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5章 我們都有美好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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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臨。♛🍮 ➅9ѕ𝕙𝓤Ж.Ć𝔬𝐌 ☟🐯

  滯留在侯府中的湯禮典和朝鮮生口被分別安頓在內務府閒置的宅院之中。

  陳慶遣人去禮部打聽之後才知道他們為什麼來了自己這裡。

  箕氏朝鮮一直是周朝的屬國,到了諸夏之亂時,又成了燕國的屬國。

  待天下一統後,朝鮮的北部邊境被燕國殘軍占據,斷了陸上的通道。

  海路又艱險難行,時常有海寇殺人掠貨。

  因此箕氏一直未向秦國朝貢。

  那問題來了,湯典禮一行人到底該算『外邦』還是『屬邦』?

  按照外邦的話,萬一聖心不悅,責問下來可是失地辱國之罪。

  按照屬邦的話,朝鮮前些年一直未曾朝貢,該追究屬邦的不敬之罪。

  禮部為此爭執不休,遲遲無法做出決斷。

  後來不知道是誰出了個餿主意——此事非得聖裁不可,暫且先將他們送到雷侯府上。反正他時常越權干涉邦交事務,乾脆遂了他的心意。

  禮部眾人拍手稱快,一致贊同。

  湯禮典稀里糊塗地就跟著接待官員來到了陳慶這裡。

  「明日派李府丞帶朝鮮人去到處瀏覽一番,他們的心思就安定了。」

  「見識過咸陽的下水道,內務府宏偉壯觀的冶鐵高爐,再讓屠各部現身說法,他們一定會珍視這次命運的轉折,世世代代都想生為秦人。」

  時隔許久,陳慶終於重獲上桌吃飯的機會,說說笑笑心情很是舒暢。

  嬴詩曼沒好氣地譏諷道:「難道還會有人想當奴工的嗎?」

  陳慶認真地說:「夫人,你有沒有想過,在太平世道當個奴工,有片瓦足以棲身,有糟糠足以果腹,已經是許多人想都不敢想的美好生活?」

  「朝鮮有什麼?」

  「上有昏聵之君,下有貪官污吏。」

  「外有強敵環伺,內有盜匪橫行。」

  「他們終日勞作,一年到頭也吃不上頓飽飯。」

  「怎麼會不想當大秦的奴工呢?」

  王芷茵贊同地點頭:「你說的這話還算有理。我替姐姐巡視工坊也發現了,越是出身貧苦動亂之地的奴工幹活越賣力,生怕受主家嫌棄失去了效力的機會。」

  相里菱哀嘆一聲:「連青壯都食不果腹,真不敢想像朝鮮的婦孺孩童是何等慘況。」

  嬴詩曼說不過他們幾張嘴,生氣地放下筷子:「你們就順著他吧,下次惹了禍我絕對不會再管。」

  說完她站起身,一臉寒色地朝著臥房走去。

  陳慶搖了搖頭。

  這話我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

  扶蘇被我連累受了杖責,還不是你一次次往咸陽宮裡跑,百般討好你的父皇和母妃。

  不光如此,還天天打發王芷茵去她姐姐那裡給我說好話,消弭對方心中的怨氣。

  夫妻一體,榮辱與共。

  這就是咱倆的命呀!

  ——

  篝火熊熊,照亮了一張張枯槁消瘦的面孔。

  湯禮典袒胸露腹,紅光滿面。

  他手裡提著酒壺,晃晃悠悠在人群中走過。

  偶爾見哪個順眼,就往對方碗裡咕咚咕咚倒上酒水,換來感激連連。

  「爾等可知將來要去的是什麼地方?」

  一雙雙麻木無神的眼睛齊刷刷看了過來。

  他們都是朝鮮最底層的窮苦百姓,被當做『生口』進貢給了秦國。

  經過艱難的長途跋涉,路上病死了幾十個,才抵達了這片完全陌生的土地。

  未來要去哪兒,要幹什麼,為誰效力,他們一無所知。

  湯禮典是朝鮮國的大官,反正聽他的話就是了。

  「愚夫!」

  「爾等上一世積德行善,才換來了這輩子的造化!」

  「告訴你們,今後爾等效力的對象是秦國皇家內務府。」

  湯禮典的語氣慷慨激昂,仿佛這是無上的榮幸。


  然而生口們並不領情。

  給誰幹活不是干?

