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鳳紋金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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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臉上無半點表情,她今日找他來本就是要解決事情,並不是探究些什麼,所以也不在意。悠悠繼續說:

  「東宮之內,日現狐足印,夜有女子音,爾有十日,恐有妖患。世子在外多年,定見多識廣,不知可有除妖之法?」

  深不見底的眼神在流轉,好像有一道光飛快閃過,卻又很快消逝,易暮景仿佛想到了什麼,又仿佛只是一種震驚,而後低頭而道:

  「朗朗干坤,何來妖患?」

  皇后卻仍舊堅信妖邪之說:

  「本宮只問若是妖邪,世子可有除妖之法?」

  然而易暮景也同樣固執,始終不信此論,但這回卻將話說的露骨了許多,好似是對著皇后打一些他們才懂的啞謎。

  「微臣仍舊是這句話,這世上無妖。」他聲音恭敬,卻絕不是謙卑,「恐不是妖,是人,多情而近妖。」說到這裡聽了聽,似乎生怕皇后還不懂,又或是擔心皇后還要裝作不懂,乾脆直截了當道,「年輕人有些事情,倒不如任其發展,不必過多操心,反倒逼出一段債來。」

  皇后果然因其毫不避諱而微微滯了滯,自己要他來處理自己的事的,他倒是藉此事言他事。

  然而她竟一句話也沒有辦法回,他裝聾作啞,是因為自己尤其裝聾作啞,所以她又有什麼資格回應?

  眼見著今日特特意意召他來,最後卻是反被他將了一軍,雖然一方面也想起了他小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張巧嘴,無所畏懼地,連跟皇上都敢還嘴,那時他們當真就像一家人一般,不由得新生欣慰,然後也很快地明白過來,他們之間終究今時不同往日,隔著父母之仇,國家之恨,要他再把他們當成父母,便是強人所難,違背人倫。另一方面則也是清楚地知道,他如今再次這樣同自己說話,並不是因為驕縱,而是因為真的有所幽怨,而幽怨的原因甚至不是因為他自己,而是因為她,原本是應該由自己鍾愛一世的那個孩子,竟要通過一個最應該恨自己的人,道出委屈。

  於是便更加覺得自責起來,因為想起了那個孩子,那個本該是整個大鄭最被鍾愛,被寵愛的孩子,卻一出生就遠離了父母,輾轉千萬里,成為所謂的罪臣之後,最後再以可念不可說的身份回到他們的身邊。

  他們都應該感謝他,他們是他的仇人,他卻是他們的恩人。

  於是語氣微微有些回憶和愧疚的情愫,如果說她所遭受的一切都是自作自受,只唯獨對那孩子的,皆是愧疚。

  「你想說什麼?你……」

  易暮景卻僅僅只是微笑,好像他一句話,所引起的一切波動都只是無心之過。只淡聲道:

  「今日皇后召微臣前來,是有事要說,微臣前來見皇后,同樣也有話要說。」

  這倒是難得的,皇后眼眸一轉,竟也笑出來,壓住心底的激動,手指在小几上輕扣。

  「哦,你倒是說說。」

  然而易暮景並沒有立即回話,而是將手伸進衣袖,取出了一樣東西,握在手心,伸到几上,在皇后的眼神上漸漸鬆開,而後故意地看著她變化的神情。

  而易暮景已經收回了手,只見那桌上是一塊小小的金鎖,若是有錢人家的孩兒出生大多會戴上一枚金鎖已保平安,然而這一小塊金鎖卻絕然不同,上頭的紋飾非常人家所敢用,竟是鳳紋!

  鳳舞九天,誰敢私用?

  皇后愕然地望著這自己十六年未見的金鎖,是她親自為自己那苦命的孩子戴上的,而如今……她拿起金鎖,放在自己的手心之中,像是看一件稀世珍寶,然後牢牢握緊,捂到了心口。

  眼中驀然有水光,她早已記不得有多少年再沒有過這樣的感覺,然而此時此刻這種感覺又無比清晰起來。

  然後又攤開掌心盯著手中的金鎖細看,渾身都顫抖了起來。

  易暮景站在一邊,他早就料到皇后會是怎樣的反應,或許親眼見到溫盈時還會有瞬間的陌生感,但是見到當年她親自為她戴上的東西,她便一定再也裝不下去了。

  「既然皇后見到了這金鎖,微臣想要的,想必也應該明白了。」

  皇后的聲音在微顫,好幾次張了張嘴,才勉強發聲:

  「我……我知道了……」

  手掌再次合緊,這件事情,她千算萬算,竟算不到會是由他做出來,由他來為自己的孩子正名,甚至不惜堵上他好不容易回來的世子身份。

  自己或許應該感謝他,因為她料不到,他真的會這樣愛上那個孩子,同時或許更應該恨他,因為她除了是一個母親,更是大鄭的皇后,當年狸貓換太子,誆騙天下人的事情抖出來,大鄭沒了太子,國運何堪?

  皇后終究是皇后,這麼多年,她已經習慣將自己放在這樣一個位置上,縱然事實擺在眼前,如果自己不同意,想來他手下的三軍便是要反了,她也必須強撐心中希望,義正言辭地問道:

  「可是世子可有想過?事關重大,國無儲君,國將不國!」

  然而他決定要做的事,又怎麼可能沒有經歷過深思熟慮?既然他決意要做,必然是想了千萬種後路,必不讓旁人難做,縱然沒有後路他都能造出後路,何況本就有法子。

  易暮景嘴角微微一勾,舉重若輕,仿佛說的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只消皇上昭告天下,當年娘娘生的本就是龍鳳胎,只因國師算出兄妹二人有沖,於是不得不隱瞞天下人,將公主送出皇家十五年,熬過十五年,便可重入皇籍。」

  皇后握著金鎖渾身無力地靠在了几上,他倒是好,果然是早就想好了對策,是啊,自己是看著他長大的,何曾見過他打過無準備的仗?

  她慢慢地點起了頭,好個自己手把手養大的世子,當真好計謀,一方面欣慰讚嘆,一方面又暗中有了些微的畏懼,若他成事,恐怕便是君主之才。

  「好,好,既然如此,我便遂了你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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