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描眉點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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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盈本來是已經睡夠了的,但是易暮景抱著她而睡,她不忍心動,逐漸地也就又睡了過去,兩個人就這麼在冬日裡齊齊賴起了床,想來似乎是成親以來頭一回,不過好在上頭也沒有父母要請安,手下也沒有什麼事情要做,所以偶爾任性而為,也沒什麼打緊。

  後來仍舊還是易暮景先醒過來,看見年幼的妻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趴到了他胸口,睡得安穩,又生生望著她發了許久的怔,抬眼看外面,已然是一片大亮,再睡下去,就要傷身了。

  這才輕輕把她叫醒,唇邊始終是一抹寵愛的笑意:

  「小滿,小滿……」

  溫盈悠悠嗯了一聲,一點點睜開眼睛,揉了一揉,看清眼前放大的容顏,有點不大高興地扭頭,可惜卻被易暮景既輕柔又穩穩地提了起來。

  「這回真該醒了,倘若睡到午時,陰陽不調,是要傷身的。」

  溫盈艱難地起身,心中也知道時間不早了,想要起來,可是實在是有點心有餘而力不足,看來果然是睡了太多,睡過頭了。

  可是,這不還是都怪他,在自己清醒的時候拉著自己多睡,才導致她現在睡迷糊了嘛。

  所以溫盈仗著這一點,理直氣壯地擺出世子妃的姿態,眯著眼嘟囔了兩聲:

  「你給我穿……」

  那方一頓,她只模模糊糊地聽到一聲輕笑,而後就是一個萬分溺愛的好字,然後背後的依靠就將她放開,給她留了一句:

  「那我先穿件衣服,再幫你穿。」

  過了一會兒,只聽得邊上窸窸窣窣一陣小聲,而後就是腳步聲,溫盈辨別出這是易暮景正朝自己走過來,於是懶洋洋地看著他,任由他幫自己穿衣。

  他身上隨手套的是一件月白的錦衣,袖口有細密的金絲雲紋,而他手中執了一件火紅的外衫,走過來幫她一點點穿上,拿起她的手,套到袖中,然後在胸前攏好,在身側系上帶子。接著是下裙,水綠之色,外罩一層輕紗,鄭國就是這種風氣,即便在冬天也要穿得飄渺如仙,而為了怕著涼,裡面一層又是厚的,這樣便即可保暖,又可好看。

  她讓自己為她穿衣,卻不知這是正中他的下懷,她又怎麼知道自己想要像打扮一個娃娃一樣打扮她,已經很久了。

  最後為她腰間懸上了玉帶組佩,大紅的珊瑚珠做連接,掛了一個玉執荷童子和玉飛天,壓在腰上,穩重而叮鈴。

  然後將打扮過的妻子從床上抱了下來,溫盈雙腿伸出被子,連忙倒吸了一口涼氣,易暮景立即將她兩隻極小的腳捂入自己懷中,再給她親自套上開滿蓮花的弓鞋。站在她眼前打量起來,好像打量一個精美的玉器,而他是制玉的匠人,目光專注而歡喜。

  溫盈享受完衣來伸手的全過程,沒想到他連鞋都會幫自己穿,覺得鬧騰得也差不多了,於是推開他:

  「好了,剩下的我讓雪青來。」

  描眉點唇的事情,第一覺得他定然不懂這種工夫,第二即使他懂,自己又怎麼做得出讓堂堂世子閨房畫眉這般貽笑大方的事來?

  她不明所以地抬頭望他,就看見他眉目含笑,朝她一寸寸靠過來:

  「叫別人做什麼?好不容易今日我得空,便幫你好好打扮一番。」

  溫盈被他這樣一提,才想起來自己一直沒想明白的問題,他今天究竟怎麼就有空了?於是問道:

  「今天到底什麼日子,你就有空了?」

  這麼一問之下,也就沒注意他已經把自己帶到了銅鏡之前,而後按著她的肩膀讓她坐下,兩人在鏡中對視:

  「你瞧瞧外邊。」

  溫盈順勢就往窗外一望,一下子眼睛都放大了。

  這才發現外邊什麼時候已經下起了綿延不斷的大雪,她在汴城長大,那是極南方的一個小城,冬天本就極少下雪,縱然下雪,也都是稀稀落落的一小點兒,還夾雜著雨水,等落到地上就全部都化作了水,哪裡見過這樣鵝毛似的大雪,天地都是白茫茫一片。

  她立即坐不住,一心只想著要出門玩雪。

  但易暮景又怎麼會放她就這麼出去?知她看到大雪肯定會興奮,但是想要披頭散髮,一身清水出芙蓉地出門?想都不要想。

  兩隻手壓住她不安分的肩膀,耐心告誡:

  「好好坐著,等我畫完了,就放你出去。」

  溫盈抬頭瞧他一眼,笑得堅定不移,不敢執拗,於是也只能耐下性子好好坐下,心思卻早就飄遠了。


  黛石磨的眉膏,手指如同最優良的畫家,捻筆描她的眉,眉如遠山橫,山上有青煙,花汁釀成的胭脂,暈了一點染在眉梢眼角,頓生嫵媚,這種嫵媚存在於少女與女子之間,多一分則過,減一分則少,最後點唇,不需過度,只要指尖一點,輕輕碰在唇上,就是如煙籠辰間花的若隱若現。

  溫盈瞥了一眼鏡中,已經差不離,就急急地想要起身,可卻仍舊被按了下來,易暮景俯身在她梳妝盒裡尋些什麼,一面淡道:

  「還沒完呢,再等等。」

  隨後只見他唇一勾,從妝奩里取出了一個小盒,其實就連溫盈自己都不知道這份宮裡安排下的妝奩里究竟都有些什麼東西,這個盒子,她甚至都從來沒有打開來看過。

  於是也有點好奇地看著他打開小盒,湊過去問:

  「這是什麼?」

  「花鈿盒。」易暮景低頭挑選,隨口回答。

  溫盈卻眼神忽然一轉,在鏡中看他:「你倒是知道得很多。」

  剛剛挑了一朵菱花花鈿出來的易暮景驀然一怔,指尖一時僵住。

  當年,他年少風流之時,這種幫女子作妝的事情,可是沒有少做,這些閨閣之物,哪一樣不是瞭然於胸?可是,這種事情,又怎麼能讓她知道呢?

  面上一片鎮定。語氣不變,手指已然捻著花鈿貼到了她額頭。

  「閒來無事,翻過。」

  「是這樣。」

  好在溫盈一顆心還記掛在外面的冰天雪地之中,並為多想,才讓他逃過一大劫。易暮景暗中鬆口氣,然後幫她挽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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