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不敢奉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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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4章 不敢奉詔

  鄧健回頭四顧左右。

  學弟們紛紛看著他。

  此時已是夜半三更,油燈冉冉,跳躍的燈火映射在鄧健布滿血絲的眼裡,泛著光芒。

  鄧健想了想,一臉認真地道:「崔家拿走了多少錢?」

  一個學弟沉默了一下,連忙低頭翻帳:「博陵崔家和清河崔家,兩家總計拿了七十二萬貫。」

  「七十二萬貫?」鄧健凝視著這學弟,顯得很不滿意。

  「嗯,就是這數目,沒有錯。」學弟篤定的點頭。

  鄧健卻是搖頭:「不對,應該是七十二萬三千二百五十二貫。」

  他將數目計的比別人還清楚。

  眾學弟們一時默然。

  在有些人眼裡,這只是細枝末節而已。

  鄧健卻是一臉憤然地道:「這是多少錢哪。」他咬著牙繼續道:「拿走了錢,以賒欠的名義,可實際上……真有賒欠嗎?那帳目算的很清楚,賒欠的帳簿,他們也做了,這是幾年前的事,根本沒辦法算清楚。還有……涉及到的人證,以及當初的保人,因為年代久遠,絕大多數人也已經作古。某種程度而言,竇家已經敗了,知情的人……一概不清不楚。可是他們說欠了就欠了。」

  鄧健到了這裡,抬起頭來,他昂首:「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可是當初崔家怎麼會借出這麼大筆的錢?這根本就是借著抄家,來吞沒本該不屬於他們家的財富。時至今日,我只有一句話想說,這麼多的帳,要查,沒有幾年功夫,理不清楚。我們的人力,遠遠不足,而且就算是人力充裕,他們做的帳,也難有什麼破綻。問題就在這裡。」

  鄧健指了指這堆積如山的帳簿。

  他又接著道:「所以,不能按著規矩走,若是按規矩走,我們就陷入了他們羅織的大網裡,一輩子也別想查出真相。所以……我只謹記著一條,只有這麼一條,那就是……錢必須得拿回來。他們憑什麼拿這個錢呢?憑什麼呢?憑他們是鐘鼎之家,就憑他們姓崔?崔家……是首當其衝,先從他們這裡入手。我們不是刑官,我們是催帳的,想明白我們的身份,那麼一切就好辦了,我們得將這帳討回來。送了駕貼去,他們不回應,這不打緊,他們不來,我們就自己去。」

  鄧健頓了一下,就道:「我們現在的人手有兩百二十七人,夠不夠去崔家?」

  那吳能皺著眉頭搖頭道:「學長,只怕不夠。」

  鄧健在學弟們眼裡,還是極有威信的。

  在大學堂里,你每日寒窗苦讀的環境之下,人們崇拜的不是顯赫的家世,不是漂亮的頭銜,不是那腰纏萬貫的巨富,在那裡,人們將學霸奉若圭臬!而鄧健,恰恰就是學霸中的學霸,學霸中的戰鬥雞。

  鄧健隨即道:「崔家有多少人?」

  「部曲五百以上,這還只是長安,若是博陵和清河崔氏的部曲加起來,只怕有七八百之數。」

  鄧健又問:「有辦法嗎?」

  「不是沒有辦法。」吳能想了想道:「有一樣東西,是咱們學裡研究院李先生帶頭研究的一個項目,叫火炮,這玩意威力極大,在學裡,鑄了四門,我當時親眼見過,威力不小,就是不曉得李先生肯不肯借。」

  鄧健很淡定地道:「不需借,師祖說過,二皮溝的人力和物資,都由我調配,關鍵的問題,是你會不會用。」

  「我看人用過。」吳能拍著胸脯道:「記住了。」

  於是鄧健道:「你去取炮,我們集結,再讓人先行送一個駕貼。拿我的欽差手令,讓監門衛給予方便。」

  鄧健鄭重其事地又道:「後果,我來承擔,就這樣吧。」

  「喏。」

  學生嘛,歷來是不嫌事大的。

  眾人應諾,便各自忙去了。

  …………

  拂曉,晨霧剛剛散去,空氣中透著一股子濕氣。

  在幾個駕貼送到了崔家之後,崔家當然沒有回應。

  在崔家看來,若是回應,那就傻了。

  這個事,他們完全不怕,天下這麼多人都從竇家的屍體上分了一杯羹,又不只崔家得了好處,何懼之有?

