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世子易暮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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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是默默無聞乃至低沉的普通人,一個是當年名揚絕代的小世子。試問如果不是親眼目睹了這一切,誰又會把這兩個人放到一起想?

  其實不光是他們,就連隊伍中的絕大多數人,都同樣至今不能適應世子仍然在世,且已蛻變成一個男人的現實。

  他們中已有很多人是見過當年的小世子的。畢竟世子打小就被皇后娘娘養在身邊,在宮闈之中長大,那是一個怎樣的世子呢?

  他三歲的時候,天天纏著要宮女抱,一見到漂亮的,就捨棄了之前的宮女,七歲的時候,可著宮女臉上嘴上的胭脂吃,常把一張臉弄得比貓兒還花,十多歲才開始正式上學,皇上皇后寵愛,特令宮女伴學,只要世子一到太學,整座太學裡就都站滿了服侍他的宮女,香氣充盈,害得老師們都沒法上課。再等到十歲上頭,方玩鬧似的參了軍,沒想到從小長於婦人之手的世子,竟然也有著習武的天分,跟著將軍們也打了幾場勝仗,後來竟也能獨自帶兵,且屢戰屢勝,是為兵法天才。

  就這麼的,皇上皇后仍舊把已經殺人不眨眼的小世子當成不禁風吹雨打的寶,放在手心,養在眼前,特許他宮中仗劍騎馬,大宛國進貢給聖上的千里寶馬小世子看了之後喜歡,皇上也眼都不抬地當著人家大宛國使者的面賜給了他。

  而這位祖宗似的世子爺,自從上過了戰場,在京城裡便更加引來所有小姐與歌妓的青睞,每每騎著那匹大宛國進獻來的棗紅寶馬出門,紅衣金冠,招搖過市,哪一次不得把幾個姑娘家的喉嚨都叫啞了才肯回去?

  可是他高傲至極,何曾對庸脂俗粉回過頭?宮裡的嬌人美婢寵過一個是一個,也從未近過身,尤其是等到皇后娘娘有了身孕,他便如同一時之間改了性子,竟然再不同女子接觸,那些原本就在世子宮裡的,也全部只淪為了粗使丫頭用,再無與世子靠近的機會。

  原本他最寵愛的侍婢哭得梨花帶雨地問他:「世子,您為何棄了香蓮?您究竟喜愛的是怎樣的女子?」

  這位翻臉不認人的世子眼都沒低一下,任由美婢哭濕了織錦靴,只淡淡甩給她一句話:

  「賤婢,爺要你便是你的福氣,爺不要你也是你的命數,爺喜愛的女子……告訴你也無妨,她必然是這天下至美。」

  世子想要天下至美,可是,這天下至美,除了皇后無二,莫非他是看中了皇后的肚子,想要娶一個公主?

  嗨,這可不行,因皇后肚子裡的絕對不能是公主,否則,她這皇后,恐怕也是要做不下去了。

  後來,果然皇后沒有生下公主,順順噹噹地繼續高居鳳位,世子沒有等來他的天下至美,只等來了一場大宛國發起的戰役。也不知是覺得鄭國的皇上當場把進獻的寶馬賜給了臣下實在不給面子,還是多年附屬於鄭國,這些年強大了,就開始蠢蠢欲動。不過無論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明面上拿得出手的藉口還是前者,大宛國人放下話,勢要鐵蹄踏進鄭宮,活擒世子易暮景,以雪國恥,以揚國威。

  於是乎,皇上也就隨了他們的意,派遣世子親征,讓他為自己即將出生的孩子討一個好兆頭。

  但是,這場所有人都以為又會是世子贏得輕鬆漂亮的戰役,最後的結果,他們只猜中了一半,鄭國的確是贏了,可是世子,卻死了。

  舉國震愕痛惜,尤其是那些如花的姑娘們,那時候哪一個不是哭腫了雙眼?

  皇上皇后剛得一子,喜悅未久,卻聞此訊,得子之喜盡數被十餘年的痛失所愛而淹沒,悲痛至極,太子的喜宴活生生蠲棄,而大辦世子葬禮,網羅天下珍寶,全部陪葬,與屍骨一同送至世子母妃故鄉。皇后更是不顧剛剛生產虛弱,親自寫下誄文,其寫道:

  嗚呼!吾兒暮景,父母亡早,生而無養,妾憐之愛之,雖非己所出,然勝過己出。吾兒幼時常混跡於內闈,簪花側帽,博妾一笑。後吾兒入太學,出征戰,實乃舉國之才,然天妒將相,不使人間見白頭,吾兒年十五而早夭,是國之大失,天地之大慟。今擷舉國之寶,以殉吾兒天地之珍,願吾兒黃泉下得見親父親母,訴妾思念之苦。然妾女流一介,久居深宮,不得送兒,實憾也。嗚呼哀哉!

  這篇情真意切的誄文,就被焚燒在世子墓前,可如今,竟在不久前宮中闖入一人,手持皇后金鳳鎖,直入內宮,親見皇上皇后,自言:乃世子易暮景也。

  皇上皇后大愕,皇上怒喊欺君,然未等侍衛上前,皇后卻認出了她愛之憐之,視之勝過親子的世子易暮景,撲身保住一身麻衣的平民,哭喚「暮景」。

  皇上冷靜下來,這才認出了麻衣下的竟果真是他曾寵愛到御前賜寶馬的世子易暮景,三人相認,世子重歸宮中,不久,世子便說已娶了溫太傅的孫女,要回汴城迎回妻子。

  這便是他們千里迢迢來到汴城的原因,迎回世子妃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要極盡風光之能事,將世子歸來的消息告知整個鄭國。

  世子易暮景在前面下了馬,他們便也連忙翻身下馬,立在路邊上等候。

  那是一間相當不起眼的農屋,不知為什麼門口圍了許多人,而門裡面的那個看上去年紀十分輕的女子,大約就是世子妃。

  易暮景下了馬,原本圍成一團的人竟然不約合同地齊齊散開,讓出一條小道,全都鴉雀無聲地抬頭看著他,格格不入地走進這間小屋。

  但是這些人的震驚,相比於溫盈的震驚,就落了下風,實在沒得比。

  溫盈早已僵成了一座泥塑,要不是眼睛還能時不時眨一眨,就真的同雕像無疑,她眼睜睜看著一個明明相當熟悉,同時卻又陌生得恍如遠在天邊的人,緩緩向自己走近,除了越來越快的心跳,她什麼都動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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