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斷了補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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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衡之看蘇青珞一臉促狹的表情,又回想起當日在杭州的情形,早猜到這鏡子恐怕是她擔心他特意送到他手裡的。

  如今來故意問他,簡直挑釁。

  他平聲,故意道:「嗯,杭州城裡一個姑娘巴巴叫人送到我跟前的,說是愛慕我許久,今生今世非我不嫁,求我收下。」

  「……?」

  她哪有說過這些話?

  蘇青珞面無表情將護心鏡扔回箱子裡:「沒意思。」

  這就猜出來了。

  陸衡之這時已完全穿戴好,他正了正頭上官帽,看她一眼,聲音柔和,仿佛春日裡最溫柔的微風。

  「我去上朝了,你好好在家,等我回來。」

  蘇青珞乖順地點點頭。

  他又忍不住抱了抱她,饒是如此,也耽擱了一刻鐘時間,轎夫們不得不一路小跑,將他送至宮門外。

  *

  柳氏這次回來對陸佑籠絡得更緊,不僅夜裡溫柔如水,早起也親自服侍他漱口。

  陸佑一時十分受用:「你倒懂事不少。」

  柳氏笑笑:「看爺說的,我好歹是吃過一回虧的人。不過,青珞好似對我有意見,昨日各房都去送了禮,卻唯獨沒來咱們這兒。」

  「我想著,爺好歹當年冒著危險從金陵將她帶回來,還挨了一刀,縱然我再有錯,她也不能連你這個舅舅都……」

  陸佑眉頭微蹙,道:「不必管她,咱們問心無愧就好。」

  他看柳氏一眼,「她有陸衡之給她撐腰,你少去惹她。」

  柳氏咬唇:「是。」

  陸佑去了衙門,柳氏便開始傳婆子問話。

  因昨日陸衡之被宮裡傳召,家宴就設在今晚。

  柳氏既管著中饋,少不得要為此操勞,正氣不打一出來,便聽管事娘子說蘇家幾個鋪子今早派人來說以後停了對蘇府的孝敬,登時一凜。

  「你說什麼?」

  蘇家三個最賺錢的鋪子,每月拿出一千兩銀子的進項補貼永順伯府,是一貫的舊例。

  畢竟永順伯早在十年前就難以為繼,情形一直到蘇青珞入府才好了許多。

  這補貼一來算是蘇青珞住在府中的費用,二來是對老太太和各房長輩的孝敬。

  老太太當年也是點頭答應過的,現如今說停就停了?

  永順伯府每年上下進項不過三千兩,光人情往來也不止這些銀子。

  沒了蘇家鋪子送來的錢,她怎麼掌家?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她胸口堵著一口氣,冷笑說:「我說昨日那麼囂張,原來這次回來是沖我來的。蘇青珞這個白眼狼,見不得我好。我這就去回老太太。」

  她氣沖衝去了老太太那兒。

  蘇青珞正跟老太太和錢氏何氏說話,也不知說了什麼,逗得老太太開懷大笑,一副祖孫情深的模樣。

  見她進來,蘇青珞還是起身行禮,明面兒上挑不出什麼錯處。

  柳氏給老太太行禮問安,委委屈屈道:「我這個舅母先前做錯了事,三少夫人怪我原也應當,但斷了鋪子裡的補貼是怎麼回事?家裡上下都等著吃喝呢。母親,你看看你這孝順的外孫女兒乾的什麼事!」