  崔志正甚至覺得可笑。

  只是……

  當門房在拂曉時惺忪的揉著眼睛打開中門,卻赫然發現,外頭居然圍了不少讀書人。


  這些讀書人,綸巾儒衫,腰間配著保健,一個巨大的黃銅火炮,被人用馬拉扯了來。

  外頭的人都靜寂無聲,似乎在聽候著什麼。

  門房這一看,立馬嚇了一跳,連忙入內稟告。

  門子心急火燎地道:「阿郎,不妙了,不妙了,外頭來了許多讀書人……」

  「讀書人而已,怕個什麼。」崔志正不以為然地道,他其實有些惱火,這個鄧健顯然是個牛皮糖,很是令人生厭啊。

  門子就苦著臉道:「可是他們圍了我們的宅邸。」

  「不必怕,他們沒有旨意,老夫敢說,陛下也絕不會給他們這樣膽大包天的旨意,只要陛下不想天下大亂的話……」崔志正毫不在意地冷笑。

  倘若當初因為崔岩的事,他倒還真有些擔心。

  可是為了那竇家的事,他卻絲毫沒有一丁點的畏懼之心了。

  這錢,是拿了……可也不是崔家一家拿的,牽涉的人太多了,他李世民不敢怎麼樣的,除非……抓住了真憑實據。

  可是……真憑實據如何抓得住?要知道,天下最懂刑律的大理寺和刑部里不知多少精通律令的高手做的帳,連律法都是這些人制定的,還能有什麼紕漏嗎?

  崔志正嘲弄一笑,而後淡定地道:「召集部曲,給我謹守宅邸。很快朝廷就會得到消息,這個鄧健……他死定了。」

  「喏。」

  隨即,崔志正氣定神閒,讓人召了自己兄弟崔正新來,二人擺了棋盤對弈。

  倒是崔正新道:「大兄,此人不會是個瘋子吧?」

  崔志正眼睛落在棋盤上,一動不動,卻是氣定神閒的道:「無礙的,區區一個翰林而已,做出這樣過分之舉,饒不了他。你要知道,這鄧健如此膽大妄為,急的可不是我們崔家,這朝中只怕不少人要跳腳,看著吧,很快旨意就會來了。」

  崔正新聽罷,覺得有理。

  朝中多少人得了好處,現在區區一個鄧健,如此膽大,崔家若是服軟了,他們只怕比崔家還要急呢。

  這鄧健……惹下天大麻煩了啊。

  崔志正又道:「何況外頭的只是一群儒生,也沒什麼妨礙的,我已讓崔武帶著人謹守門戶了,他們若是敢越雷池一步,必教他們好看。」

  崔正新便笑著道:「是極。」

  於是專心盯著棋盤。

  …………

  今日一大早,李世民如往常一般抵達了宣政殿,房玄齡等人早已到了,各自落座,如往常一樣,會有一個小規模的晨議,將這天下的事,梳理一遍,確定一下不會出現什麼紕漏。

  李世民落座,看著房玄齡人等,道:「諸卿今日有事嗎?」

  長孫無忌便笑:「陛下登極以來,政通人和,天下太平,就算是有事,那也只是區區小事。」

  李世民笑了笑。

  房玄齡卻是一臉無語的看了長孫無忌一眼。

  說實話,房玄齡是有些看不上長孫無忌的,議事就議事,借著議事非要說一些有的沒的。

  此時,李世民道:「就算是天下太平,又怎麼可能沒有事呢?若是無事,還要天子和朝廷做什麼,今年的秋糧,該收了吧,這個要注意一些,切不可耽誤了農時。」

  房玄齡頷首。

  其實李世民雖是面上帶笑,只是這笑容背後,不免有幾分煩惱。

  查抄竇家的事,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他心裡還憤恨著呢,當然,李世民還心存著理智,知道這事兒,很棘手!

