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連升五級(五千字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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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1章 連升五級(五千字章)

  黃知縣不住的磕頭:「微臣有罪。」

  常風不住的勸弘治帝:「皇上息怒,保重龍體。」

  弘治帝坐到龍椅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一柱香功夫後,他吩咐常風:「把銅罄給朕撿起來。」

  常風撿起銅罄,起身來到龍案前,將銅罄擺好。

  可憐的銅罄,在弘治帝手裡算是遭了血罪了。

  弘治帝道:「黃伯仁,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抗旨不尊,拿一萬三千石沙石糊弄巡查的欽差。」

  「為了你那一縣百姓的生計,你不惜冒掉腦袋的風險,值嘛?」

  黃知縣叩首:「稟皇上,《孟子》微臣讀了幾十年。裡面有一句話,微臣視為座右銘。」

  弘治帝來了興趣:「哦?哪句話?」

  黃知縣答:「雖千萬人吾往矣!」

  弘治帝聽後,一拍龍案「啪!」。

  嚇得黃知縣一縮脖子。仿佛一隻憨態可掬的胖王八。

  常風真想提醒弘治帝:皇上,黃伯仁小時候被狗咬過,膽子小。您別把他嚇死在乾清宮大殿。

  弘治帝拍龍案,不是為了表達憤怒,而是拍案叫絕!

  弘治帝道:「雖千萬人吾往矣。說得好!普天下的官員都是靠讀四書五經晉身的。但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都把書讀到了狗肚子裡。」

  「伱卻不同。作為一縣父母,視百姓生計為第一要務。為了百姓生計,不惜抗旨。」

  「朕需要一千一百三十八個你這樣的人當知縣!」

  黃知縣長舒了一口氣:「皇上過譽!」

  常風適時的給黃知縣錦上添花:「稟皇上。旁人做官,名下田產都是越做越多。」

  「黃伯仁做官,名下田產卻越做越少。」

  弘治帝問:「哦?為何?」

  常風道:「臣已調查清楚。黃伯仁名下有祖田千畝。他為官兩任,有五百畝被他陸續變賣了,換成錢糧賑濟了容城縣的窮苦百姓。」

  弘治帝龍顏大悅:「黃卿,你這樣的好官、清官朕一定要重用!朕看,就先升你個知府!」

  黃知縣目瞪口呆!

  一個知府通常管十幾個縣,職正四品。

  知縣只是正七品。

  弘治帝等於給他連升五級!