  一臉理直氣壯求老太太做主的模樣。

  蘇青珞掀起眼皮掃她一眼,柳氏略微得意地看著她。

  她轉頭對老太太溫聲道:「外祖母,昨日我同您說過的……」

  老太太手一揮打斷她的話:「斷得好,早該斷。這是青珞自己的銀子,怎麼用她自己說了算。」

  「何況當年我同意她貼補府中,一來是為永順伯府暫解燃眉之急,二來也是希望旁人能念青珞的好,待她好一些,誰知日久天長,你們反倒習以為然,一個個蹬鼻子上臉。」

  她手中佛珠一甩,「青珞昨日便跟我說了,我也答應了。她西頭的宅子已經修葺好,今日便會帶人搬過去住,既不住在咱們府里,再花她的錢你就不怕被外人指摘嗎?」

  柳氏一臉驚愕,完全沒料到會是這種情形,頓時急道,「這怎麼行?母親,家裡的情形您也知道,每日光您的藥材補品可就得五六兩銀子啊!」

  她看向錢氏、何氏,試圖獲得支持,「二爺的病每日也要二三兩銀子,更別提明靜、明宜幾個孩子接連都要辦婚事,處處都需要銀子,光府里的進項哪兒夠?」


  老太太有些不滿地看向她:柳氏是越來越不識大體了,這種事兒怎麼能當著一屋子丫鬟說?

  她看一眼月娥,月娥立刻叫丫鬟們出去。

  柳氏方才意識到自己疏忽了,立刻訕訕道:「是兒媳的錯,兒媳也是太著急了。」

  她轉頭看向蘇青珞:「青珞啊,你先前一直是個孝順懂事的孩子,怎麼去了趟江南回來後反倒這樣不懂事了?」

  「你回來後不來看你二舅舅也就算了,雖說你二舅舅曾為了挨了一刀,原也是他心甘情願,怪不得你。但你連外祖母都不管了?難不成你要看著你外祖母每月降份例?看著你二哥病重吃不起人參?」

  蘇青珞目光一冷。

  她以為自己的意思已經足夠明白,撤回補貼就是要柳氏識相些,自己交出管家權,不想柳氏竟完全沒想過交出管家權,還想用孝道壓她。

  她還真是一點兒都沒變。

  本朝誰敢說自己不孝?出門會立刻被唾沫星子淹死。

  若是以前聽到這話,蘇青珞恐怕會忍不住背地裡哭。

  她曾一度將柳氏當成親人,所以才會受不了親人的指責,會為了親人的指責傷心。

  但如今,柳氏什麼也不是。

  她也沒生氣,慢慢放下手中茶盞,笑吟吟道:「二舅母不用急,我怎麼可能不管外祖母?」

  柳氏以為說服她,剛鬆一口氣,便聽她脆生生道:「我早想好了,每月單獨孝敬外祖母二百兩銀子,算是我的一番心意。」

  柳氏愣住。

  又見蘇青珞轉頭,用那張討厭極了的笑臉對錢氏笑眯眯道,「母親放心,我也不會看著二哥生病不管,每月也單獨孝敬您五十兩銀子。」

  錢氏笑道:「我知道你是個有心的孩子,這次回來帶了六支百年人參給我,夠你二哥吃好幾年了。錢你自己留著花,母親手裡雖不富裕,倒也還能過日子,哪能用你的錢呢?」

  她有意無意看了柳氏一眼。

  柳氏面露惱意。

  蘇青珞含笑看向柳氏:「至於二舅舅,我自然念著他的好,我早將禮物送去了前院他書房,他貼身小廝收下了,想來舅舅忙,還未見到。」

  就差明說她只是對柳氏這個人不滿意。

  柳氏氣得牙痒痒。

  老太太也沉聲道:「我有三個兒子,還輪不到青珞給我養老。府里就是再缺吃少穿,也不敢少我的份例。這事就這麼定了,青珞以後不必再貼錢給府里。」

  她冷冷看柳氏一眼,柳氏卻渾然不覺,只是急道:「衍兒就要跟程家小姐成婚,那聘禮和聘金怎麼辦?程家要三千兩銀子,府里哪裡出得起?這還叫我怎麼當家?」

  蘇青珞閒閒用茶蓋撥了撥茶碗上漂浮的茶葉——恐怕這才是柳氏的真心話吧,她最怕的是缺自己那份孝敬。

  這些年她手底下漏了多少銀子給柳氏,柳氏不僅不知道感恩,胃口還越來越大。

  老太太冷冷看著柳氏:「程家的婚事是你自己親自過的手,聘金聘禮也是你自己答應的,你自己想辦法。」

  她對柳氏私自應下程家的婚事本就不滿,程家跟太子綁定太深,這麼一結親就等於將永順伯府跟太子綁到一艘船上。

  柳氏的父親她管不著,但柳氏是她兒媳,問都不來問她一句就將整個永順伯府拖下水,實在過分。

  「至於當家——」她接著厲聲道,「這個家你當得了便當,當不了便換人!」

  柳氏臉色霎時一白,恨恨看著蘇青珞,低頭道:「兒媳知錯了,請母親恕罪。」

  蘇青珞慢條斯理地放下茶盞,看向柳氏,笑說:「對了,還有先前二舅母幫我管鋪子時的一些帳目怎麼也對不上。」

  她竟還要追究以前?

