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夏季的旅行(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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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燒烤,太陽沉浸大海。

  四人從水裡上來,去浴室洗澡換衣服。

  過了一會兒,九條太太穿著薄薄的室內便服出來,看見渡邊徹在清洗碟子,說:

  「明天船就靠岸,會有人來處理這些東西。」

  「沒關係,習慣了。」

  「想做隨你。」九條太太走到料理台,「老闆,麻煩給我一杯兌水的威士忌,加冰。」

  「稍等,太太。」渡邊徹洗手,拿杯子給她倒酒,又往裡加了冰球。

  九條太太以客人的語氣倒了句謝,瀟灑地拿起酒杯,小口抿著。

  夜風能吹到著,渡邊徹聞到她身上沐浴之後的芬芳。

  九條太太喝了一口,看著渡邊徹問:「自己一個人,沒有請保姆?」

  「以前沒錢,現在有錢了,但沒想到請保姆。」

  「衣服一個人洗?」

  「您不會認為我蹲在那裡,用搓衣板?都是丟進洗衣機,到時間拿出曬一下就行。」

  「搓衣板?」九條太太好奇道,「聽說過,沒見過,長什麼樣?」

  「海浪。」

  九條太太一邊喝酒,一邊想像海浪的搓衣板。

  「餐具自己洗,地自己拖,飯全部自己做?」她又問。

  「偶爾便利店的便當。」

  兩人不再開口說話,渡邊徹默默洗碟子,九條太太在料理台邊喝了一會兒酒,又去把唱片機打開。

  船艙內,響起《five hundred miles》的旋律。

  九條太太坐回來,笑著說:「我很喜歡這首歌,讓我響起小時候在京都。下午你唱這首歌的時候,差點愛上你。」

  「愛上一個賣燒烤、洗碟子的農家少年?」渡邊徹笑道。

  「足夠了。」九條太太微微一笑,「燒烤好吃,可以掙錢養家;洗碟子,證明不討厭做家務。」

  她晃動酒杯,冰塊在裡面晃來晃去,發出清脆的聲音,好幾次看著要飛出來,卻又不可思議地落回去。

  《five hundred miles》一遍沒放完,清野太太和九條美姬洗完澡上來。

  清野太太穿著和九條太太同款的薄便服,十分清涼。

  九太美姬穿了渡邊徹的襯衫,熱褲似的睡衣,隱沒在襯衫下面。

  「500公里酒吧營業,兩位來些什麼?」渡邊徹視線落在九條美姬從襯衫下擺露出來的大腿上。

  「啤酒,謝謝。」清野太太在九條太太身邊坐下。

  渡邊徹拿了一杯子,往裡倒啤酒。

  精美通透的玻璃杯,裡面盛放著金黃色的液體,從杯底不斷上升起的氣泡,在表面上形成濃密潔白的泡沫。

  「看起來就會很好喝。」清野太太很給面子地讚美一句。

  「謝謝。」渡邊徹看向九條太太另外一邊的九條美姬,「我的美姬,你要喝什麼?」

  「牛奶。」

  「稍等。」

  「酒吧賣牛奶?」清野太太笑著問。

  「酒吧是開玩笑。」渡邊徹背對她們,從冰箱裡取出牛奶,「其實這裡是我和美姬的愛巢,桌子只是廚房的料理台而已。」

  「未經批准的未婚同居。」九條太太喝著酒說。

  九條美姬喝了幾口牛奶,在「如今我衣衫襤褸,依舊是寂寂無名」的歌聲中,清野凜走上來。

  「泡了很久啊,小凜。」九條太太招呼道。

  『打理頭髮麻煩。』渡邊徹猜測她的回答。

  「沒泡多久,整理頭髮費時間。」清野凜先去桌上拿了《藍色星球II》,然後坐在吧檯前。

  「一杯西瓜汁。」她邊翻開書,邊說。

  「這裡是酒吧,清野凜小姐。」渡邊徹以酒吧服務員的口吻提醒。

  清野凜沒說話,已經看起書。

  「下不為例。」渡邊徹拿了個西瓜,切成塊,分成兩份。

  一份放吧檯上,給她們吃,一份丟進原汁機。

  清野太太看了眼自己的女兒長發,說:「要不要試試短髮?」


  「不用,我喜歡長發。」

  九條美姬隔著兩位太太,看了眼清野凜,視線落在雪白的肩上。

  清野凜穿得是領口滑到肩膀的睡衣,這讓她看起來既清純,又性感,還帶了點居家風。

