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西征全勝(五千字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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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3章 西征全勝(五千字章)

  常風之所以如此肯定那韃靼青年是細作,是因為這句接頭暗語,屬於另一位小王子身邊的重要暗樁,「磐石」哈達。

  哈達潛伏韃靼部三十一年。今年都六十歲了。

  眼前說暗語的青年頂多二十出頭。明顯是假冒的。

  不過常風沒有立即揭穿他,而是虛與委蛇,看他有何企圖。

  常風接了暗語:「永定河裡的王八沒有蛤蟆多。上鉤的總是蛤蟆。」

  青年繼續說暗語:「千里江陵一日還。」

  常風對:「今夜好女陪我玩。」

  唐詩和風馬牛不相及的順口溜一出,暗語對完。

  青年道:「我是南鎮撫司百戶,『磐石』哈達.」

  常風冷笑一聲:「呵,哈達恐怕都能當你祖父了!」

  青年道:「大人總要讓人把話說完。我是哈達的孫子,巴特爾。」

  常風凝視著巴特爾:「口說無憑。」

  巴特爾從腰間拿出了一方石牌,交給一名邊軍士兵,轉遞給了常風。

  常風掂了掂腰牌:「按孫老前輩所說,這方石牌的確是磐石的信物。」

  「可是,有沒有一種可能,磐石在韃靼那邊坐著高位。已經看不上南鎮撫司百戶的身份了。」

  「他乾脆背叛了南鎮撫司,投靠了小王子。」

  「而你來靈武城,目的是冒充磐石的孫子,向我們傳遞假軍情。」

  巴特爾聽了這話勃然大怒:「我祖父的忠肝義膽真是餵了狗!」

  「他冒著被剁碎餵鷹的風險,潛伏小王子身邊三十多年。換來的卻是錦衣衛上官的猜忌?」

  「你們這些王八蛋安居於大明京師,威風凜凜、吃香喝辣。我祖父三十年來卻夜夜睡不好覺。時常讓噩夢驚醒」

  「罷了,我把情報交給你。信與不信,你們自己看著辦!」

  常風問:「你說的情報是什麼?」

  巴特爾答:「韃靼軍在賀蘭山的駐防狀況,用兵方略!」

  徐胖子上前,搜了巴特爾的身。

  隨後他朝著常風搖搖頭:「他身上沒有一片紙。」

  常風問:「你將情報藏在了何處?」

  在常風看來,韃靼軍在賀蘭山的駐防狀況、用兵方略那是何等複雜,起碼要十幾張紙記錄。

  萬萬沒想到,巴特爾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全記在腦子裡了。我說,你們記便是。」

  常風微微點頭。

  巴特爾滔滔不絕的說:「賀蘭山北麓虎嶺,駐察哈爾部兵馬兩千;賀蘭山北麓落鷹崗,駐土默特部兵馬一千五百.」

  巴特爾整整背誦了兩刻功夫。將賀蘭山五萬韃靼軍的駐防狀況、用兵方略,統統說了出來。

  說完,巴特爾道:「隨你們信與不信!橫豎我祖父交待給我的差事,我辦完了。」

  「你們要殺我還是放我,悉聽尊便。」

  徐胖子在一旁道:「放你?門也沒有啊!你這樣的細作,我們前一陣剛抓了一個。」

  王越插話:「不能妄下斷言說他是細作,情報為假吧?」

  常風道:「把那個假巴勒孟旰帶上來。」

  不多時,假巴勒孟旰被帶到了大帳之中。

  常風問假巴勒孟旰:「你認識此人嘛?」

  假巴勒孟旰看了巴特爾一眼:「這人是小王子帳前萬戶哈達的孫子巴特爾。我見過好幾次。」

