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沒力氣給你擦眼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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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分鐘前。

  書杬不停摩擦了一晚上的尼龍繩子,才終於有斷開的跡象,她繼續鍥而不捨,兩邊手腕上都是很深的血紅印子,都快痛得麻木到沒有知覺了。

  因為嘴唇乾得都已經起皮了,所以當解開手上和腳上的捆繩以後,面對兩條截然相反的分叉路,毅然決然地選擇了那條有水聲的。

  管它最終通向哪裡,都肯定比這臭哄哄的地窖要好得多。

  跑出去一段距離,書杬又忽然折了回去,然後隨便在地上撿起一顆石子,在牆壁上徒手畫出了一個完整連接的圓形。

  這一路上,她都持續這麼畫下去。

  為了給陸見淮留下記號,但願他真的找到了這個地方以後,可以注意到。

  直到盡頭處有光。

  書杬心中大喜,晃了晃一晚上沒睡,暈乎乎的腦袋之後,清醒了不少,然後她一抬眼,就看見了昨天所見到的那尊巨大的金色佛像。

  她成功跑出來了!

  希望就近在咫尺。

  甚至沒有趴到潺潺流動的小溪旁喝一口水緩緩神,書杬直接憑記憶找到了昨天的那個山洞入口,只要從那裡跑出去,她就能找到整個劇組。

  然而正振奮竊喜著時,洞穴口猛然驚現了那個刀疤男的身影,他身後還跟著另外一個小弟,「一群廢物,連個女人你們都看不住,真是吃大便的,養你們有何用!」

  「大哥,您別著急,那地窖通往外面的一共就兩條路,咱們在這洞穴里找,還有人去村口守著,就算那婊子長了翅膀,也是插翅難飛的!」

  書杬死死貼緊著背後冰涼的石壁,這寒意似乎戳進了她的骨頭裡,生疼生疼的,可是她卻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眼看著兩個綁匪就要走到她的這邊,書杬瞥了眼不遠處的那尊巨佛金像,慢慢地挪動了過去,想隱蔽地躲在後面。

  兩個綁匪還知道她的名字,仿佛前來取命的黑白無常,不停地喊著:「書杬,書杬?」

  「別躲了,我們都看見你咯,再不自己乖乖出來,被我們找到了,可沒你好果子吃了。」

  昨夜下過暴雨。

  不知是哪一處積了水,正順著佛像,不停的「嘀嗒、嘀嗒」向下滴著。

  書杬就正好躲在了那下面。

  她太害怕這種尖銳刺耳的呼喚聲了,下意識蜷縮起身體,雙臂抱住了膝蓋,然後把腦袋埋在這一片黑暗之中,假以慰藉。

  那水珠都滴到了她的身上,從領口順著脊椎到了尾骨,一路冰冰涼涼的滑落,讓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陸見淮怎麼還沒有找到她,然後來救她……

  她討厭這個鬼地方。

  「書杬,書杬?」

  男人呼叫的聲音自始至終都沒有停下來過。

  一直都處於高強度的神經緊張之中。

  不知不覺,書杬竟然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她好像在夢裡聽見了陸見淮的聲音,猛地驚醒之後,耳邊還真的有他熟悉低啞的嗓音,只是那麼猶豫了一會兒,書杬立馬扶著佛像起身,拖著喪失知覺了的雙腿,主動跑了出來。

  陸見淮,現在就在她的眼前。

  ——他也是同樣狼狽的,身上外套沾滿了泥巴點點,那張原本清雋淡漠的臉憔悴了不少,眼底的青郁與下巴上一晚上冒出的胡茬交相輝映著。

  只是身形線條仍然稜角分明,硬朗流暢。

  書杬呼吸都停頓住了,在眼淚要流下來的那一秒鐘,她不顧一切地撲進了男人的懷中,像一隻在外面流浪了好久才終於找到家的小貓。

  委屈巴巴地喊道:「見見,你怎麼可以到現在才來。」

  這聲音聽得陸見淮心馬上都快要碎掉了,他雙手顫抖著,甚至不敢去碰懷裡小姑娘的腰,總覺得一切都是那麼的不真實。

  半晌之後,啞掉的嗓子才低聲開口:「杬杬……」

  太多想說的話了。

  全部都和「對不起」有關。

  「我身上很髒的。」書杬吸了吸鼻子,突然有一種想要破涕為笑的感覺:「你都不知道我昨天晚上跳車了,竟然跳進一個大沼澤地里,爛泥真的髒死了,還很臭。」

  一趟綁架,硬生生地治好了她的潔癖。


  在男人將要開口說話時,書杬反應了過來,謹慎地回頭看一眼,發現是空蕩蕩的之後,稍微心安了一些:「我們先出去了再說吧。」

  「那個死沒眼珠子的綁架犯還追我追到這裡來了,不知道他有沒有走,我們先走吧!」

  陸見淮點了點頭,在她也沾有一點泥土灰塵的額頭上親親吻了一下,而後牽起她的手說道:「我們杬杬真棒,一個人聰明地跑了出來。」

  「現在不要再害怕了,有我在。」

  他們二人剛轉身,陰暗潮濕的角落裡忽然走出了一個男人,手中拿著一把很大的砍刀,上下揮舞著。

  他抬起一隻沒有眼珠子的眼睛,奸笑著問道:「二位客官這是打算去哪裡啊,聽你們這情情愛愛的戲碼,真是比看戲還要有趣上一百倍呢。」

  陸見淮下意識地把書杬藏在了自己的身後,剛牽起來的手也緩緩鬆開,他微微轉過頭,低聲說道:「沒事的,你先去一個人躲起來,我已經通知警察那邊了,他們馬上就到,嗯?」

  其他人都猜村口那條路,在進洞穴時,又有去外面搜尋的,只怪地方實在是太大,搜救的人數一下子被分散得太厲害了。

  書杬抿緊了嘴唇,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她就被男人一把推到了一旁,緊接著那把大砍刀也從他們剛才分開的地方揮下來。