  常風提醒:「黃知縣,哦不,黃知府,還不快快領旨謝恩?」

  黃伯仁叩首:「微臣謝皇上隆恩。」

  弘治帝嘆了聲:「唉,是朕該謝你才對。是你讓朕知道了,地方官里還有像你這樣難得的好人。不是人人貪佞。」

  「罷了。你先下去吧!」

  這真是福兮禍所依。十八天前,黃伯仁差點讓常風活活嚇死。

  十八天後,他得到了皇帝的召見,還連升五級。

  黃伯仁懷著激動的心情起身,拱手低頭邁著小碎步退向殿外。

  弘治帝道:「常風,你剛才說得對。殺人是解決不了問題的。說到底還是法不責眾。」

  弘治帝其實很糾結。他面臨的是一個歷朝歷代的皇帝都頭疼不已的問題。那就是中Y與地方的博弈。

  常風附和:「皇上明鑑。朝廷能做的,也僅僅是以後儘量少給地方官盤剝百姓的機會。」

  弘治帝道:「可是朕不想忍下這口惡氣。你剛才稟報,通州有個潤德糧行神通廣大,能夠吃得下普天下貪官的贓糧?」

  「查清楚!朕要看看老闆是誰,嚴懲不貸!」

  常風拱手:「是,皇上。」

  常風出了皇宮。心想:都說小九是京城第一銷贓掮客。跟潤德糧行相比,她連只小螞蟻都算不上。

  恐怕潤德糧行拔根蜿蜒曲折的毛,就比她的那什麼還粗。

  他回到了北鎮撫司。徐胖子等人已經等在了值房。

  錢寧一臉期盼的表情:「皇上怎麼說?要咱錦衣衛抓盡天下地方官嘛?」

  常風微微搖頭:「不。地方官就不追究了。皇上只讓咱們查潤德糧行。」


  徐胖子道:「那咱們這就啟程去通州?」

  常風卻道:「不去通州,去怡紅樓。」

  徐胖子兩眼放光:「我就說嘛,出去兩個多月,常爺你一準憋壞了!」

  常風卻道:「瞎想什麼呢?我是去找你家紅兒!」

  徐胖子一撇嘴:「難道你真要跟我當靴兄弟?也對,朋友妻不可欺,朋友妾大家騎!何況我家紅兒連妾都不是。」

  常風哭笑不得:「我找她是有正事兒!你前陣子不是跟我說,她跟通州潤德糧行做糧米生意?」

  眾人來到了怡紅樓。

  入鄉隨俗,還是老規矩,進門先換趿拉靴。

  一個妖嬈的女人走到常風面前:「哎呦,常爺。」

  徐胖子眼睛瞪得像銅鈴:「常爺,你認識小芸?」

  常風敷衍:「京城裡認識我的人多了。」

  其實常風何止認識她。

  劉笑嫣和九姑娘的紅事來的日期差不多。

  剛好那幾日常風來此跟賽棠紅商議在怡紅樓布置耳目的事。

  怡紅樓這種地方魚龍混雜,用來搜集京內情報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臨走的時候,常風出門沒留神,跟小芸撞了個滿懷。一時血氣下涌,沒憋住。去了她臥房狠狠打了她一頓出氣。