  常風心中思忖:假巴勒孟旰供出了韃靼在西北收買的細作名單。韃靼他已經回不去了。他現在一心歸順大明,應該不會撒謊。

  看來巴特爾的確是磐石哈達的親孫子。

  不過哈達是否背叛了大明。是否讓親孫子來送假情報,就不得而知了。

  常風指了指假巴勒孟旰,對張采說:「把他帶下去。」

  張采正要押著假巴勒孟旰走,常風卻朝張采做了個手勢。

  在錦衣衛中,那手勢的意思是「殺掉」。

  張采心領神會,點點頭。押著假巴勒孟旰走了。


  假巴勒孟旰已經沒了價值。敵國奸細,殺了便是。

  常風道:「徐胖子,給巴特爾上刑吧。看他說的話是真是假。」

  明代沒有測謊儀。最好的測謊儀就是錦衣衛的諸般酷刑。

  常風辦了這麼多年差,許多差事順利辦成,都是靠給人施酷刑。

  刑訊逼供這審訊手段不見得多高明,但很有效。

  王越卻攔住了常風:「等會兒。我說常風啊。萬一你說的那個『磐石』,沒有背叛大明呢?」

  「人家派親孫子給咱們送來了關乎勝負的情報。你卻給他孫子上大刑?豈不寒了那位忠臣義士的心?」

  常風道:「制帥,不上刑,無法驗證他情報的真假啊。」

  王越道:「除了上刑,還有另一個法子驗證情報真假。」

  常風問:「哦?什麼法子?」

  王越道:「他剛才共說了韃靼人在賀蘭山的二十六處營地。」

  「我本來就打算派出斥候在賀蘭山一帶偵察敵情。只需按照他所說,偵察這些地方就是了。」

  「若那些地方的確有韃靼人駐紮,他的情報便是真不假。」

  「咳咳咳」

  說完這話,王越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他的臉色煞白,身上也沒有氣力。

  王越這些天無數次的祈求上蒼。一定要讓他打贏這一仗再歸西。也算一生戎馬有一個善始善終的結局。

  常風想了想王越所說,的確如此。

  派斥候去賀蘭山偵察一番,真假一目了然。

  常風拱手:「好。我聽制帥的。」

  王越叫來了延綏副總兵朱槿,吩咐他派出幾十路斥候,按照巴特爾所說的地方偵察。

  朱槿領命而去。

  王越道:「常風你還是回鹽池去,替我看著糧草。這個巴特爾你也帶到鹽池去。」

  「情報真假驗證完畢,我會告訴你結果。」

  常風點點頭,正要走。徐胖子卻停在了帳中。

  徐胖子道:「常爺,你自己回鹽池吧。我要留在靈武的西征主力之中,以一名武將的身份,上陣殺敵。」

  常風搖頭:「不成!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你是定國公世子」

  王越附和:「是啊。你若不是定國公世子,我一定給你上陣殺敵的機會。」

  「可你身份高貴。出不得半點差池。你要有個三長兩短。朝廷那邊我無法交代。」

  徐胖子卻道:「王老制帥,常爺。我這回是胖王八吃秤砣,鐵了心!」

  「你們知道京中勛貴如何評價徐家兩脈嘛?」

  「他們說,南京魏國公一脈才是真正的中山王子孫,世代忠良。」

  「京師定國公一脈,不過是徐增壽在天變之時,背主求榮換來了子孫榮華。自古忠臣不事二主,好狗不做兩仆!」

  常風道:「誰敢這麼說?我按大逆不道罪把他們抓起來!給他們扣上心懷建文舊朝的帽子!」

  徐胖子嘆了聲:「唉,這麼說的人多了去了。你抓得完嘛?」

  「這一回,我好容易能參與西征,有機會為定國公一脈洗脫污名。證明定國公一脈也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