  在他們看來,給朝鮮國君效力和給秦國的皇帝效力沒有任何區別。

  湯漣不禁惱怒,恨這些生口的無知和愚蠢。

  「據本官所知,內務府冶鐵司一日三餐,頓頓食肉!」

  「此乃本官親眼所見,千真萬確。」

  生口們終於打起精神,抬起頭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

  「爾等可是不信?」

  「大秦江山萬里,國富民強,豈是朝鮮小邦可比?」

  「哼哼,方才是怕嚇著你們。」

  湯漣得意地環視一圈:「皇家內務府還為下屬工匠和民夫提供堅固寬敞的屋宇居住,爾等一輩子都沒住過那麼好的房子!」

  「你們說是不是?」

  見生口始終無法相信,他轉頭看向自己的兩個侍從。

  「確如禮典大人所言,秦皇之富,當世絕倫。」

  「秦國嚴法與厚祿並行,故此文能安邦武能定國,甲堅兵利威儀四方,盛況空前。」

  兩位年輕的侍從哀嘆不已。

  他們從侯府下人那裡探聽來的消息簡直如同天方夜譚一般不可思議。

  冶鐵司上至官吏下至民夫,頓頓食肉?

  連朝鮮的一縣之長都未必能如此!

  雷侯給屬下一次性分發了數百套宅院,還都是朝廷出錢修築?

  根本就沒聽說過這樣的好事!

  怪不得秦軍戰無不勝,朝廷吏治清明,哪怕換成自己也得以死報君恩!

  生口們聽到他們三人此唱彼和,言之鑿鑿,不禁心生動搖,互相交頭接耳小聲議論。

  湯漣悲哀地搖了搖頭。

  他還聽說皇家內務府專門劃撥巨資,派出大量的士人教授民夫甚至刑徒學習文字,傳授知識。

  雷侯希望哪怕轄下的最微末之輩,都能識字二三百!

  一開始他下意識以為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完全是異想天開。

  但細細思索後,又覺得朝鮮做不到,未必秦國做不到。

  雷侯的高瞻遠矚,雄心壯志,豈是他人能領悟?

  「什麼味道?」

  「有人在煮肉!」

  「哪裡來的?」

  湯漣吸了吸鼻子,目光嚴厲地四下掃視。

  秦國再怎麼闊綽,也不會給外邦的生口提供肉食。

  萬一是哪個不安分的賊子偷來的,那麻煩可就大了!

  朝鮮本就貧困弱小,再加上偷盜之舉,讓秦人如何看待他們!

