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3章 且聽龍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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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雄渾嘹亮的歌聲迴蕩在校場中。

  不光大秦的君臣士兵,連對面的匈奴俘虜都好奇地打量著這支完全不像軍隊的火槍兵。

  他們有著統一的著裝,質地優良,緊緊地握住手中模樣古怪的武器。

  但從頭掃視到尾,也看不到一個健壯的男丁。

  婦人占據了絕大部分,其次是身材消瘦或帶有傷殘的老弱之流。

  眾目睽睽之下,茅竹環視片刻,指揮著他們前後分列兩隊,檢查火槍,裝填火藥。

  「老夫熟讀兵書,從未見過此等陣法。」

  「敢問諸位將軍可否知曉?」

  蒙毅壞笑著打趣道。

  「平易之地,一騎當步卒八人。」

  「以步戰迎敵,當廣置木螳螂、鐵蒺藜阻之。」

  「列曲陣、罘罝(fú jū,捕獸之網,即魚簍型陣勢),待騎兵入陣,弩箭攢射,再以戈矛刺殺。」

  「如此列陣,實在大謬特謬。」

  「匈奴一衝即潰,斷無倖免之理。」

  武將們說起派兵列陣,個個都頭頭是道。

  他們七嘴八舌的議論片刻,很快達成了共識。

  指揮火槍兵的將領簡直狗屁不通,說不定是哪裡找來湊數的。

  即便無人指揮,憑藉士卒的本能他們也知道列成圓陣,或者其他厚實的陣型應敵。

  哪會像現在這樣錯得如此離譜。

  蒙毅偷偷瞥了一眼始皇帝的臉色,發現其置若罔聞,略感失望。

  陳慶回到座位不久,趙歸小跑著趕來。

  「侯爺,小的看到有人抬了一大筐烙餅和兩桶水,朝那邊去了。」

  「方才還有人喊,要給他們發放武器甲冑,打贏了就可以帶著家眷重新回到草原。」

  他湊近了之後低下身,小聲說:「要不要小人想辦法混進去……亂其軍心。」

  陳慶忍俊不禁。

  你倒是挺上道!

  什麼亂其軍心,分明是威脅恐嚇,讓匈奴俘虜放水作假!

  「過來坐下吧。」

  陳慶扯著他的胳膊,把趙歸拉得踉蹌兩步,坐在自己身邊。

  「你好好看著。」

  「今後的匈奴,八成都是一樣的死法。」

  「你一邊看一邊想,屠各部能不能抵擋。」

  「本侯常說自己是勸人向善、救苦救難,你們卻總是打心底里不信。」

  「這回看清楚,到底是馳騁草原好,還是在大秦出力幹活好。」

  「閒暇時還能唱唱歌跳跳舞,小日子過得多美呀!」

  趙歸如坐針氈,小心地側著身子,一副如履薄冰的架勢。

  他不經意間抬首,看到大秦的太子神情專注地盯著校場上雙方的一舉一動,忍不住心頭悸動。

  若是哪天他有幸平步青雲,可以名正言順地坐在這個位置上,那該有多好!

  「先生,您不是說火槍戰法,以三段射為最佳嗎?」

  「怎麼今日僅以兩列應敵?」

  扶蘇心裡七上八下的,坐立難安。

  「殿下,三段射雖好,對他們來說卻過於繁雜。」

  「一旦亂了陣腳,頃刻間即是滅頂之災。」

  「簡單的未必最好,卻是最保險,也最安全的做法。」

  陳慶耐心地解釋。

  「那……」

  扶蘇也知道火槍隊訓練的時間太短,想讓他們從容自如地變換陣型,簡直難如登天。

  「殿下,且聽龍吟!」

  陳慶看到雙方已經拉開了陣勢,目視前方,深吸了口氣。

  匈奴戰俘吃飽喝足,用最快的速度裝備上兵器甲冑,然後騎上戰馬小範圍地兜著圈子。

  火槍兵如臨大敵,緊張地大氣都不敢出。

  茅竹來回奔走,用最大的力氣喝道:「老朽說了一千遍、一萬遍,今日再說最後一遍。」


  「沒有號令,誰都不准扣下扳機!」

  「哪怕刀劍加身,馬蹄踐踏,丟了性命也不准開!」

  「在太子府邸的時候我們都習練過,等戰馬衝到三十步內,槍才打得又准又狠。」

  「諸位,咱們只有一次機會,容不得任何失誤!」

  「老朽代太子殿下,代天下蒼生,求各位成全。」

  他深深地一揖到底,久久未起身。

  火槍隊的成員心頭仿佛壓了一座重達萬斤的巨石,連話都說不出來,微微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茅竹回到陣線側面:「最後一次檢查彈藥!」