  「我怎會輕易放棄這個機會?」

  「常爺,這麼多年了,我沒求過你什麼事。這回就算我求你了!」

  說完徐胖子竟跪地,朝著常風磕了個頭,又轉身朝王越磕了個頭。

  常風無奈,只得望向了王越:「王老制帥,您看?」

  王越答:「就依徐世子所言吧。讓他留在靈武城中,隨大軍建功戰場。

  常風領著巴特爾回到了鹽池城。接下來他要做的唯一事情,就是幫王越看牢軍糧。

  半月之後,王越派人傳來消息。幾十路斥候入賀蘭山查探,韃靼人的駐兵地點,與巴特爾所說相同。

  經過這一通興師動眾的偵察,證明磐石哈達依舊忠心於大明。他孫子巴特爾傳來的情報是真的。

  常風專門在鹽池縣衙中給巴特爾擺了一桌酒,向巴特爾致歉。

  縣衙飯廳之中,常風對巴特爾說:「這回是我多疑了,請你見諒。」


  巴特爾冷哼一聲:「呵,你竟懷疑我祖父對大明的忠誠。真是可笑。」

  常風尷尬萬分。只能轉移話題:「磐石已在韃靼潛伏三十一年。是時候榮歸大明了。」

  「這一仗打完後,你回韃靼那邊。告訴你祖父,讓他尋機南歸。錦衣衛將恢復他的身份,請求皇上重重封賞他。」

  巴特爾卻道:「我祖父說了。他留在小王子身邊,比回到大明更有用處。」

  「他餘生將一直留在草原。但他的心,永遠在大明。」

  常風感佩莫名:「華夏一族能夠延續不知幾千年,全靠你祖父這樣不計得失,忠肝義膽的人。」

  巴特爾臉上浮現迷茫的神色:「可我們身上流淌的,是成吉思汗的血。我們也算華夏族人嘛?」

  常風答:「凡心向華夏,為華夏之興盛、存亡拋頭顱、灑熱血的人,皆算華夏族人。」

  「華夏,指的從不是漢家一族.」

  如果常風是穿越者,此刻給巴特爾唱一曲:「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支花。五十六個兄弟姐妹是一家。」巴特爾就全明白了。

  且說王越已經對韃靼人知己知彼。這場直搗賀蘭山的戰役,可以打響了。

  弘治十一年,八月二十五。

  靈武城中高搭點將台。

  王越已經病得體虛無力。但他還是堅持身著盔甲,走到了點將台上。

  王越用盡了渾身力氣,聲如洪鐘的下達著軍令:「命延綏副總兵朱槿,率延綏兵出南路。」

  「命監軍太監張永、都督同知李俊率寧夏兵出中路。」

  「命都司張安、鎮守太監郝善率陝兵出北路。」

  「全軍按既定方略,攻襲北虜,直搗賀蘭山!」

  王越此次坐鎮靈武城,並不隨軍出征。他怕戰馬顛簸,自己病死軍中,會導致士氣盡損。

  徐胖子則跟隨張安、郝善的陝兵北路軍出征。

  王越下達了軍令。隨後命人搬來了四座神牌。

  第一座神牌上大書「大明中山王徐達」。

  第二座神牌上大書「大明開平王常遇春。」

  第三座神牌上大書「大明涼國公藍玉。」

  第四座神牌上大書「大明穎國公傅友德。」

  這四人,是王越最敬佩的明初征虜名將。

  但藍玉是太祖爺欽定的謀逆罪臣。傅友德也在洪武二十七年被太祖爺賜死。

  二人皆是罪臣。

  王越卻給兩個罪臣刻了神牌,大模大樣的擺到了點將台上。這是犯大忌的。

  王越卻不在乎。我都要死的人了,打完這一仗,恐怕就要躺進柳木棺材了。犯忌又如何?

  王越朝著四座神牌跪倒。

  一眾邊軍將士推金山倒玉柱一般,跪倒了一片。

  王越虔誠的高呼:「願大明戰神中山王、開平王、涼國公、穎國公在天有靈,佑我大明武運方昌!」

  「佑我西北邊軍八萬將士,直搗賀蘭山。驅虜於國門之外!」

  祭拜完畢。大軍開拔!

