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5.八月的輕井澤(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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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渡邊徹拉開窗簾,早晨的陽光一下子照進屋裡。

  「嗯——」床上被窩裡,傳來大小姐不樂意的聲音。

  她背過身,繼續睡覺。

  渡邊徹走到床邊,看著九條美姬精緻的小臉:「起床了。」

  「嗯。」眼睛都沒睜。

  「不是說好今天一起去吃早飯嗎?」

  「不去了。」毫不猶豫地拒絕。

  渡邊徹走到床尾,掀起一點點被子,鑽了進去。

  九條美姬兩條姿態很優美的腿,落入他的眼裡和手裡。

  他輕輕摸摸她的小腿,然後越過膝蓋,往大腿進發。

  大腿雪白,手感光滑。

  摸夠了之後,渡邊徹繼續前進,來到兩腿間。

  九條美姬突然合攏雙腿,將他夾住。

  「美姬,你鬆開,鬆開就不用早起了。」渡邊徹說。

  短暫的沉默,九條美姬嘴裡發出十分不滿、一百分拿某人沒辦法的呻吟聲,隨即坐起來。

  她一翻身,掀開被子,騎在渡邊徹胸口上。

  「早上好,九條美姬小姐,今天又是風和日麗的一天。」渡邊徹說。

  九條美姬雙手箍住他的脖子,惡狠狠地說:「我掐死你!」

  「嗯——」少女使勁、氣憤的聲音。

  她沒用力,只是保持掐的動作,然後上下搖渡邊徹的頭。

  「別搖了,別搖了,要暈了。」

  到此為止,強行叫醒九條美姬的危險任務,宣告完成。

  九條美姬從渡邊徹身上下來,邁著修長美好的雙腿,走進洗漱間。

  渡邊徹坐起身,開始整理被窩,嘴上對她說:

  「待會兒多穿一件外套,別看外面有太陽,早上氣溫很低。」

  「嗯。」九條美姬刷牙的含糊聲。

  等她洗漱打扮完,其餘四人已經等在別墅前的草坪上。

  昨晚兩位太太突然來了興致,約好今天早上一起去吃早飯,才有了剛才的事。

  她們騎自行車,早上特意沒晨跑的渡邊徹跑著去。

  清晨的森林裡,鳥啼聲聽著比平時清脆一些,在啄木鳥啄木頭的聲音中,有一種特別的鳥叫聲。

  「阿徹,這是什麼鳥在叫?」小蓮騎著她的兒童自行車,跟在跑步的渡邊徹身邊。

  渡邊徹仔細聽了下:「杜鵑鳥。」

  「小蓮,過來。」清野凜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小蓮和渡邊徹對視,那張稚嫩的小臉上,露出『又要上課了』的恍然大悟表情。

