以返回首都。」

  菊長不信,便罵道:「日踏馬的,勞資老家四周都是大山,那鐵路如何能通過?」

  湯皖笑道:「遇水架橋,逢山開路。」

  當時的菊長顯然是不相信的,只當做湯皖說的玩笑話,殊不知,百年後,這條線路真的實現了。不知,當初那個挺著肚子,小山一樣的背影,總是喜歡罵人的菊長,若是知曉了,會作何感想?

  約莫大臉盤子上的表情會很驚奇,瞪著銅鈴大的眼珠子,大抵會罵上一句:「日踏馬的,狗日的湯皖,果然沒騙勞資。」

  可惜,菊長這輩子是看不到了,他在1937年7月,倒在了首都城南的永定河邊,他實現了他的諾言,娶了一個正宗大洋馬作為媳婦,他手裡的槍最終指的方向是外夷,而不是自己人。

  列車依舊在向北奔馳,才兩個小時不到,就到了蘇省的北方大城彭城,曾經這裡盤踞著一個屢敗屢戰的人,他曾短暫的實現了自己的夢想,不過在洪洪歷史大勢面前,無異於螳臂擋車,終究被碾壓成了粉末,但他依舊執著於畢生的追求。

  湯皖靠在窗前,看著快速後退的大地,目光迷離中,眼前又浮現出了迅哥兒的身影來,那天,迅哥兒趕了一個大早,來了湯皖家,胳膊里夾著一塊蓋著布的大木牌子。

  兩人氣勢洶洶的衝到了教育部門口,迅哥兒把那塊大木牌子矗立在地上,取下蓋著的布,上面只寫了三個字「不幹了!」兄弟倆,就這麼堂而皇之的站在教育部門口,作著無聲的抗議,後來幸虧走的及時,否則保不准就要被請去喝茶。

  想到這,湯皖不由得嗤笑一聲,好像在熱播的那部劇中,就有這麼一個情節,不過又被湯皖狠狠吐槽了一頓,劇中的時間是在傍晚,說是有寓意的,象徵著鬧劇很快結束。

  湯皖想說,狗屁的寓意,編劇懂個鳥,那天明明就是迅哥兒趕了個大早,拉著湯皖一起去抗議,華夏人無論辦什麼事,從來都是趕早,絕沒有趕遲的。

  平津市,華夏四大直轄市之一,湯皖在這裡留下了太多的足跡,可惜,列車匆匆而過,湯皖只看了一眼這座現代化的都市,卻是與印象中沒有一點相符合的地方。

  湯皖從首都南站下的火車,站在車站前的廣場上,不由得愣住了,眼前人來人往,人潮洶湧,人們的臉上寫滿了匆忙兩個字。

  打了個車,湯皖說道:「師傅,去皖之先生的墓。」

  計程車師傅熱切的說道:「那得要去東三環,這時候堵車。」

  湯皖笑道:「不急,剛好可以看看首都,許久沒來了。」

  湯皖笑著搖了搖頭,用首都話回道:「不是,以前在這裡生活過幾年而已。」

  循著記憶,湯皖不確定道:「這裡以前應該是一個村子,具體叫什麼名,我說不上來,離長辛店不遠,不過,從這裡進城,離的最近的應該是永定門。」

  計程車師傅也答不上來,他是外地來的,首都近幾年的變遷倒是耳熟能詳,但湯皖說的年代實在太久遠。

  湯皖也意識到了有些不妥,欠笑道:「師傅,我就瞎問問的。」

  大概計程車師傅是第一回,在自己最擅長的領域失去了主動,不由得多看了一眼湯皖,這不看不要急,一看頓覺的很熟悉,皺眉道:

