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討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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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姓們在看到那軍隊之後跟著的那一具棺槨之後,亦是再也歡樂不起來,尤其是眼睜睜地看到了牌位上書寫的「鎮遠將軍趙修元」幾個字之後,有幾個已經愕然間眼中泛起淚花。

  即將進入宮門,一身銀甲的易暮景忽翻身下馬,而後親自扶棺,有漫天的冥幣舞在空中,東風捲地,煞白的冥幣攪著紅色的花朵,別有一種近乎悽厲的哀情,鐵骨錚錚的士兵們披著素衣,都忍不住眼含熱淚,可其中卻有一人很是煞眼。

  一個紅衣的艷麗女子,雖從宮牆上遙遙下望看不清她的五官,卻從骨子裡透著平靜清冷的氣息,一步步走得莊重而安靜,也不哀傷,也不痛苦。女子手中牽著的是一個白衣的小女孩,早就哭成了淚人,與女子相比就愈發顯得孤獨可憐。

  那女子實在是扎眼得過分,色彩,神情,全部遺世獨立,她走在棺槨的一邊,易暮景走在另一邊,任憑見之不忘如易暮景,此時此刻竟也比不上這個女子讓人想多看幾眼。

  城牆上的人終於也按捺不住了,溫盈邁開步子便往城牆邊走了幾步,皇后意識到,連忙伸手想要去拉她,卻被皇上按住了她的手,幽幽搖了搖頭,眼中意味不明,皇后瞧了,也只能任憑溫盈去。

  其實子珏的反應也很是反常,一瞬間的震驚,而後將眉頭鎖得幾乎擰成一團,只是看上去很像是對於隊伍中竟會出現棺槨的震驚,因此才並不令人多想。

  等到隊伍終於走進了宮門,易暮景忽然一伸手,那些早已顯得悽厲的音樂聲才停了下來,隊伍也停在了他們眼下,而後他抬步上前,面無表情,忽朝牆上眾人屈膝跪倒。

  溫盈愣在了城牆上。

  只聽見易暮景聲音平緩,卻自有一種穿透雲霄的勢力。

  「末將易暮景,護下不力,令鎮遠將軍趙修元無端替余慘死,留寡妻孤女抱憾於世,然鎮遠將軍並非死於戰場,而死於鄭人之手,此乃為將帥者之恥,為皇家人之辱,若不還公道於鎮遠將軍,恐三軍之中再無人有心為國,易暮景以世子之爵,三軍主帥之職,懇請皇上,徹查此事!」

  段洵的臉色驀然一變,他身邊的皇后更是如此,易暮景的話一個字一個字那麼清晰地傳到了他們耳中,不僅解釋了這場迎接為什麼會變成送靈,也毫不留情面地扯開了一個血淋淋的事實,朝中有人,要害他。

  這樁事實在是出人意料,可相比於此更令段洵覺得意外的,是易暮景的做法,一向最穩妥的人竟然也會用這種昭告天下的方式來達到目的,看來……果然是要為手下討一個公道了。

  此話一出,連帝後都變了臉色,更不必說其他人,那些站成幾排前來迎接的文武官員早就竊竊私語起來,溫盈很是沉靜地看著他,心中恍若有千言萬語要說,而太子子珏眼神在眼眶中黝黑地一轉,竟在一個不動聲色的角度往後看了一眼。

  子珏的後面,正是浮了一臉震驚與痛惜,卻總隱含著些許看好戲意味的宋舒慎。

  遭逢此事,段洵亦不得不拿出自己的態度,就像他說的,如若不給枉死的趙修元一個公道,他自然有辦法撼動三軍。

  溫盈只覺身邊有一道陰影來到,側頭,便是帝後二人,皇后神情端莊,而暗中握住了她的手,段洵則威儀十足地開口:

  「鎮遠將軍之死,令朕驚之痛之,朕定會徹查此事,將帥乃社稷之本,若有人要動大鄭社稷,朕定不饒。世子揚我國威有功,不日封侯,鎮遠將軍厚葬之,如今天色不早,還是先還朝罷。」

  「末將領命。」

  易暮景低頭朝段洵拜下,而後才站了起來,領著悲痛的全軍入朝,那些原本準備好的歡慶典禮忽然就都被撤了下去,一場精心準備了良久的典禮便就這麼草草散了。

  本來應該是歡聚的時候,可就這麼變得淒悽慘慘,易暮景回頭望了一眼棺槨,眼神驀然眯起。

  修元,那些你代替自己挨下的,自己都會替你加倍討回來的。

  一幫人全部都這麼散下去,最後只留下簇擁著棺材的軍隊,以及城牆上唯一一個錦衣華服的人。溫盈愣愣地望著城下她在記憶中尋回的人,忽然又覺得這樣威風八面的他很陌生,那些原本在她腦海中想過很多次的相聚,全部被鎮遠將軍的逝世而打破,尤其是在聽到那些人原本是要害他的,心裡就更加一陣一陣地泛起恐懼。

  一步步地從城牆上走下來,溫盈從來沒有覺得這樣艱難過,竟恍如隔世,看著他一點點靠近起來的臉龐,就連身上的風塵都能感覺到,以及那種對好友代自己死去的挫敗感和痛苦,都無比清晰地映照到自己的感知中。

  溫盈拖著曳地三尺的裙擺走到易暮景面前,原本準備好的都是慶祝的話,一下子遭逢此事,竟連一句安慰的話說不出來了,只是很傷感地看著他,她想要寬慰一些他心中的難過,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反倒是易暮景眼見著她朝自己一步步走過來,一副有話說不出的樣子,心裡的悲痛才有稍稍的迴轉,他知道這個小姑娘是想要安慰自己,縱然到了面前又半晌不開口,他也已經覺得足夠欣慰了。

  那些路上的奔波,突逢巨變的氣憤與崩潰,也都一點點地平靜下去,讓他重新找回自己。

  很疲倦地笑了一笑,本想伸手摸摸她的頭,可是看到那滿頭的金釵步搖,又只能將手收了回去。

  「來接我的?」

  溫盈看他一眼,隨後又馬上低頭點了一點:

  「是。」

  「等多久了?城牆上站著冷不冷?」

  「不很久,一個時辰吧,不是很冷……阿嚏!」

  溫盈說著就打了個噴嚏,易暮景見狀連忙將自己身上的披風解了下來替她披上,又細細地幫她系好了,才看著她開始不說話地笑。

  畢竟邊上還有別人在,溫盈自然覺得害羞起來,可也正是因為他仍舊這樣關愛著自己,原來那些陌生都是自己想多了,他還是他,是從自己剛出生就擁抱著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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