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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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修出了宮門,在旁侍立的小內監便趕忙迎過來,一迭聲的「老祖宗」叫得人心神舒暢。

  即使李修還十分年輕,但誰會不喜歡當人祖宗呢。

  李修在小內監的簇擁下回了值房。

  隨堂太監便立刻呈上要務。

  李修坐在堂上,一邊處理要務一邊吩咐道:「你去詔獄傳信給扈慶,讓他把陳知遠的屍體處置了,另外把趙行給我叫來。」

  隨堂太監立刻應聲下去。

  不多時,一個穿著內監長衣,相貌尋常的內監弓腰塌背地進來了。

  「督主,您喚我?」

  李修沒有說話,將手中事情處理完,才長舒一口氣,靠在椅背上。

  趙行趕忙端起案几上的茶盞躬身遞過去:「督主辛勞,喝口水潤潤嗓子吧。」

  李修側目看他,似笑非笑的:「你遞過來的茶本督可不敢喝,沒得丟了性命。」

  趙行大驚失色,趕忙跪下來,膝蓋磕在地上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他卻不知疼一般,焦急辯解道:「奴才對督主的忠心日月可鑑,怎敢起毒害督主的心思!也不知是哪個下作的東西在督主面前詆毀奴才,竟讓督主誤會至此!」

  「誤會你?」李修哼笑一聲,「你這個十七檔頭不在東廠待著,跑皇宮做什麼?」

  「我……」趙行噎了下,「奴才前段時間跟司禮監的兄弟們吃酒做賭,輸了二兩銀子,當時身上沒有,今個兒正好得空便送了來。」

  李修道:「是嗎,難道不是你聽說我打死了陳知遠,生怕陛下不會降我的罪,這才巴巴地鑽進來嗎?」

  趙行臉色唰的一下白了,不再辯解,頭狠狠地磕在地上:「督主饒命!奴才是被豬油蒙了心,才做出了這等事!可奴才絕無半點要害督主的心,奴才仰慕督主風采,只想在陛下面前露個臉,更好地追隨督主而已!」

  李修點點頭:「你如此忠心,本督甚是欣慰,只是不為外人所知,豈不是可惜?」

  趙行一愣,直覺不好。

  果然,李修直起身子,笑眯眯地看著他道:「司禮監的刑法雖不如詔獄,好歹也能讓你叫喚幾聲,司禮監的人聽了必定會感念你對本督的忠心。

  過後再去詔獄叫喚幾聲,叫東廠的兄弟也聽聽,如此才不會埋沒了你對本督的忠心啊。」

  趙行的下擺已然濕漉一片,此時卻什麼也顧不上了,磕頭如搗蒜:「督主饒命!督主饒命啊!督主………」

  還沒求饒兩句,臉就被人踩在地上。

  李修臉上的笑容已經全部消失,恨聲道:「狗東西,憑你也敢跟我耍花招?」

  他的腳踩在趙行臉上,趙行的臉骨凹下去一片,眼珠往外凸起,口水四流,說不出話來。

  李修狠狠碾了幾下,這才一臉厭惡的抬開腳。

  不肖吩咐,他身邊的人便立刻如狼似虎的衝上來,將塌了半邊臉的趙行拖了下去。

  另有兩個小內監,拿了木盆毛巾過來擦洗被趙行沾污的地板。

  李修拿出一方帕子掖了掖鼻子,站起身進了內室。

  立時便有小內監端著清水香胰,隨侍進來。

  李修清洗過後,在小內監的服侍下,除了外衣,脫下靴子,上得榻上小睡了片刻。

  昨晚是他值夜,一通忙下來都快下午了。

  這一睡至暮色四合之時方才起身,用了些清淡的飯食。

  只這兩個時辰的功夫,政務又堆疊了不少,他坐在堂上全部處置完,這才從值房出去。

  此時夜已深,宮燈如天上的繁星遍布各處。

  「老祖宗,大檔頭已經按您的吩咐將陳知遠的屍體處理好了。趙行那個狗東西也已經被送去了詔獄,我回來的時候,他已受了十二道刑,奴才們變著法地伺候他,那叫得整個詔獄都聽得見。」隨堂太監早已經回來,因李修此時才得空,這才過來回稟。