  「你會穿這樣的衣服?」九條美姬冷笑著問。

  「母親準備的。」清野凜頭也不抬地回答。

  「只有這一套?」

  「我穿什麼,需要經過你的同意?」清野凜視線射向九條美姬。

  九條太太笑著對女兒說:「白天泳衣什麼都看過了,不差肩膀這點。」

  「泳衣是泳衣,穿成這樣,就怕抱著勾引人的想法。」九條美姬說。

  「好了,果汁。」渡邊徹將玻璃杯放在清野凜身前,又突然拿回去。

  「差點忘了。」他往裡丟了一塊冰。

  果汁一下子溢出來,以杯底為中心,灑在柜子上。

  「多此一舉。」清野凜看了一眼。

  「其他人都剛剛好,就你滿出來。」渡邊徹將玻璃杯擦乾淨遞給她。

  「像美姬同學說的,被我的肩膀勾引了?忘記先放冰塊?」

  「血口噴人好歹有一點點證據,我對肩膀沒有任何興趣。而且作為專業的調酒師,哪個不擦桌子?」

  「冰塊加果汁,專業的調酒師?」清野凜嘲諷道。

  渡邊徹不理她,邊擦桌子,邊對九條太太說:「真姬小姐,還要嗎?」

  九條太太將杯子放到他身前:「海上調酒師,威士忌雞尾酒。」

  「其實我是海上鋼琴師。」渡邊徹彬彬有禮地說,「調酒師和美人魚約會去了,讓我暫時代班,您看美姬,她喝的牛奶,就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況。」

  九條太太笑了兩聲,懶散地說:「好的,鋼琴師,不過在你彈鋼琴之前,能請你給我調一杯雞尾酒?」

  「可以是可以。」

  「隨便加點橙汁、蘇打水、檸檬水,或者其他什麼甜酒或飲料,只要能喝就行,我嘗嘗什麼都不懂的人調出來的酒。」

  「那可能就不能喝了。」

  「九條家繼承人夥同女婿,在太平洋上謀殺九條家主?」清野太太笑著說。

  「明天的報紙標題,就用這個了!」渡邊徹開始調酒。

  看心情隨便放,最後調出來的酒顏色詭異。

  「渡邊君,不開玩笑,我現在真的懷疑你要謀殺我。」九條太太看著眼前的酒。

  九條美姬看著那杯酒直笑,勸說道:「母親,我看您還是不要喝了。」

  就連清野凜都抬起頭,打量那杯酒。

  「早說了,我是海上鋼琴師,不是調酒師。」渡邊徹說。

  「先嘗嘗看。」九條太太伸手去拿酒杯。

  「稍等。」渡邊徹阻止她,用牙籤串了一顆櫻桃放在上面,又丟了一片薄荷,「可以了。」

  「樣子倒是挺像回事。」九條美姬點頭說。

  四人看著九條太太喝了一口。

  「怎麼樣?」清野太太問。

  九條太太沒說話,吃掉牙籤上的櫻桃,然後用牙籤指著角落裡的三角鋼琴:

  「海上鋼琴師,去吧,那裡才屬於你。」

  九條美姬、清野太太哈哈笑起來。

  清野凜視線看著書,嘴角微微綻放出笑容。

  「是,是。」渡邊徹擦擦手,離開吧檯。

  「你會彈鋼琴嗎?」九條美姬撩人地靠在吧檯上,一雙光溜溜地美腿互相架著。

  「鄙人從出生就在船上,怎麼可能不會彈鋼琴?」

  「這兩者有必然的聯繫?」清野凜說,「出生在船上更多的是水手。」

  「等著瞧就是了。」

  渡邊徹坐下來,掀起琴蓋,把手指聶的噼啪作響。

  那樣子真不像什麼鋼琴師,而是準備和海怪搏鬥的精悍水手。

  『另一個我,輪到你了,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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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個人,麻煩把《five hundred miles》的關掉,快點,它讓我的耳朵疼。」渡邊徹指著唱片機,一副藝術家不在乎尊卑的痴迷。

  九條太太正要起身,九條美姬先她一步站起來,端著牛奶杯,邁著她那雙青春靚麗的美腿,關掉唱片機。

  然後,她坐在琴凳上。

  「彈吧,出生在海上的鋼琴師。」

  「噓。」渡邊徹手指按在她的唇上。

  等世界只剩下海浪與風聲,渡邊徹用碰過九條美姬嘴唇的手指,觸摸琴鍵。

  似乎有人爬上甲板,然後走進船艙,是一位海藻姑娘。

  她找了一個地方坐下,撥弄手裡小小的豎琴;