  她慢下車速,和清野凜騎在一起。

  「凜姐,今天繼續學英文?」

  「今天教你關於杜鵑的俳句和漢詩。」

  「嗯。」

  「正好輕井澤有松尾芭蕉的句碑,就教你關於這位俳句詩人的句子。」

  「咱知道!是「大宮橋」邊上的石頭!」

  「嗯。「那杜鵑聲橫江水上」。」

  「「那杜鵑聲橫江水上」」小蓮跟著重複一遍。

  「它的意思是:鳥已經飛過去了,聲音還停留在江面上,甚至有迴響。在漢詩里有類似的句子,蘇軾的「白露橫江,水光接天」」

  清野凜清冷悅耳的聲音中,九條美姬騎到渡邊徹身邊,一隻手搭在他肩上,讓他帶著自己和自行車走。

  「只是跑步,不會有任何提升,我幫你訓練。」她這樣形容自己的行為。

  「真的假的?沒騙我?」渡邊徹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

  「我最愛你了,怎麼會騙你呢。」

  「怪不得清野同學和你絕交,滿嘴謊言的女人。」

  九條美姬冷笑一聲:「你以為她是什麼好人?」

  「不認為,但你可以說說你的觀點。」渡邊徹來了興趣。

  「喜歡一個人,就想盡辦法去挑他的刺,你認為這樣的人能正常到哪去?」

  「這確實是清野同學會做的事。」渡邊徹十分贊同。


  「渡邊同學,過來一起上課。」清野凜的聲音,像清晨冷絲絲又澄澈的空氣。

  早晨的陽光,頭頂樹葉沙沙作響,不知是風吹的,還是松鼠在樹枝上跳來跳去的原因。

  到了街上,把自行車停好,小蓮就開始說自己想吃牛角包等等。

  十幾天的時間,她已經能提前打算好要吃的早餐,融入現在的生活。

  走進一家賣麵包、各種早飯的咖啡店,坐在臨街的櫥窗邊。

  櫥窗玻璃上,六人喝新鮮牛奶、現磨咖啡;吃煎蛋、烤腸、新鮮水果、剛烤出來的麵包。

  吃完飯,小蓮直接被佳織帶著一伙人接走了。

  一群小孩,騎著自行車在大街小巷、森林小徑、河灘水邊招搖而過,快成輕井澤的主人了。

  渡邊徹和太太小姐們去買了今天的食材,把自行車的車籃子全塞滿。

  回去的路上,氣溫回升,九條美姬把外套系在苗條的腰上,成了青春運動系美少女。

  看她神情自若的樣子,還以為她是每天都晨練的早起人士。

  只是出門吃個早飯,結果因為太悠閒,回到別墅已經十點。

  把食材放進冰箱,洗了些水果,他們坐沙發上看電視。

  電視裡正在直播甲子園四強賽,東東京·「神川」對陣北大坂·「大坂桐蔭」。

  和輕井澤截然不同的炙熱空氣里,坂神甲子園球場的喧囂聲響徹雲霄。

  「原以為鎖定冠軍、亞軍的兩隻隊伍,提前在四強碰撞,好可惜!」

  「甲子園只有一個冠軍,沒有亞軍,早一點晚一點,必須擊敗所有人!」

  電視裡的解說十分激動。

  再看觀眾的反應,就知道大家對這場比賽都很期待。

  電視機里的一幕,讓渡邊徹想起自己在地區決賽上的救場——這些都無關緊要。

  關於那天,最重要的是清野凜在悶熱的廊道上,對他說的那句話:

  「比起考慮別人,你沒有自己優先想去做的事嗎?」

  自己想做什麼?

  當然是包括清野凜在內的五個人,大家一起幸福地生活下去。

  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清野凜有自己的堅持和驕傲,自己的承諾和責任,也絕不能那麼輕易就放棄。

  自己還想做什麼?

  讓九條美姬不是整天睡覺,讓清野凜不是一個人看書,讓那兩人和好,讓她們重新成為朋友。

  有一起去逛街的人,有一起商量哪件衣服更好看的人——這就是他現在唯一想做的事。

  思路順著脈絡往下,取代清野凜的,是九條美姬的聲音:

  「你和清野凜感情太好,無法冷靜思考,不能客觀地去看待她,什麼都從她的角度去想。」

  冷靜地去看待清野凜不是清野凜,而是清野凜和九條美姬之間的關係。

  換一個人,哪怕是全世界,渡邊徹也會毫不猶豫地站在清野凜這邊。

  但這個人是九條美姬,也不是爭論堅持誠實是對是錯,渡邊徹認為自己能做到冷靜。

  既然雙方平等,那問題就能簡單化:在友情這件事上,誰錯的多,誰道歉。

  以渡邊徹對兩人的了解,一旦一方道歉,另外一方肯定會冷嘲熱諷。

  但沒關係,有清野凜的不撒謊、看穿謊言的能力在,兩人和解、靠近的心,會明明白白地袒露出來。

  只要其中一方有了歉意,兩人就會和好——關於這點,渡邊徹有足夠的把握。

  也不用擔心明知自己錯了,卻因為性格而不承認。

  清野凜錯了就會認,她不會那種因為自身長時間優秀,就不允許有人比她更優秀,不允許自己有缺陷的人。

  如她自己在去年春天炫耀過的:

  承認自己的不足,這本身就是她優秀的一部分。

  至於九條美姬,讓她承認錯誤,不如指望她消滅提出錯誤的人。

  但對方是渡邊徹,是清野凜,一個床上說貼心話,一個床下能看出真心話、只說真心話。

  想了那麼多,但讓兩人其中一個有歉意,這是最難最關鍵的一步。


  清野凜擁有看穿謊言的能力後,和九條美姬約定:兩人都不撒謊,繼續做朋友。

  九條美姬答應,但要想接管九條家,怎麼可能不撒謊。

  約定被打破,清野凜認為被背叛,不再和九條美姬來往;

  九條美姬認為清野凜不近人情,也不再和她來往;

  兩個四歲之前整天一起玩的小女孩,四歲之後互相看不順眼。

  在她們心裡,分別認為自己遭到了背叛和不公平待遇。

  各自有各自的立場,彼此有彼此的難處,誰也沒錯,誰都有錯。

  這是一直困擾渡邊徹、兩人關係惡劣至今的癥結,太太們對此也束手無策。

  「比分暫時落後,神川加油啊!」

  電視裡放著渡邊徹一點興趣也沒有的棒球比賽。

  伴隨著解說聲,鏡頭給到神川應援隊。

  全校師生組成「神川」兩個大字;

  烈日下奮力吹奏的吹奏部;

  還有前排熱得快暈倒的晃子,照顧晃子的小泉青奈和宮崎美雪。

  半個月沒見,小泉青奈眉目依然那麼溫柔。

  就算聽不見她在和晃子說些什麼,渡邊徹也能想像她輕柔的語氣。

  「」渡邊徹猛地想起一件事。

  九條美姬的話音從他耳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小泉青奈和明日麻衣在明治神宮草坪上的身影:

  「我們之間只有互相關懷,彼此體諒,人生才會幸福」

  那是渡邊徹在九條美姬面前,刻意和她們保持客氣,事後道歉時,小泉青奈安慰他的話。

  他們五個人,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達成的願望,命運彼此糾纏,感情和欲望錯綜複雜。

  唯一能通往幸福的道路,不就是互相關懷,彼此體諒嗎?