  空氣都要劈成兩半了。

  陸見淮驚險地躲開,然後和這個刀疤男殊死搏鬥了起來,他有意把場地往另外一邊,書杬不在的地方挪,但是對方似乎看穿了他的意圖。

  也沒心思和他打。

  而是每一次砍下去的大刀,對準的方向都是書杬。

  書杬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才能不拖後腿,她又時時刻刻擔心著陸見淮會受傷,一邊躲避著,一邊又眼睛全盯在他的身上。

  洞穴里的路本來就不平。

  猝不及防的,她就被一個高地給絆倒了。

  刀疤男抓住時機,根本不管身前嚴防死守的陸見淮,直接躍過頭,然後把手中大砍刀直直地朝著書杬的腦袋上砍下去。

  書杬像是被定住了一樣。

  她知道自己應該滾到另外一邊才有可能躲避危險,但是人在真正的危機時刻似乎做不到這麼警覺且快速的反應,只能完全出於本能地用手抱住腦袋。

  陸見淮的心也跳到了嗓子眼,不顧任何生命危險,他超越了他的本能反應,直接用自己的身體擋下了那致命的一刀。

  原本會劈在小姑娘腦袋上的那一刀,現在落到了他的右邊肩膀上,整個人都好像被一分為二了,但是陸見淮卻一點也不覺得疼。

  只是慶幸。

  刀疤男暗罵了一聲「操」,舉起砍刀,他還想繼續,也料這個肩膀受傷的男人一定沒本事再接他的第二刀了。

  然而刀剛舉起,背後響起了許多腳步聲,有警察的聲音傳來:「不准動,放下手中的武器,並且舉起你的雙手。」

  回過頭,很多把黑色的手槍對準了他自己。

  「該死的條子。」刀疤男暗罵,聽話地扔掉了手裡的砍刀,然後目光往洞穴外面瞥了好幾眼,慢慢舉起自己的雙手。

  警察還在喊道:「蹲下,抱頭蹲下!」

  陸見淮全程都沒有掉以輕心,害怕這種人還有什麼極端的後手,忍著肩膀上的劇痛,他拉起地上的書杬,慢慢往後退著。

  離這綁匪越遠越好,才是安全的。

  身上的衣服像是淋了水一樣,濕透後變得很重,他的心思全在書杬一個人身上,所以都沒察覺到是自己的血染濕了上衣。

  血腥味都快要瀰漫整個山洞了。

  果不其然,那刀疤男並沒有那麼老實。

  他原本想要挾持身後的書杬做人質,但是一轉頭卻發現兩個人都沒了,而在他有這個小動作的一瞬間裡,警察開了第一槍。

  空包,警告用的。

  書杬被這動靜聲給嚇了一跳。

  「不怕,沒事了。」陸見淮因為體力不支而靠坐在了石壁上,他抬起一隻手捋了一下面前小姑娘耳邊的碎發,笑著安慰道,「杬杬,你已經安全了,有沒有哪裡受傷?」

  書杬轉過頭,才發現身前的這個男人傷得有多嚴重,不止嘴唇,他的整張臉都和白紙一樣慘澹。


  「你……陸……你受傷……是你受傷了。」

  話都卡在喉嚨口裡出不來了。

  那股血腥味似乎裹挾了她。

  警察已經撲倒了那個刀疤男,給他帶上手銬和腳銬。

  書杬張大著嘴巴,想要求救。

  淚水沿著臉頰兩側,滾燙滑落。

  陸見淮似乎有話想要對她說,書杬小心翼翼地把耳朵靠了過去,他的聲音是斷斷續續的,有氣卻無力,「別哭,我沒力氣給你擦眼淚了。」

  「沒事……陸見淮,你一定不會有事的。」書杬摁緊著男人肩膀上流血的傷口說道,她不停地回頭,想要那幾個拿著擔架的人再跑快點。

  驀地,手被男人拿起,然後套上了那個粉紅色的橡皮筋。

  在頭暈目眩,即將昏迷的那一秒里,陸見淮還是勾起了唇角,輕聲說道:「我愛你。」

  「還有杬杬,對不起……」

  手裡的大掌失去力量,因重力而往下滑落的那一刻,書杬的心也跟著一起下墜了,她整個人都好像被一輛重力貨車狠狠碾過。

  陷入昏迷之中的陸見淮被幾個人抬上擔架,她都忘記一起跟上去,雙腳都被灌了千斤重的鐵漿,僵硬住了,動彈不得。

  直到她自己的父親站在她的面前。

  書杬這才感覺身體裡有一絲血液涌動,她怔著神,嘴唇都仿佛被黏在了一起,焦急地問道:「爸爸……」

  「陸見淮他會有事情嗎?」

  眼淚早已經掉的不成樣子了,浸濕領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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