  又有人來了,是海螺,它眼睛打量一圈船艙,取下背上地海螺,吹著嗚嗚的海風聲。

  一大群一看肺活量就不得了的鯨魚走進來。

  他們目標準確,迅速占領船頭,整齊列隊,吸氣,呼吸,如唱詩班吟詠起來,唱起對大海的讚美詩。

  海里生物越來越多,有的伴奏,有的跳舞,有的側耳傾聽。

  深夜的大海,燈全部打開,遊艇金碧輝煌,精緻如舞會現場,仿佛無時無刻不在舉行宴會。

  優美的琴聲,和海水,與銀河,融為一體。

  遊艇悠悠哉哉,徜徉在美好世界,等待潮水把它送往該去的地方。

  渡邊徹手指鬆開琴鍵,船艙里依然殘留著柔美的餘韻。

  遊艇陷入沉默,僅有的四位觀眾像是成了海底美人魚石像,靜靜地凝望鋼琴師。

  「啪啪!」九條太太鼓起掌,「你的威士忌有多糟糕,你的琴聲就有多美妙!」

  剛才還沉浸在琴聲中的眾人,紛紛笑起來。

  「忘記那杯該死的威士忌,讓我再為您彈奏一曲。」

  「好的,先生。」

  渡邊徹看向九條美姬:「一起?」

  「彈什麼?」九條美姬放下牛奶杯,伸展修長的十指。

  「給無盡夢境的進行曲。」

  「想聽你的雙簧管了。」

  「什麼時候都可以。」

  兩人按下琴鍵。

  直到深夜,這場演奏會才結束。

  不僅是渡邊徹,所有人都上場表演,各種樂器信手捏來,最次也在精英級。

  當然少不了夜宵,還有各種味道的雞尾酒。

  回到臥室,門剛關上,九條美姬就抱過來,遞上她的舌頭。

  渡邊徹早就神迷心醉,剛才在船艙客廳的時候,就想把她按在吧檯,從後面侵略她。

  一切結束後,九條美姬沉沉睡去。

  從不失眠的渡邊徹,卻因為第一次在船上睡覺的緣故,怎麼也睡不著。

  他輕輕下了床,披上一件外套,走上二層。

  空蕩蕩沒有一個人,吧檯上還放著盛了亂七八糟飲料的玻璃杯。

  渡邊徹將這些飲料全倒了,一個一個清洗。

  「沒睡?」清野凜的身影,從樓梯口冒出來。

  「不習慣遊艇,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坐船。」渡邊徹看了她一眼,繼續清洗。

  清野凜走過去,站在他身邊。

  等他洗好一個,就用毛巾擦乾。

  「你又因為第一次在外面睡,所以睡不著?」渡邊徹問。

  「嗯。」

  兩人不再說話,一個洗,一個擦。

  等全部洗完,清野凜遞了一條毛巾給渡邊徹。

  「回去睡覺?」她看著渡邊徹擦手。

  「沒有睡意,你回去吧。」

  「我也沒有。」

  渡邊徹看著她從衣領露出來的雪白香肩,心裡突突直跳。

  「去外面吧,」他放下毛巾,「去三層吹吹夜風。」

  兩個人切了一盤水果,拿了點開心果之類的零食,來到露天望台。


  遊艇以人走路的速度緩慢行駛著,夜風也不緩不急。

  看不見月亮,漫天繁星,四下一片寂靜。

  「有種全世界就剩我們的錯覺。」清野凜語氣裡帶著一絲放鬆。

  「人類世界變成喪屍,我們五個人是最後的倖存者?」渡邊徹將水果放在桌上。

  「那也不錯。」清野凜將零食放在水果邊。

  兩人坐在並排的椅子上,面朝南方仰望夜空。

  茫茫銀河懸在眼前,星辰點點,仿佛一條清澈見底的大河。

  大海、銀河,兩者隔著30公里天與地的距離,還有遙遠沒有邊際的宇宙。

  看似沒有聯繫,銀河的星光卻灑滿大海,大海深處也有著銀河的影子。

  「流星。」清野凜望著夜空。

  「看見了。」渡邊徹說。

  一道、兩道、三道,流星一共三顆。

  「許願了嗎?」清野凜問。

  「你也會相信這種傳說嗎?」

  「不相信,但是許願與否,和相信不相信沒有關係。」

  「有道理。」渡邊徹點頭,「沒許願,不過想做的事倒是有。」

  「說說看。」

  「遠的,讓你們兩個和好;近的,想親一下你的肩。」

  清野凜頭髮被微微吹起,幾根髮絲跑到嘴唇上。

  她撥去這幾根調皮的髮絲,說:「別整天說些不切實際的話。」

  「那摸一下你的腿呢?」

  「除了這些,難道就沒想過其他的事嗎?」

  「也不行?好吧,那就抱你一下,不能再降價了,這個價格已經很低了。」

  清野凜輕聲嘆氣。

  「今天下午的時候,別說親我的肩、抱我,哪怕當時吻我,我也不會拒絕。」她俯視起伏的海浪。

  「一個美好的時刻。」渡邊徹仰望璀璨銀河,「如果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們一定一見鍾情。」

  「不清楚。我不是一個一見鍾情的人。」

  「那為什麼不清楚?」

  「因為當時看著你,的確心裡喜歡你,但又不知道如果是第一次見,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沒關係,怎麼都會相愛的。」

  「嗯。」

  到了三點,夜風開始變涼,渡邊徹站起身。

  「回去吧。」

  「稍等。」

  「怎麼了?」渡邊徹回頭看她。

  「你的夢想」

  「不和美姬她們分手,你不會願意吧?」

  「嗯。」

  「所以想勸我放棄?」

  「就這一會兒。」清野凜雙手不安羞澀地放在胸口,「我可以當她們不存在。」

  渡邊徹忘記了呼吸,靜靜地望著她。

  花在盛開,鳥在鳴囀,海潮的氣息,銀河的光輝,終於稍稍觸及那遙不可及的夢。

  稀疏看不清的影子,合成一團。

  波浪起伏的海面,他們的身影映照在銀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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