  「辦得不錯。」李修隨口誇了句,上了早就備好的轎攆。

  「恭送老祖宗回府!」

  隨堂太監立馬高聲唱念著,躬身目送李修的轎攆離開,才敢起身,帶著身邊的小內監回了值房。

  李修今夜不用當差,便要回自己的府邸,另外還要處理陳知遠的事情,在自己府邸總比在宮裡安全一些。


  轎攆出了宮門,行至東長安街時,有人從翰林院出來,見到李修的轎攆後,便立住拱手行了一禮。

  李修瞧了一眼,認出是今歲的新科探花,微微頷首算作回應。

  謝周生看著轎攆離開,又往西市方向望了望,知道這會兒你周雲觀已經關門,只好上了自己的小轎往家去。

  行過六條街後,小轎終於停在了一座不大不小的宅院前。

  「大爺回來了!大爺回來了!」

  宅院的門大敞著,有下人守在門口,瞧見小轎過來便高興地進去通報。

  李氏很快就出來了,見謝周生從轎中出來,忍不住地抱怨:「我聽說翰林院編修是個閒職來著,怎麼你回來得這樣晚?兒啊,你老實同為娘說,你是不是被你的那些同僚們排擠了?」

  謝周生中了探花後便從京郊搬到了城中。

  本是住不起這三進的宅院,也使不起隨從的。

  是那日謝周生在朝堂上獻出策論,得了皇帝喜歡,也不知道從哪裡聽說他現下的狀況,當場便賞賜了黃金百兩,並這座三進的宅院和幾個隨從。

  又因他中了探花,讓蘇軟軟更是青眼有加,為了表示欣賞重視,將李氏也放了回來。

  如今的李氏雖不如在通州當通判夫人時的穿金戴銀,卻也是過得滋潤無比。

  前些日子,她還去找她那弟弟和弟媳炫耀一番,出了一些惡氣。

  雖說因為幾個月的窮苦摧殘,長了痕跡的臉依舊沒有恢復,但氣色和精氣神都好了不少。

  謝周生取下官帽,有些疲倦地說:「是閒職才更要做好分內之事,今日只是有事耽擱了時辰,母親不要多想。」

  李氏不懂官場上的事情,只是心疼自家兒子,現在見謝周生這樣說便也不再問了:「都這麼晚了,我兒肯定餓了,我已經讓人去熱飯了,等一下便能吃。」

  謝周生點點頭,到西側間脫下朝服,換上家常深衣,又淨了手臉,自去正堂用飯。

  這會兒飯食也已經熱好。

  有兩個丫頭端著飯食送過來,其中一個臉生得很。

  李氏解釋道:「這丫頭是我今個兒剛買的,便宜,才八百文。」

  謝周生點點頭:「這些事母親做主便是。」

  丫頭上了飯便退下去了。

  無人注意,一個玄黑小紙人從丫頭的發間跳到了謝周生肩頭上。

  他換上的常服顏色較深,紙人貼上去能跟布料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紙人安安穩穩地趴在謝周生肩頭上,看著他在李氏的嘮叨中用完了飯。

  又去看了謝運生和謝寶生。

  謝運生歪斜在床上在跟伺候他的小廝打吊牌。

  臉上的疙瘩雖然還沒消下去,也還是疼,但精神好了許多。

  謝周生為他請了名醫,吃上了名貴的藥。

  又有人伺候。

  他自覺身體很快就能痊癒,因此心情愉悅,連帶著精氣神也好。

  瞧見謝周生過來看他,還有心情同他說上幾句話。

  謝周生面上看不出什麼,心中卻在嘆息。

  花柳病治不好。

  那些名貴的湯藥也只是能緩解一二,猶如吊在驢面前的胡蘿蔔,給人希望罷了。

  若是那位蘇小姐還能給出一株植,或許還有痊癒的可能。

  只是這種寶物,哪裡能輕易的就送出去。

  她能給出一株也是機緣巧合,因著琉璃的緣故。

  這世上再沒有第二個琉璃了。

  謝周生在謝運生房裡略坐了會兒,去了謝寶生的房間。

  他已經睡下了。

  房間裡亂的像被人搶劫過,可見他白日裡是怎麼折騰的。

  伺候他的媽媽還沒來得及收整。

  只怕吵醒了他又要鬧得人不得安寧。

  謝寶生這病症也沒治好。

  腦疾向來難治,謝周生也沒辦法,只能再去尋醫。

  看過兄長和幼弟之後,謝周生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院子裡只有兩個丫鬟,幫他打理內務。

  此時已經備好了熱水。

  謝周生沐浴過後,換上一身月白寢袍,去了書房。

  書房有一淨室。

  謝周生舉著燭火走進去。

  柔和的光亮籠罩了這方寸之地。

  兩面牆壁掛滿了女子的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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