  「怎麼瞧著你這麼眼熟吶?」

  湯皖答道:「有好多人都這麼說,說我長得像湯皖先生,我這不一來首都,就忙不迭去看看湯皖先生麼?」

  「對!對!對!」經過湯皖一提醒,計程車師傅立馬想起來,還被說,真是越看越像,打趣道:「你不會是湯皖先生的後人吧?長得簡直一模一樣。」


  湯皖嘿嘿一笑,裝傻道:「我不知道,不過我也姓湯,待我回家,問問我父母,或者查查族譜。」

  首都的交通很堵,一路走走停停,計程車師傅有一沒一的與湯皖聊著天,後來,湯皖大多都是聽師傅滔滔不絕的講,很少插話。

  傍晚時分,終於到了地方,湯皖下車了,過了馬路,走進了一個公園內,鬱鬱蔥蔥的樹木,讓本就黯淡的光線更加的黯淡了。

  曾經的農田變成了公園,以至於湯皖一時找不到路,問了路人,才知道了去路,踉踉蹌蹌走向了公園深處,轉了一個彎,墓地赫然出現在眼前。

  墓重新修過,以前的小土堆,四周被砌上了水泥,五座墳塋,卻只有四塊墓碑,一塊是六爺的,一塊是湯皖的,一塊是湘靈的,還有一塊是霄堯的。

  湯皖與湘靈的墓碑並在在一起,碑前擺滿了物品,其中湯皖的碑前放的最多的便是酒瓶子,全國各地的酒都有,有的酒瓶子上還貼了便簽。

  「皖之先生,記得分一點給豫才先生喝,讓德潛先生少喝一點,別又喝醉了。」

  「先生,省著點喝,小喝怡情,大喝傷身!」

  「先生啊,喝了酒,就不要出去推牌九,容易被人忽悠。」

  「先生,我剛得了『湯魯錢』獎,特地來告訴你一聲,我會繼續帶著你的遺願,堅定的走下去。」

  「先生,今天嫦娥奔向了月亮,您說的就要實現了,2007年10月25日。」

  「先生,黑絲帶上天了,2011年1月11號。」

  「先生,北斗要實現組網了,2018年3月12日。」

  「先生,這盛世如您所願!」

  ......

  在一個酒瓶子下面,壓著一張地圖,湯皖取出來,展開後,看到全國每個省都有標記,在地圖的旁白處,寫了一句話:「先生,這是新中國的地圖,我替您走了一遍!」

  ......

  值了,值得了,湯皖被感動的熱淚盈眶,泣不成聲,仔細的收好這一副地圖,悄聲喃喃道:「豫才,德潛,你們看到了嗎?他們從未忘記過我們,他們一直記得呢!」

  在湘靈的碑前,擺滿了花束,還有未拆封的小盒子,湯皖取了一個打開,原來是一條銀白色的項煉,盒子裡有一張紙,上面寫著:「我們替皖之先生,送您一條項煉。」

  在一束花旁,一張卡片上寫著:「情人節,皖之先生也不表示表示,我們替先生送了。」

  是啊,恍然回首,湯皖才發現,自己虧欠了湘靈許多,起身去了河邊,折了一枝翠柳,編製成了一個花環,戴到了湘靈的碑上,又輕輕吻了一口。

  湯皖擦拭了眼角的淚,柔聲說道:「等我下去了,我在送你。」

  旁邊霄堯的碑前,擺放了不少飛機,大炮,坦克,槍枝的模型,便簽上寫著:

  「我們已經有蘑菇蛋了,腰杆子挺直了!」

  「衛士2火箭炮,比喀秋莎還厲害。」

  「95式突擊步槍,精準度高,穩定性好,可連發,可單發。」

  「99式主戰坦克,不用硬抗敵人火力往前衝鋒了!」

  「東風快遞,使命必達!」

  「霄堯先生,這是新一代軍糧,再也不用就著雪水吃炒麵了!」

  ......

  那時,霄堯還在襁褓中,一轉眼就長大了,成了一名光榮的志願軍戰士,湯皖蹲下,仔細的看著霄堯的照片,擦拭著霄堯的墓碑。

  最後,則是六爺的墓碑,擺了不少的小米和碗,有人留言:

  「黃爺爺,我們已經可以吃得飽,穿得暖啦,再也不用餓肚子了。」

  「即使發生了大旱災,也不用吃樹皮,挖草根了。」

  .....

  湯皖坐在墳塋前的台階上,怔怔看著遠方的萬家燈火,驀的笑了,笑中又帶著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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