  嬴政見到火槍隊雖然心慌,卻意不亂,有條不紊地檢視自己的裝備,捻著鬍鬚讚許道:「想不到陳慶還有治軍之能。」

  蒙毅訕笑著說:「陛下,陳慶於兵法一竅不通。」

  「他那是虛張聲勢,錦繡其外、敗絮其中。」

  嬴政冷聲道:「那寡人也不通兵法嗎?」

  「自然不是。」

  蒙毅碰了個軟釘子,心虛地垂下頭去。

  匈奴得了吃食,又拿回了兵甲和戰馬,一時間凶焰大盛,嗷嗷怪叫著來回奔走,整備陣勢。

  扶蘇下意識朝著陳慶看去。

  「殿下,以不變應萬變。」

  「他們可以的。」

  陳慶風輕雲淡地回答。

  蒙毅眼神狠辣,恨不得匈奴戰俘將火槍隊沖個落花流水。

  眾多武將也都是促狹輕蔑的樣子。

  他們不願意看到匈奴獲勝,但更不想看到陳慶整天耀武揚威,拿著投機取巧討來的侯爵身份在他們面前耍威風。

  始皇帝打了個手勢,御令一層層傳遞下去。

  隨著場邊的一名小校揮動旗幟,匈奴方立刻拔馬衝鋒。

  雙方僅僅距離一百二十步左右,眨眼間騎兵就嫻熟地擺出了三角形的衝擊陣型,顯示出了極高的馬術操縱水平。

  沙土飛揚,隆隆的馬蹄聲像是響在每個人的耳邊。

  偌大的校場鴉雀無聲,圍觀者的視線緊隨著匈奴強大的衝鋒陣勢,投注到一動不動,仿佛被嚇傻了的火槍隊身上。

  茅竹精神緊繃,全神貫注地盯著騎兵尖端與己方的距離。

  「九十步。」

  「不要慌,大家一定不要慌。」

  「等我號令,聽到了沒有?」

  實際上在轟鳴的馬蹄聲中,沒有人能聽到他的話。

  茅竹知道他們都是初臨戰陣的新手,喊話也不敢大聲,怕隊員受到刺激無意間扣下扳機。

  「七十步,快了快了。」

  「再等等,再等等啊!」

  茅竹忍不住拔高了音量。

  「唯死而已!」

  「唯死而已!」

  他大聲呼喝著,給眾人鼓舞勇氣。

  「五十步!」

  茅竹拼命大吼,意圖讓每個人都能聽到他報出的數字。

  此時匈奴騎兵已經離得極近。

  馬蹄踐踏揚起的沙土,鼻腔中噴出的白氣,匈奴臉上殘暴獰惡的笑容全都清晰可見。

  茅竹猛然挺直了腰杆,雙目爆發出了強烈的光彩。

  「四十步。」

  「老子都連死都不怕,怕你個匈奴崽子!」

  「預備!!!」

  「開槍!!!」

  轟!

  剎那間,槍聲大作。

  因為火槍隊動作太過整齊,竟然像是只響了一聲。

  驚雷乍響過後,硝煙四下蔓延,把火槍隊幾乎完全遮在裡面。

  他們只能聽到前方人馬嘶鳴,卻看不清對方受創如何。

  「裝填彈藥,再打一發!」

  「快快快!」

  茅竹根本不管匈奴狀況如何,用盡了力氣朝著火槍隊呼喝。

  「殿下,我們勝了。」

  陳慶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站起來長舒了口氣。

  匈奴騎兵的箭頭像是被什麼可怕的兵器整整齊齊削去了一截,遍地都是殘肢斷臂,鮮血肆意流淌,染紅了腳下的沙土。

  十餘匹戰馬中了槍彈,悲鳴著左右翻滾,試圖重新站起。

  而此時剩餘完好的匈奴心慌意亂,勒緊了韁繩踟躕不前,在原地兜著圈子。

  「不會再給你們機會了。」

  「一,二,三。」

  「轟!」

  陳慶好似在指揮一場酣暢淋漓的演唱會,掐著時間給戰局配好了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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