  柳氏硬著頭皮道:「我絕沒有動你鋪子裡的銀兩。」

  蘇青珞聲音甜甜打斷她:「二舅母別急,我怎麼會懷疑您呢,只怕是二舅母手底下有人中飽私囊。二舅母放心,已命人報官去查。這銀子若追得回來便罷了,若追不回來,也只好叫那些不長眼的下人坐牢了。」

  柳氏喉嚨仿佛被堵住,說不出話。

  蘇青珞來勢洶洶,打得她毫無招架之力。

  陸明思一直插不上話。


  她定定看著眼前的蘇青珞,內心複雜。

  不到一年的光景,變化如此之大,陸衡之竟如此會調教人嗎?

  給老太太請完安出來,陸明思心裡除了不甘,更多的是茫然。

  原本處處不如她的蘇青珞不過是嫁了個人,現在已騎到了母親頭上,以後呢?她的未來又該怎麼辦?

  她早到了嫁人的年紀,卻遲遲說不到一門合適的親事。

  她就這麼在小花園坐了大半天,到午飯時間才出去,恰好遠遠地看到陸衡之回來,身後跟著宋聞。

  他一向矜貴清冷,從容不迫,今日步子卻無端邁得有幾分急,秋風吹起他緋紅色衣擺。

  他摘了官帽遞給宋聞,風將柔和的聲音送到了陸明思耳畔:「夫人在哪兒?我先去瞧瞧她。」

  陸明思將指甲嵌進掌心的肉里。

  看著男人一路前行,轉入院中,絲毫未往她這裡看一眼。

  她唇邊浮起一絲冷笑,道:「采白,我記得你跟玉竹很要好?」

  月曉被賣出去後,一直伺候她的采白便成了大丫鬟。

  采白:「是,奴婢跟她是同鄉。」

  陸明思:「明日喊她過來玩,我記得她認識字,我這幾日書讀的有些無聊,找個人來作伴也好。」

  采白心裡無端有些發慌,卻也只能道是。

  *

  陸衡之邁進書房院子裡的時候,便看到蘇青珞一手拿著毛筆,一手在冊子上寫著什麼。

  走近了才看見她在寫書房裡的重要器物,想來是等搬過去後一一核對。

  明明是微冷的秋天,她額頭上卻沁出一層細汗,顯然已忙了許久。

  「這事讓他們做就行了,哪用得著你親自盯?」

  陸衡之一開口,蘇青珞才看見他,院子裡人來人往亂鬨鬨的,她連他近身都未發覺。

  她看陸衡之視線落在她手裡的毛筆上,也不知怎地,自己先臉紅了,道:「他們做我不放心。」

  畢竟是陸衡之的書房,宋聞又整日陪著陸衡之出去不在家,長貴不認識字暫且指望不上,她能想到的最好方法就是原樣將陸衡之的書房搬去西府。

  陸衡之看她臉紅,一時還沒反應過來,頓了一下才道:「我沒那個意思。」

  「……」

  難道她有嗎?

  還不是都是他先前太過分了?

  她瞪他,陸衡之笑說:「好吧,是我的錯。」

  這時玉竹走過來問:「大人,夫人,要用飯嗎?」

  在陸衡之面前,她有些緊張,聲音里有自己都沒察覺到的顫意。

  陸衡之頷首:「去夫人房裡用飯,你去傳。」

  玉竹道是,退出院落時又忍不住抬頭望了一眼,夫人說她站得腳疼,大人便順手將她抱了起來,目光里的愛意藏都藏不住。

  能嫁給大人這樣的出色又疼人的夫婿,夫人應當很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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