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7章 人終究會活成自己最討厭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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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細碎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湯漣神情倉皇而來,滿面愁苦而去。

  他在書信中如何與朝鮮國內溝通陳慶是不管的。

  反正等秦國的援兵到了,凜冽的刀鋒一定會讓他們變得好說話。

  「舊恨新仇無處訴,國禍家難幾時休。」

  「湯禮典是討不到他想要的公正和道義了。」

  扶蘇唏噓地感慨道。

  陳慶嘴角勾起:「殿下,他分明已經得償所願了嘛。」

  「朝廷給兩千軍士裝備精鐵重鎧,手執切金斷玉的寶刀。」

  「再從神槍營調遣一隊精銳,攜兩千斤火藥隨船過去。」

  「在儉城殺個三進三出還有富餘,這道義夠硬了吧?」

  扶蘇苦笑著搖了搖頭:「朝鮮稱臣納貢未久,蒙甘以武力懾服總不是長久之計。」

  「當地的豪強和世家不甘蟄伏,在背後煽風點火,亂民會越殺越多。到最後與秦國勢成水火,再難挽回人心。」

  嬴政目光深沉地打量著自己的兒子。

  還行。

  他並未苛責蒙甘,只是覺得光靠殺戮無法讓朝鮮士人百姓歸心。

  比以前已經強了不少。

  「寡人會派出能臣幹吏,協助蒙甘署理朝鮮之事。」

  嬴政輕描淡寫地給此事劃下句號。

  陳慶作揖道:「微臣還想給蒙甘去一封書信,叮囑他扶持拉攏一部分朝鮮貴族,讓他們為秦國搖旗吶喊。」

  「無論何時何地,這樣的人總是不缺的。」

  「適當分一些好處,他們會比宮中飼育的獵犬更加忠心。」

  嬴政輕笑道:「善,寡人准了。」

  不知不覺,夕陽金色的餘暉從窗戶中灑落下來,晃得人睜不開眼。

  始皇帝略感疲乏,揮揮手讓二人離去。

  扶蘇出了大殿之後,先是揉了揉酸痛的腰肢,然後感觸頗深地說:「朝鮮禮典今日受此大辱,後世史官不知該如何記敘此事。」

  陳慶正色道:「殿下為何不想想,萬一哪天主客易位,朝鮮強而秦國弱,您又該如何呢?」

  扶蘇怔了下。

  他根本沒設想過這種情況。

  自他懂事之後,秦國的國力已經十分強大,對外征伐屢戰屢勝,幾無一合之敵。

  出使他國,也大多占據上風咄咄逼人,從未被欺辱過。

  「哪天秦國衰落,您,或者微臣也會像湯禮典一樣。」

  「士人貴族在皇宮錢被大肆屠戮,也只能唯唯諾諾,忍氣吞聲。」

  「弱國無外交嘛!」

  扶蘇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假如秦國在他的手中衰落,不復昔日之風光,這種喪權辱國之事真的會發生。

  陳慶微笑著說:「蒙甘今日揮起屠刀,朝鮮國內必然破口大罵,什麼濫殺無辜、草菅人命、暴虐無道、戕害忠良,十惡不赦的罪名都得給他扣上。」

  「在朝鮮,他的名聲可比微臣臭多了。」

  扶蘇哭笑不得。

  本宮該說什麼?

  有其師必有其徒嗎?

  「然而等秦國的兩千精兵一到,朝鮮國內本來岌岌可危的局勢立刻穩定下來。」

  「他們會說秦國恃強凌弱,以大欺小,非上國所為。」

  「假如再派五千兵馬過去,他們會說秦國目無下臣、孤高自傲。」

  陳慶呵呵一笑:「咱們要是直接拉兩百門大炮過去,架在儉城最高處,衝著王宮和世家貴族所在一通亂炸,您猜怎麼著?」

  「上國天威惶惶,非下邦小民可抵受。」

  「求上國手下留情,吾等必忠貞恪勤,如子事父,萬世臣服!」

  扶蘇乾笑了兩聲。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這就是事實。

  自從北軍裝備了火藥,塞外頓時平靜安生多了。

  前來投效的草原部落絡繹不絕,個個都對大秦頂禮膜拜。


  誰能想到,僅僅幾年之前,他們還時不時南下打草谷,與大秦軍隊殺得血流成河。

  他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便提起了之前被湯漣打斷的野人之事。

  「無籍之民大多窮困落魄,疾病纏身。」

  「本宮算了算,哪怕不算他們的吃喝,光是給每人發一身合體的衣裳,再給他們治病,都是一筆難以想像的開銷。」

  「橋頭上的土地可是修建倉庫、店鋪,然後租賃出去,可遠遠不敷使用。」

  「先生可有教我?」

  陳慶攤開手:「殿下,微臣是掌財又不是生財。」

  「內務府的情形您也知道,說是皇家所有,但是陛下一道詔書下來,為軍隊提供兵械、給地方供給農具這些都是不算錢的。」

  「再加上皇室開銷巨大,每年節慶祭祀所耗同樣頗多。」

  「哪裡還有餘錢可用。」

  扶蘇愁眉苦臉。

  這下該如何是好?

  若秋末之時應詔來的野人足有二十萬之巨,該怎麼養活他們!

  「殿下若是覺得為難……」

  「野人又不是光著屁股來的,雖然衣衫破爛,又不是不能穿。」

  「疾病纏身也非您所為,幹嘛要出錢給他們看病?」

  「反正能幹活就行了嘛!」

  陳慶故意激他。

  扶蘇神色肅然:「不可。」

  「彼輩長途跋涉來投,為朝廷效力,豈能薄待之?」

  「本宮再想想辦法。」

  陳慶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殿下不妨再想想,到明年您麾下可能有百萬野人。」

  「他們吃什麼?住哪裡?」

  「家眷如何安置?」

  「月氏的領土雖然不小,但適宜耕种放牧的地方可不多。」

  「朝鮮小國寡民,也難負重任。」

  「萬一再過三五年,無籍之民變成了大秦在冊的百姓,總數高達近千萬。」

  「屆時您還得想辦法。」

  扶蘇連連嘆氣,眉頭緊鎖陷入了苦思。

  陳慶靜待片刻後,發現對方神情變幻,佇立在原地似乎非要想到答案不可。

  他虛行了一禮,悄無聲息地離開。

  天色漸暗。

  扶蘇卻始終站在之前的位置上,眉頭越皺越緊。

  糧草物料的缺口大到難以想像!

  如果向民部索要,非得把鄭淮逼得上吊不可。

  內務府責任重大,哪怕先生願意施以援手,父皇恐怕也不會答應。

  到底該怎麼辦?

  扶蘇握緊了拳頭,腦海中紛亂無比。

  一個模糊的念頭在心中越來越清晰,他幾次迴避,卻愈發清晰地呈現在眼前。

  布匹衣料哪裡有?

  京畿紡織最近正在加緊安裝機器,借著渭河夏季漲水,快馬加鞭提高產出。

  『若是這家工坊在我手中就好了,衣物的難題迎刃而解』

  扶蘇默默地念道。

  糧草的問題其實也好解決。

  根據鄭淮遞上來的奏摺,各地郡縣繳納的糧賦漲勢喜人。

  有了堅固耐用的農具,百姓開墾耕種要容易得多,糧食的產量自然一年比一年高。

  厚著臉皮先去借一些,好歹能解一時之急。

  至於長遠嘛……

  扶蘇知道東胡與匈奴互相爭鬥,死傷慘重。

  塞外有大片無主的土地,或許可以想辦法安置野人。

  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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