  想清楚這一點,讓兩人和好的辦法,渡邊徹終於確定下來。

  或許會失敗,但沒有更好的辦法之前,只能放手去做。

  無論做什麼,哪怕像兩位太太那樣重複讓兩人多相處的行為,也好過站在原地等待。

  渡邊徹心情愉悅,從內心世界回過神。

  清野凜在窗邊看書,兩位太太在沙發上睡著了,九條美姬靠在他肩上睡覺。

  電視機里,傳來大坂桐蔭的校歌。

  神川棒球部,這些每天堅持晨跑的寸頭男生們,他們用沾滿泥土的黑手,擦去眼眶裡控制不住的淚水。

  渡邊徹把九條美姬放在沙發上,起身將電視機的聲音調小。

  對於神川的敗北,他意外的沒有難過,依然為自己想到能讓兩人和好的辦法而高興。

  贏,是他們的青春;輸,也是他們的青春。

  或許開學後,神川所有人會把失敗歸於渡邊徹不上場,因此埋怨他,但他並不在乎。

  去年那場大雨里的奔跑,讓他不僅討厭上被打濕的運動鞋,更養成無視世人的看法。

  「什麼事那麼高興?」

  渡邊徹循聲看去,窗前柔和的陽光里,清野凜的視線依然停留在手裡的精裝書上。

  她整個人都在發光,就像光線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一樣——清野凜的肌膚就是透明白皙到這樣的程度。

  渡邊徹腳步輕盈地走過去。

  「我發現一個了不得的事情。」他站在她椅子後面,用即將說一個大秘密的語氣道。

  「我真的是神?」

  「沒錯,我是神。」渡邊徹嚴肅道。

  「沒時間聽你的幻想。」清野凜陽光下近乎透明的纖細手指,撥弄書頁,往後翻了一頁。

  「你不是在看書嘛,怎麼會沒時間呢。」

  「你以為聽你胡說八道,比看書重要?」

  「不是嗎?」

  「是。」

  「你太可愛了。」渡邊徹一本正經地說,「這就是我發現的了不得的事。」

  清野凜終於從書里抬起視線,表情冷峻,眼神凌厲地瞪著渡邊徹。

  「我可愛居然需要發現?」


  「你關注的重點錯了吧。不過,你現在撩撥人的本事越來越高,不像我認識的R桑了。」

  「和你待久了,我對此也很無奈。」

  「想想我們兩個第一次見面,那時候的你多冷酷。我問,『人類觀察部?』,你頭也不抬地」

  「『是。』」少女繼續看書。

  「『同好會?正式社團?』」

  「『社團。』」

  「『可以早退?』」

  「『可以。』」

  「『現在能加入?』」

  清野凜抬起頭,和渡邊徹對視,兩人同時笑起來。

  「拉上美姬,文化祭我們三個演話劇怎麼樣?感覺會很有意思。」渡邊徹說。

  「你負責劇本?」

  「已經想好了,我是貴族,你們兩個是女僕,天天被我調戲摸大腿,。」

  「可以請你再說一遍嗎?」

  「我是貴族,你們兩個是女僕,我哀求你們,你們兩個一臉嫌棄地給我摸大腿,這是一部為了揭露中世紀貴族的醜陋,十分嚴肅的話劇。」

  「你改正的重點錯了。不過以你的聰明和裝傻能力,很像我認識的T桑。」

  「像我這麼聰明的人,一定能寫出讓你意外的劇本,不,表演出讓你驚訝的話劇。」

  「話裡有話,又在醞釀什麼陰謀?」

  「天氣真不錯。」

  站在清野凜椅子後面的渡邊徹,將視線從她身上收回來,望向落地窗外被枝丫遮蔽的天空。

  「不回答我?」

  「叮鈴~叮鈴~」

  渡邊徹連忙拿出手機,接通電話的同時看了眼沙發,擔心把睡著的三人吵醒。

  手機放在耳邊,對方沒說話,他沒看來電顯示,只聽那微弱熟悉的鼻息聲,就知道是明日麻衣。

  「學姐。」

  「徹。」輕輕柔柔又蘊含熱情的呼喚,明日麻衣又緊接著說,「我今天去輕井澤。」

  渡邊徹心裡一時間有些驚訝。

  「我不能去接你,但明天可以陪你。」他把什麼事都事先說清楚。

  「一木葵她們和我一起,徹你可以說接同學,然後來接我嗎?」

  「學姐,你太聰明了,不愧是東大生。具體抵達的時間?」

  「她們要先從兵庫縣搭校車回東京,所以會晚點。6:28的新幹線,晚上7:33到。」

  「好。」渡邊徹忽然想到一件事,「甲子園上午輸了,下午就出來旅遊,合適嗎?」

  「沒人在乎。」

  「可憐的棒球部。那她們的吹奏訓練怎麼辦?」

  「這幾天是盆盂蘭,本來就放假,我特意等她們。」

  「那好,我準時去接你。」

  「嗯。」

  感謝【願君情深】的兩個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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