  湯漣一個個火堆的檢查,終於在偏僻的一角發現了香味的來源。

  四五個生口驚惶地渾身發抖,戰戰兢兢站了起來。

  「骨頭、麥面、青菜、肉丁、魚骨?」

  湯漣用勺子在鍋里攪動了一番,勃然大怒:「爾等竟敢在秦國行竊?」

  「大人,此物並非竊得。」

  「是吾等從侯府里撈的。」

  「就擺在院角的木桶中,是府中丟棄的殘羹。」

  「求大人明察,是侯府中不要的,被我們撈出來藏在懷裡,想留著晚上煮來吃的。」

  犯錯的生口爭先恐後地替自己辯解。

  湯漣皺著眉頭重新看了一遍。

  鍋里確實沒有完整的魚、肉,像是被人拋棄的殘羹剩飯。

  但是扔的時間不久,並未腐壞,煮起來的味道還挺香。

  「爾等馬上就要進入秦國皇家內務府效力,往後大魚大肉吃都吃不完。」

  「偏要做那小人行徑,令世人所不恥!」

  湯漣嚴厲地呵斥道。

  「草民知錯。」

  「求禮典大人寬恕,吾等不敢再犯了。」

  「您饒過我們這一遭吧。」

  「日後我等一定盡心盡力為秦國皇帝效勞,不給朝鮮丟臉。」


  生口們不停地討好求饒,言辭懇切。

  湯漣原本想讓人這鍋湯倒掉,免得被秦人發現後遭受嘲笑。

  可周圍的生口眼巴巴盯著陶鍋,喉結滾動一直咽口水。

  他實在於心不忍,擺擺手嘆了口氣:「罷了,下不為例。」

  湯漣一轉身,周圍的生口全都沖了上去。

  有些人久不知肉味,竟然直接伸出髒手朝著沸騰的湯水中抓去。

  哪怕被燙得慘叫,也捨不得放開手中的骨頭。

  「別搶!」

  「這是我們的!」

  「你們想吃怎麼不自己去撈?」

  「再搶我要打人了!」

  一鍋殘羹剩飯眨眼間被瓜分乾淨。

  搶到了骨頭的生口將它牢牢捂在懷裡,啃光了上面的肉絲就如同餓犬一般來來回回的舔舐。

  湯漣坐回自己的位置,看到國人如此丟臉的樣子,別過頭去獨自生起了悶氣。

  「大人,會好的。」

  「他們若能在秦國受到雷侯賞識,再也不會差了一頓肉食。」

  「朝鮮積貧積弊,但我們只要仿效秦國,早晚也會變得富饒強大。」

  兩位侍從先後勸導。

  「嗯。」

  湯漣用力點了點頭,一字一頓地說:「如今朝鮮之危局,唯變法、圖強。」

  「以秦國為師,何愁來日無肉食?」

  明暗不定的火光下,朝鮮人的竊竊私語徹夜都未曾停息。

  生口們滿懷憧憬地想像著今後頓頓有肉,撫摸著滾圓的肚子住在寬敞的大屋中,嘴角掛著笑意陷入了甜美的夢境。

  湯漣和侍從則小聲交流各自的所見所聞,意圖將秦國的法度和禮制全套照搬回朝鮮。

  他們心中同樣充滿了期盼。

  不求朝鮮如秦國一般強大,哪怕僅有其百分之一,也足以外御強敵內保民安。

  ——

  天光大亮。

  陳慶帶著渭河鋼鐵大橋的設計圖紙來到宜春宮。

  「妹婿怎麼想起要來宜春宮?」

  「殿下好著呢,不勞你掛心。」

  王菱華態度冷淡疏離,與之前大相逕庭。

  陳慶乾巴巴地笑了兩聲:「微臣搜集了幾味強筋壯骨的良藥,特意帶來獻給殿下賠罪。」

  王菱華嗤笑道:「是你搜集的,還是詩曼代你搜集的?」

  「聽聞你除了署理公務,就是流連勾欄,府中大小事務一概不理。」

  「莫不是花著詩曼賺回來的錢,替自己賠罪?」

  陳慶笑意勉強:「怎會如此,微臣好歹有俸祿傍身,尚能自立。」

  王菱華譏嘲道:「這麼說你沒花過家裡的錢?」

  陳慶振振有詞地說:「花倒是花過。」

  「獨立自主≠錢財自主。」

  「微臣只要對皇家負責、對朝廷負責、對自己負責,錢財小事而已。」

  王菱華頓時皺起眉頭,打算訓斥對方一通。

  「不得對先生無禮,快請他進來。」

  帳闈內傳來扶蘇的嗓音。

  他扶著床榻,艱難地坐了起來。

  每次大腿處受力,都忍不住皺起眉頭。

  「殿下,您傷勢未愈,千萬別輕舉妄動。」

  陳慶和王菱華一起過去攙扶他。

  「無礙的。」

  「一點小傷算不得什麼,你們整天大驚小怪的,讓浴血沙場的將士們怎麼看?」

  扶蘇慢悠悠地站了起來,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了兩步。

  王菱華心疼得不行,眼神憤恨地瞪著陳慶。

  「微臣有罪,請殿下責罰。」

  陳慶愧疚萬分。

  大舅哥給他背鍋那麼多次,這回馬失前蹄,遭大罪了!

  「先生何罪之有?」


  「丘林部心生不臣,以神槍營震懾乃是上策。」

  「當初您若是先提一嘴,帶兵前去的就是本宮了。」

  扶蘇暢快地笑了笑,心中毫無芥蒂。

  王菱華暗暗嘆息。

  你總是這樣,與人為善,寬宏大度。

  天底下的好人都讓你做了!

  陳慶最聽不得這種話。

  扶蘇要是責罵他、怨怪他就好了。

  哪天舉兵造反也是心安理得。

  可你如此待我,讓我如何回報?

  「先生可是有什麼要緊事嗎?」

  扶蘇給王菱華打了個眼色:「我整日悶在宮中鬱鬱不樂,正好讓先生陪我走走。」

  「你們願意幹什麼就幹什麼。」

  王菱華怨念難消,鐵青著臉走了出去。

  扶蘇搖搖頭:「內人無禮,還望先生見諒。」

  陳慶唏噓地嘆了口氣:「殿下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他掏出兩張捲起來的圖紙。

  「這是什麼?」

  「冶鐵司擴展極快,渭河天塹橫隔咸陽南北,阻礙物料運轉。」

  「內務府想再修建兩座鋼鐵為骨的大橋。」

  「一來能滿足內務府所需,二來能造福兩岸百姓。」

  「目前有兩套方案。」

  陳慶在陽光下展開圖紙,分別闡述了其中差異。

  「僅供內務府運輸物料所用,橋樑可以不必造得那麼大,省去小半錢糧。」

  「另外兩岸所占田地價格也低廉許多。」

  「可若是惠及百姓,勢必無法建在荒無人煙之地。」

  「橋樑規模更加龐大,物流周轉也更加麻煩。」

  扶蘇不假思索:「當然要顧及百姓。」

  「渭河每年發大水,橫橋就無法通行。」

  「有了這兩座大橋,商賈百姓受益無窮。」

  你瞧,我的傻大舅哥。

  都快把你賣了,你還幫我數錢。

  我要是講一點點良心,怎麼造你的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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