  就在此時,有宦官而來:「陛下,陛下……」

  李世民抬頭。

  宦官低聲道:「不得了,欽差鄧健,帶著一群人,將崔家圍了。」

  「嗯?」李世民看向宦官,一臉不解:「帶著什麼人?」

  「一群大學堂的讀書人。」

  房玄齡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李世民皺眉:「這是要做什麼?真是豈有此理,朕不是讓他去查錢糧的嗎?他跑崔家去幹什麼?傳旨,讓他來見朕,還有韓國公陳正泰,一併叫來。」

  這一下子的……

  殿中的氣氛就變得有些緊張起來了。


  誰也不知道,這一次到底搞的是什麼名堂。

  只是……顯然鄧健這麼一弄,有礙觀瞻了。

  過了一會兒,又有宦官來道:「陛下,大理寺卿孫相公求見。」

  「陛下,刑部尚書、侍郎求見。」

  「陛下,禮部侍郎求見。」

  「陛下……」

  一個個大臣,似乎是不約而同,都趕來了宮外,等候李世民接見。

  李世民頓時知道怎麼回事了。他掃了房玄齡等人一眼:「大清早的,怎麼這麼熱鬧呢?那鄧健,怎的還沒有來?」

  可接下來,卻又有宦官匆匆過來:「陛下,鄧翰林……鄧翰林……」

  李世民淡淡道:「說吧。」

  宦官猶豫了一下,最終道:「鄧翰林說,他在忙著,沒空。」

  李世民:「……」

  今日發生的事,真令李世民覺得匪夷所思,他是萬萬想不到,有人居然會膽大到這個地步,忽然連他的召見都干堂而皇之的拒絕?

  於是李世民皺眉道:「他原話怎麼說?」

  宦官戰戰兢兢,似乎也覺得有些蹊蹺,結結巴巴道:「他……他說……今日無暇,不敢奉詔!」

  李世民頓時覺得顏面大失,不禁怒道:「這些人合夥起來欺瞞朕,他一個鄧健,也敢欺朕嗎?」

  李世民也是要面子的!

  今日無暇,不敢奉詔的話都敢說出來了,那麼是不是以後召任何人覲見,都可以說今天沒有空,就不來見?

  房玄齡和長孫無忌等人也大為吃驚,其實他們對鄧健的印象是頗好的,畢竟……他們的兒子曾和鄧健乃是同窗,從長孫沖和房遺愛的口裡得知,這鄧健是個極溫和的人,平日也極樂於助人,願意將自己的學習心得傾囊相授,這些孩子,當初可是同吃同睡,感情深厚,沒少說鄧健的好話。

  可他們哪裡想到,這鄧健……竟是這麼個刺頭。

  此時,李世民冷著臉道:「那麼陳正泰呢?」

  就在這時候……陳正泰卻徵婚匆匆的趕來了。

  陳正泰顯然有些急,知道事情弄大了,入了殿之後,氣喘吁吁地行禮道:「兒臣見過陛下。」

  李世民看了陳正泰一眼,皺眉道:「鄧健到底在做什麼?」

  「兒臣不知道啊。」陳正泰一臉無辜地迎著李世民的目光,道:「兒臣真不知道。」

  李世民今日的脾氣有點不好,於是繃著臉道:「不知道?你可知道,他帶著你學堂的人,跑去了崔家了。」

  「呀……」陳正泰一臉吃驚的樣子道:「想不到他竟做這樣的事?陛下,這一點,他不像我。」

  李世民很是無語,一揮手道:「朕不想聽你在此胡言亂語,朕現在就想知道……他為何要攪成這個樣子?朕讓他是去查案的,不是讓他去學街頭的潑皮,鬧得滿城風雨。」

  陳正泰想了想,隨即道:「其實……昨天夜裡,鄧健曾給學生送來了一封書信。」

  「書信?」李世民敏銳的道:「什麼書信,取朕來看看。」

  顯然,這書信之中,有至關重要的東西。

  李世民現在覺得,事情好像有些失去了自己的控制。

  這對於一個天子而言,顯然是很灰心喪氣的事。

  陳正泰沒有猶豫,立即從袖裡取出了一封書信,轉而呈交給了李世民。

  李世民取了,打開低頭一看……隨即沉默了。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將這書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時而皺眉,露出憤怒,時而又嘆息的樣子,眉頭皺的更深,有時,他呼吸變得急促……

  最後,李世民露出了一絲苦笑,口裡道:「張力士。」

  張千道:「奴在。」

  「取信,念出來吧,念給大家聽聽。」李世民坐下,整個人竟有些恍惚。

  張千小心翼翼的觀察著李世民,便頷首:「喏。」

  …………

  第一章,第二章很快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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