  眾人換好趿拉靴,常風找到了賽棠紅。

  常風拱手:「賽掌門。」

  賽棠紅驚訝:「我又惹上欽案了?」

  常風解釋:「賽掌門誤會了。我是來找你辦正經事的。」

  賽棠紅一愣:「一次四個人?這正經事太大,我接不了!」

  錢寧笑出了聲:「我說賽姑娘你想哪兒去了。我們常爺找你有要事相商。」

  常風坐到了椅子上:「賽掌門,我聽說你最近在做糧米生意,紅利頗豐。怎麼做的?」

  賽棠紅道:「咳,這事兒啊。簡單,水往低處走,貨往高處流。」

  「我們妙手門有個師兄,前些年去了遼東。混了十來年也算混出了名堂。在遼東都司衙門當了吏首。」

  「遼東那地方是苦寒之地,缺糧,糧價高。北直隸糧價低,這倆月更是低得嚇人。我就從通州那邊買糧,運到遼東去給我師兄,賺個差價。」

  常風問:「你是從通州的潤德糧行買糧嘛?」

  賽棠紅點頭:「是啊。」

  常風道:「這麼說你跟潤德糧行很熟了?可否給我引見引見?」

  賽棠紅問:「常爺也對糧米生意感興趣?」

  常風附到賽棠紅耳邊,嘀咕了一陣。

  賽棠紅道:「成。您開口了,這忙我一定幫。」

  常風道:「那咱們這就去通州?」

  突然間,常風發現徐胖子不見了。

  常風問錢寧:「徐爺呢?怎麼一眨眼功夫就不見了?」

  錢寧沒憋住笑:「徐爺好像去找那個小芸了。」

  常風怒道:「他娘的,他還真想跟我當靴兄弟啊!」

  眾人騎馬出了京,趕往通州。

  通州是京杭大運河的終點。各省漕糧都是在此處卸船。

  這裡是大明最大的糧運內港、糧食貿易中心。

  大明戶部的官倉有兩個。一個是京倉,另一個就是通州倉。京倉為天子之內倉,通州倉為天子之外倉。

  賽棠紅領著常風等人來到潤德糧行大門前。

  這糧行是一座四進大宅子。

  門房攔住了眾人。

  門房問:「賽掌柜,要進去談生意?」

  賽棠紅從袖中拿出一塊碎銀,塞給了門房:「對。通融下。下回去怡紅樓玩,我找個功夫好的陪你。」

  門房掂了掂銀子:「咱糧行的規矩。掌柜的能進,跟班兒不能進。」

  常風穿著綢緞,看上去像是個掌柜。徐胖子等人則穿著布衣,扮作他的跟班。

  賽棠紅指了指常風:「成。這位呂掌柜是我朋友。讓我幫忙引薦下你們糧行的人。他跟我進去。這幾個跟班留在門前等著。」


  門房點點頭:「進去吧。」

  常風跟賽棠紅進了潤德糧行。裡面人來人往,一看就知道生意興隆。

  常風壓低聲音:「一個糧行的門房,快趕得上衙門的守門吏了。進個糧行還要塞門包。」

  賽棠紅道:「不知道多少糧商都指著潤德糧行這棵搖錢樹發財呢。他們的門房自然有了行市。」

  常風問:「你為啥給我編了個『呂』姓,不是趙錢孫李?」

  賽棠紅掩嘴輕笑:「小芸跟我說,你那兒似驢大。」

  常風一愣:「她怎麼什麼都說。」

  賽棠紅道:「一幫馬蚤蹄子聚在一起,什麼都說得出口。」

  賽棠紅領著常風,找到了她在糧行里的對接人。

  此人是個站櫃先生,姓蘇,四十來歲。眼睛雖小卻十分有神。一看就知道是個生意場上的老油子。

  賽棠紅介紹:「蘇先生,這位是南邊來的呂掌柜。」

  蘇先生道:「啊,久仰久仰。」

  常風裝出南方腔調:「阿拉是江南銀。來貴糧行是有筆大生意要談。」

  蘇先生狡黠的一笑:「聽口音,您是松江府人士吧?」

  常風故意遮遮掩掩:「啊,勿是,勿是。」

  松江人說「不」都是發「勿」的音。常風故意坐實蘇先生的猜測。

  蘇先生問:「說吧,您是來買糧還是賣糧。」

  常風道:「阿拉自然是賣糧。賣的是江南上等好米。我們江南出的米又軟又糯,蒸出來又香又甜你曉得不啦?」

  蘇先生頭回見常風,自然心中存了幾分戒備。

  蘇先生笑著問:「江南的好米運到通州來,運資太高了。您為何不把米銷到山東?山東離江南近一些,運資也能省一些。」

  常風故弄玄虛,用扇子遮著嘴,壓低聲音說道:「阿拉的米是用官船運到通州來,不費運資。」

  蘇先生一副秒懂的表情:「明白了。您不是掌柜。您應該是江南哪位地方官的幕賓對吧?」

  「不然怎麼能白用漕運衙門的官船?」

  常風連連擺手:「勿是,勿是。」

  蘇先生笑道:「呂爺不必避諱。您這樣的官員幕賓,我們潤德糧行一天總要接待十幾位。說吧,你有多少米?」

  常風伸出了五根手指。

  蘇先生問:「五千石?」

  常風微微搖頭。

  蘇先生顯然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五萬石?」

  常風點頭:「儂講對啦!五萬石,吃不吃得下啦?」

  蘇先生微微一笑:「別說五萬石,就算五十萬石照樣吃的下!」

  常風道:「勿要呲牛逼。」(不要吹牛)

  蘇先生眉頭一皺:「賽掌柜,你沒跟這位仁兄提過我們潤德糧行的財力?」

  常風道:「就算你們給的起銀子,五十萬石糧你們存在哪裡啦?」

  蘇先生用手指了下地面:「這是在通州!朝廷的外倉所在!」

  常風心中驚訝:看來潤德糧行的糧,應該是用戶部管轄的通州倉存儲!