  接下來的一個月的戰事,明軍在王越的指揮下,如摧枯拉朽一般狠狠打擊著韃靼勢力。

  張安、郝善所率北路軍,於花果園、蒲草溝擊敗韃靼軍。

  蒲草溝之戰中,定國公世子徐光祚勇往直前,負傷六處不下戰場。親斬土默特部副首領。立下斬將大功。

  韃靼兵敗後,南路軍繼續追擊,於大把都形成合圍。韃靼軍分為三部試圖突擊。明軍下馬,以銃、槍阻之。又得大勝。

  中路、南路軍的戰果不及北路軍。但亦斬獲頗豐,完成了驅敵於賀蘭山之西的既定戰略目標。

  韃靼小王子見明軍招招朝著他的要害出擊,他明白過來:兵力部署、用兵方略皆以泄露。

  且明軍來勢兇猛,兵精糧足。無奈之下,他只得下令韃靼全部人馬,撤出賀蘭山。

  弘治十一年西征之戰,耗時兩個月。最終以大明大獲全勝、收復賀蘭山而告終。

  鹽池城內。

  常風站在糧倉之中。預計四個月的仗,兩個月就打完了。軍糧只運出去了六成。


  這時,張永手下的一名親兵來到了常風面前。

  常風識得他:「你不跟在張公公身邊,怎麼跑到鹽池了?」

  親兵跪地:「常提督,我軍已獲全勝!韃靼殘部退出賀蘭山。張公公及中路軍弟兄,已返回靈武城。」

  常風如釋重負,緊繃的神經終於鬆了下來:「打勝了!好!」

  片刻後他問:「有北路軍的消息嘛?定國公世子如何了?」

  親兵答:「北路軍距靈武較遠。尚未返回。不過傷兵倒是先行送回了靈武。」

  「徐世子身負四處刀傷,兩處箭傷」

  常風聽了這話,面色驟變:「什麼?」

  親兵道:「常提督放心,徐世子的傷沒有大礙,性命無虞。」

  常風追問:「他沒缺了胳膊少了腿兒吧?」

  親兵再答:「其中五處是輕傷。只有一處箭傷.扎在了他的尊臀上。如今徐世子只能趴著養傷。」

  常風長舒了一口氣。普通人的屁股肉多。更何況徐光祚是個二百多斤的大胖子。

  他那大屁股厚實的很。以前虎子活著的時候老盯著徐胖子的大屁股出神,恨不能咬兩口。

  常風連聲道:「那就好,那就好。」

  親兵卻道:「王老制帥.不太好。病得很重,醫官說可能挨不過三五日了。張公公派小的來給您傳話。讓您速回靈武,見王老制帥最後一面。」

  常風聽了這話,連忙騎上快馬,趕往靈武城。

  兩日後,靈武城帥帳內。

  常風進得帥帳,只見一眾邊將皆站在王越的躺椅周圍。

  王越躺在躺椅上,面無血色,氣息奄奄。幾乎說不出什麼話來。

  見常風來了,王越似乎是迴光返照。

  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吊著一口氣不咽,就等你來了。我得謝你,幫我當上三邊總制。讓我在死前完成了直搗賀蘭山的心愿。」

  「你成全了我啊。」

  常風看到幾乎瘦成一具骷髏的成化朝第一名將,莫名心酸。

  他道:「王老制帥安心調養。我問過醫官了,小病而已,調養個十天半月,自然就能康復。」

  王越嘆了聲:「唉,墳頭唱喜歌,有用嗎?」

  就在此時,張永走進了帥帳:「皇上有聖旨。」

  常風問:「是此次獲勝後的封賞嘛?」

  張永微微搖頭:「給皇上報捷的紅翎信使還沒到京。這道聖旨,是皇上垂詢王老制帥西域情勢。」

  王越七夕虛弱的說:「念。」

  張永道:「八月,土魯番速檀(蘇丹)馬哈木上書謝罪,並釋放被擄的哈密忠順王陝巴。」

  「然我大明在西域駐軍幾無。忠順王陝巴舊部無存。」

  「朝中屢有大臣建議,放棄哈密王卿何見?」

  王越憋足了最後一口力氣,說出了被記入史書的兩句遺言。

  「哈密不可棄,西域不可棄。」

  說完這話,王越閉上了自己的雙眼。

  常風用手一探王越的鼻息,跪地高呼一聲:「王公,走好!」

  一眾將士紛紛跪地,痛哭流涕。

  這群鋼筋鐵骨的漢子,在戰場上不曾流過一滴眼淚。

  但此刻,他們的眼淚似乎能匯成一條大河!他們用眼淚的大河,送別自己最愛戴的統帥。

  王越,彪炳史冊,名垂千古!

  常風背起了王越的遺體,走到柳木棺前。

  幾名王越生前的心腹愛將七手八腳,將成化朝第一名將的遺體,安放進了柳木棺中。

  抬棺出征,終歸於棺中。

  常風朝著柳木棺跪倒,重重的磕了三個頭:「王公,一路走好!」

  一眾武將紛紛跪地磕頭,聲嘶力竭的齊聲喊道:「老帥,一路走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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