  這倒是不意外。當初查抄萬通府邸,常風就查出萬通貪墨得來的糧食、胡椒、蘇木全都存在戶部糧倉里。

  借用官倉存私物,在京城官場內不是什麼秘密。

  常風道:「妙極,妙極。貴糧行真是小母牛來月事——血牛逼!既然吃得下,咱們議論下價錢好不啦?」

  蘇先生道:「我們這兒不劃價。都是定好了的價。江南上等好米,今日牌價是四錢銀子一石。」

  常風色變:「勿好,勿好。阿拉打聽過啦,北直隸的良米市價是五錢一石。」

  蘇先生很耐心的解釋:「那是賣給小民百姓的價。小民百姓能一次吃下五萬石米嘛?」

  「恕我直言,您身後的大人,還有大人手底下的一幫屬下,都急等著把米變成銀子分潤呢。」

  「整個京城,不,整個北直隸,不,整個大明。也就我們潤德糧行能一次吃下這麼多米!」

  常風裝出糾結萬分的樣子,苦思冥想了一番後說:「好吧。阿拉就替東翁做一回主。四錢就四錢。」


  蘇先生與常風擊掌為誓:「成交!」

  常風道:「裝米的官船六日後到,到時候錢貨兩清。今夜阿拉想請蘇先生到怡紅樓嫖一嫖。賽掌柜的地方妙極了!」

  蘇先生推脫:「我晚上還有別的應酬。」

  常風有些發急:「實勿相瞞。阿拉的東翁是江南某個出了名富庶的府的知府。他有很多同僚,還沒找到賣米的門道。」

  「咱們晚上一處商議商議,把生意做大。到時候就不是五萬石的生意,而是十幾萬石的生意曉得不啦?」

  常風打算把蘇先生誆騙到京城,直接緝捕、上刑、訊問一條龍服務。然後順藤摸瓜,挖出幕後老闆。

  蘇先生想了想,說:「成吧。那你們先走。我晚上去怡紅樓。」

  賽棠紅笑道:「那好。晚上我讓幾個紅牌子姑娘等著你們。」

  常風朝著蘇先生一拱手:「告辭。」

  二人出得潤德糧行。

  徐胖子湊了上去:「怎麼樣,裡面的人上套了嘛?」

  常風微微點頭:「上套了。走,咱們回城裡去,在怡紅樓靜待魚兒上鉤。」

  徐胖子道:「別靜待啊!等人是最難捱的。我得動著待。」

  賽棠紅用手指一戳徐胖子的太陽穴:「死相。」

  眾人回到了怡紅樓。常風部署好抓人的力士,離天黑還早得很。他抽空回了一趟府。

  黃伯仁還住在他府里呢。肥胖的他正在收拾行裝。

  常風問:「黃世兄,你這麼快就要走?吏部給你掛牌子了?」

  黃伯仁道:「對。下晌我帶著聖旨去了吏部。剛好山東萊州府知府出缺。吏部的王部堂就給我掛了牌子,開了官憑。」

  「明日一早我就離京赴任去。這些天多謝常千戶您的照應。」

  常風道:「應該的。哦對了,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黃伯仁道:「請賜教。」

  常風道:「令弟黃仲仁剛中了舉,就滿嘴升官發財。你要嚴加約束。不然說不準哪天會犯在我們錦衣衛手裡。」

  黃伯仁一臉尷尬的神色:「舍弟的確不成器。我一定狠狠斥責他。」

  常風笑道:「咱們也算有緣。我祝你這位大清官步步高升。有朝一日榮膺封疆。」

  黃伯仁拱手作揖:「多謝。」

  跟黃伯仁作了別,常風又去了劉笑嫣房中看兒子。

  壯壯正在午睡。

  劉笑嫣嗅了嗅:「你身上怎麼這麼大一股脂粉味兒?」

  常風毫不避諱:「別提了。今日的差事,要在怡紅樓里辦。我剛才去怡紅樓那邊好一番布置。」

  劉笑嫣笑罵道:「天曉得你去怡紅樓是辦公事還是私事的。」

  常風直接將劉笑嫣推倒在榻上:「我先繳了軍械,你不就不用擔心我在怡紅樓辦私事了?」

  劉笑嫣連忙趕將常風推開,指了指小床上睡著的壯壯:「仔細把咱兒子吵醒。要繳軍械,去找九妹妹去。」

  入夜,怡紅樓。

  客人們絡繹不絕的進了門,簡直就是門庭若市。

  現在京城地面的人都知道,怡紅樓的靠山是定國公世子。來找茬鬧事的人幾乎全沒了,生意自然興隆。

  常風等人在門口苦等蘇先生。從掌燈時分一直等到了亥時。

  徐胖子抱怨:「都等了一個半時辰了。那廝不會不來了吧。」

  常風道:「應該不會。我跟他說還有幾個府的生意要介紹給他。魚餌這麼大,不怕他不咬鉤。」

  徐胖子道:「按你所說,潤德糧行財力雄厚,又使著通州官倉。咱們打個賭,我猜糧行背後站著的官兒最少也是個正三品。」

  常風道:「說不準是哪位二品堂官呢?」

  這兩個人的想像力還不夠豐富.

  就在此時,蘇先生騎著一頭毛驢姍姍來遲。

  常風等人笑盈盈的迎了上去。

  蘇先生下了驢:「呂掌柜。」

  常風笑著把鐵鏈子套在了蘇先生的脖子上:「蘇先生,我等了你好久了。」

  蘇先生目瞪口呆:「你們幹什麼?你們是什麼人?」

  錢寧將一柄匕首抵在蘇先生的腰間:「到了地方自然就知道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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